“世子大人,您不能再喝了。”
昏暗的燈光下,清冷的街角一個破敗的攤上,一個黑衣的男人坐在桌子上,周邊是一堆的空酒壇。
他的面上潮紅,眼中渾濁不清,手中抓起酒壇,撥開塞子便猛地仰頭喝起來,這人不是林東野是誰。
自那日從映月閣中出來,他的心就冷地像是臘月的寒風一樣。
放在心上疼的女人是個只為了他的地位和富貴的虛榮蛇蝎女人,而他自以為的蛇蝎女人卻是個把他放在心上時刻為他考慮妥的好女人。
這樣鮮明的對比像一把凌厲的刀子,每時每刻都在絞著他的心,讓他感覺很痛,痛地快要死掉了。
喝酒,只有喝醉了酒,心中才能好受點,才感覺不到那么痛。
明遠看著林東野轉眼之間干掉了一壇烈酒,又要伸手去開一壇,再顧不得禮儀尊卑,上前一個手刀砍在林東野腦后,林東野的手放在酒壇上,軟軟地倒在了桌子上。
林東野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很疼,后頸也有些疼,他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在馬車里,心中一陣懊惱。
“明遠。”林東野的聲音沙啞低沉。
明遠忙掀開簾子,走了進來,“世子大人。”他低著頭,有些不敢抬頭看林東野。
“我怎么在這里,我不是在……”林東野想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應該在哪里。是啊,他應該在哪里呢?
林東野記得他去林婧雪常去的那個酒樓喝了很多酒,又去了她常去的那個茶樓喝了點,還有她常去的書軒,似乎也在里面喝了點,最后他還去了哪兒?
林東野晃了晃腦袋,頭昏昏沉沉的,根想不起來。
明遠看著林東野的樣子,心中一個咯噔,不會是自己力氣用得大了,傷了世子大人的腦子吧?
“少爺?”明遠輕聲喚了一句。
是了,去了林婧雪最愛去的那個混沌攤子,她那個攤子的混沌非常好吃,當時他還不以為然,昨天吃了……他也不記得自己吃沒吃,不過為什么忽然就到了這馬車上,不應該是在那混沌攤子上嗎?
林東野揉了揉眉心,眼中帶著一絲困惑地看向明遠,“我怎么會在馬車上?”
原來世子大人還沒糊涂,那就好,明遠心中松了一口氣,可林東野的話他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昨天林東野喝得酩酊大醉地去了那混沌攤子上,攤主都要收攤了,他還是賴著不走,硬是讓他去買了一堆的酒來,霸占在人家攤子里的桌子上喝地人醉不醒,他看不過去了才……
明遠心疼地看著林東野眼底下的一圈青黑。
以為給夫人還了一個清白,世子大人心里會高興點,誰知道從那以后,他整個人更加陰郁起來,還沾惹上喝酒的毛病,喝醉了就喊夫人的名諱。
想到林東野醉后的話,明遠的臉紅了紅。
見明遠沉默著不回答,林東野也不在意,只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似乎是要下馬車,誰知道他這些日子每日大醉,又沒好好歇息,早已掏空了自己的身子不自知,虛地很。
明遠只看到林東野一個趔趄,然后還不待他出手去攙扶,林東野整個人就跌落下去,滾成一團掉下了馬車,明遠整個人都傻了。
“噗通”一聲巨響。
驚醒了將軍府外的守門人,也痛醒了腦子仍舊半醉不醒的林東野。
明遠慌忙從馬車上跳下來,扶起林東野,“世子大人,你沒事吧!”
他可從不曾想過,自己英明神武的世子大人居然會有一天從的馬車上掉下去,還四仰八叉地躺在將軍府門口,這可真是丟臉丟到家門口了。
守門人看到明遠才確信那地上被攙扶起來的醉漢是自家的少爺,侍衛慌忙打開大門,大呼著,“世子大人,你怎么了!”沖上前來,只怕那聲音不夠大,將軍府還有人聽不見似的。
明遠直覺這守門人要壞事,可要制止他已經來不及。
不過片刻鐘,老夫人身邊的青稞嬤嬤便面色肅穆地站到了門口,傳達了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讓少爺去慈正院。”
慈正院中,老夫人面色青黑地端坐在高堂,冷冷地看著底下正堂跪著的林東野,“你現在是有能耐了,都能耐到大門口躺著去了,就怕這京城的人不知道我們林府的笑話!”
