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眼前是一棟嶄新的院子,院子里種著很多郁郁蔥蔥的樹木,樹木掩映間露出閣樓一角,樹木間是嘰嘰喳喳的歡快鳥語,還有擺在地上隨處可見的花盆。
一條青石路在樹林之間向前蜿蜒,似乎是觸向云端,林婧雪不自覺地邁動步子走向那路。她對這種純自然的東西,總是有著無限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沿著青石路往里走了不過一刻鐘,林婧雪便見著一棟平地而起的閣樓,這閣樓外面的石塊上雖然看起來不規則,但細細一看就能看到精心雕琢的痕跡,龍鳳云紋隱隱鑲嵌其中。
林婧雪沿著這閣樓走了一圈,卻是沒有發現任何一道門和階梯,倒是發現一塊木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字,“聽雪閣”。
看起來是這閣樓的名字,可這閣樓為何竟像是懸空而起似的,不讓人進去嗎?
林婧雪不信邪地再走了一圈,在一個懸空的亭臺下駐足而立,抬頭上看去,只見那墻壁之上爬著一片郁郁蔥蔥的大片虎腳葉,葉子在夕陽的照射下散發著暈紅色的光澤,風一吹便動一下,似乎是在向林婧雪打招呼。
林婧雪的目光在那虎腳葉后粗壯的莖藤上一頓,腦中靈光一閃,便有些明白這閣樓怎么上去了。
她環顧四周,終于發現墻壁上一塊石頭的不一樣,走過去,手在那石頭上輕輕一拍,那懸空的亭臺上便是“吱呀”一聲,然后緩緩地自上而下吊出一個用繩子和木板做成的實木梯子來。
“怪有意思的!绷宙貉┳旖且还,幾步走向那梯子,心翼翼地往上爬。
等爬到一半的時候,林婧雪才忽然想起來,自己是會輕功的!她心中啞然失笑,腳尖輕點一下木板,便飛上了懸空的亭臺。
亭臺是從閣樓中直接連出來的,林婧雪站在亭臺上往下張望,便將底下的一切盡收眼底。
這閣樓下面大都是各色的樹,不遠處還有片荷塘,到了冬天,這些樹上掛上層層白雪,怕是真能聽到雪落的聲音,這“聽雪閣”倒是名副其實。
林婧雪輕笑一聲,往里走去。
亭臺里面的閣樓布置與一般的閣樓不同,里面到處都是花,墻壁上雕的是花,地上擺的是花,就連那屋中擺設的雕刻也都是花。
真正是名副其實的“花”樓,林婧雪噗呲一聲,笑出聲來,不過這屋中擺設琴棋書畫倒是樣樣都齊,而且一看就不是凡品。林婧雪愛不釋手地摸摸這,看看那,竟是看中意,這閣樓中就是地板都是按著她的愛好鋪的,不知道的,還當這是她特意為自己打造的家呢。
這么好的一處院子,她以前怎么沒發現,自己這是走到哪兒了?莫不是出了將軍府了?她轉過身,往亭臺走去,這個時間若是老夫人發現她沒回府,怕又是一陣嘮叨。
院子好,那以后找機會多過來走動走動也就是了。要是有那談的余地,她便要把這兒買下來,只是不知道這地的主人賣是不賣?
林婧雪趕到老夫人的院子時,正是戌時一刻,許思媚正在用晚膳,見著林婧雪,她的目光柔和下來,“雪兒,怎么這么晚還過來?”
林婧雪的眼睛瞥到桌子上盛參湯的食盅,心中松了一口氣,還好林東野沒有誤了老夫人的藥湯。
“我過來給老夫人請個晚安了!绷宙貉└A烁I碜,調皮地沖老夫人笑笑,“老夫人這邊的膳食看著便是比我那邊的香,我過來蹭點,老夫人可不要氣!
“你這個猴兒,看著便能看出香來了?呵呵!崩戏蛉诵χ屒囡o林婧雪布置了一副碗筷,招呼著她到自己身邊坐下,“我是讓人去喊你過來的,不過聽你往寶閣樓那邊去了,怎么,是看中我府中什么寶貝了?”
“我……”
“老夫人,少將軍來了。”青稞的話打斷了林婧雪的聲音。
林婧雪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怎么她前腳過來,林東野后腳就來了,他莫不是跟著自己的?
許思媚此刻心情大好,自然是讓人請了林東野進來,問過他沒有用完膳,便笑道,“怎么一個個地今日都到我這邊來蹭食了!
“母親,我是有事要與您!绷謻|野狀似不經意地看了林婧雪一眼,可惜林婧雪的目光停在桌子的美食上,根沒有給他一個眼神。
林東野心中失落,卻是強顏歡笑,“您上次問我怎么請了那么多工匠,忽然多了一大筆的開支,我是來與您匯報的。”
許思媚的目光在林東野和林婧雪之間來回逡巡一番,見他們兩個人,一個有心,一個無意,心中嘆了口氣,良久,才淡淡哦了一聲,“今日晚了,我老婆子的身子也有些倦了,便等改日再過來吧。”
“母親……”林東野抬頭看向許思媚,似乎有些不相信她就要這樣趕自己走。
許思媚卻是閉了眼睛,“雪兒在我這邊也叨擾了許久,你便送她回院子里去吧。”
林婧雪是在吃東西,沒想到這兩母子的火燒到了自己的身上,她頓了頓,便乖巧地站起身,順了老夫人的話道,“那我不打攪老夫人休息了。”
林東野做了什么,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她忽然讓林東野送她,想必也是想讓她和林東野清楚,對老夫人的好意,林婧雪自然是只有領情的。
林東野不曾想母親給他一個這么大的驚喜,他面露喜色,以為母親松軟了態度,誰知母親卻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對林婧雪點點頭,然后便扶著青稞的手晃悠悠地往里面去了,只給林東野留下一個蕭瑟的背影。
林東野轉頭看向林婧雪,林婧雪也早已到了門口,他忙追上去。
剛剛在聽雪閣前,他其實已經追上了林婧雪,不過,看著她一個人自得其樂地玩地那般開心,他不知道為何,便是怎樣都邁不動步子出現在她面前。
他平生第一次有了害怕,害怕驚擾了林婧雪面上的歡顏,害怕聽到她的冷言冷語。他躲在暗處,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心中前所未有的滿足。
這些東西,都是他一點點地根