林東野低著頭,腦子已經完清醒過來,卻不敢吱聲。
“軍營那邊跟老身,自從婧雪走后,你三天兩頭就去點個卯,如今更是點卯都不去了,每日都看不到你的人影!”老夫人手中龍拐重重一敲,發出一身沉悶的響聲,“你要是不想領那將軍的俸祿,就乘早上書請辭,老身就是抹下這老臉也求到太后跟前,讓你免個褻瀆職守的責罰!”
老夫人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顯然是氣地厲害了,青稞忙給她端了痰盂上來,待她吐了一口濃痰之后,再給她輕拍著背部順氣,聲勸慰,“老夫人,您注意身子。”卻是沒有給林東野求情。
“母親,都是孩兒的不是,您注意身子。”林東野聽到老夫人帶著顫音的咳嗽,嚇了一跳,老夫人的身體一直不好,后來林婧雪來了,才慢慢有所好轉,如今林婧雪走了,她的身體便又……林東野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和懊悔。
老夫人猛地瞪向林東野,厲聲道,“你的不是!你要是能知道是誰的不是,也不至于鬧成現在這個樣子!若不是你……咳咳咳!”老夫人劇烈地咳嗽起來。
青稞手上動作加快了些,好半天老夫人才算是順了一口氣,她蒼白的面上泛上一絲潮紅,眼中劃過一絲倦色,也不等林東野辯解,便厭煩地擺擺手,“還杵在這里做什么,既是知道自己錯了,那便去跪著懺悔吧。”
“老夫人……”青稞聲地在老夫人耳邊了幾句,目光停在面帶憂色的林東野身上。
老夫人卻是搖了搖頭,面上帶著疲憊,“早該如此了,都是我縱著他,遲早縱出大禍來,青稞你也不要再給他求情了,這頓罰是免不了的。”
“青稞姑姑,你不用為我求情了,母親的我都認。”林東野雖是聽不到青稞的什么,但青稞看著他長大,對他的疼愛不會比老夫人少半分,剛必定是在為他求情,只是老夫人地不錯,他早該為過去的自己懺悔了。
若不是他有眼無珠,若不是他識人不明,那林婧雪便不會離開他,將軍府里也不會有那么多是是非非,更不會有如今老夫人的日漸衰老。
他欠林婧雪一個道歉,等這頓自罰過去之后,他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再去見林婧雪一面,將自己的這份道歉送到,也不枉她曾經為他受的那些冤屈指責,不枉她為他以及整個將軍府默默做地一切。
青稞見林東野如此,便也閉了嘴,只靜靜站在老夫人身邊。
老夫人冷笑一聲,卻是不去看林東野一眼,緩緩地閉上眼睛,靠在了身后軟軟的靠墊之上,這靠墊,還是林婧雪為她做的,也就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感覺到一絲暖意,婧雪是個好丫頭,可惜他們林家福薄。
林東野見老夫人如此,便知她對他的怒氣未消,怕是不會那么輕易原諒他了,他苦笑一聲,自作的孽,卻也是只能自己來承受了。
他俯下身子,朝老夫人鄭重地磕了個頭,然后緩緩地起身,步履不穩地朝瀟湘苑走去。
“世子大人,喝點水吧。”
明遠手中端著水杯,看著腰背挺直地跪在地上的林東野,心中沉郁。
自早上過來這慈正院,到現如今外面天色都暗了下來,林東野已經足足跪了六個多時辰了,便是再多的錯,這么重的懲罰也夠了。
可偏偏老夫人那邊沒人吱聲,世子大人自己也不起來。
林東野這些日子就沒怎么好吃好睡,今天又足足跪了一天根滴水未沾,此刻他的嘴唇都干地要裂開了,面上青白一片毫無血色,只硬撐著口氣跪著,便是底子再好,這么折騰下去,明遠擔心林東野會真正傷了元氣。
林東野對明遠的話充耳不聞,他的目光正癡癡地念想著正前方的紫檀雕花木椅。
以往他到瀟湘苑中,林婧雪便是坐在那上面,綽約多姿,神色淡然地看著他。
他其實經常見她倚靠在寬厚的椅背上,姿態慵懶如閑適的野貓,見到他才換了最正襟危坐的姿態,最淡漠疏離的神情。
“東野。”她的聲音總是清淺如風,卻又那么潤人心脾,不知不覺中,便侵入人的肺腑,讓人情不自禁地,讓人牽腸掛肚地,盡是滿腔思念。
林東野看著眼前巧笑嫣然的林婧雪,緩緩地倒了下去。
“少爺!”
明遠手中的水杯落地,里面的清水灑向空中緩緩墜下,掉落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一滴滴地散開,仿佛那地板在哭泣一般。
作者題外話:花花來了,書友群號:63369774,竅門磚: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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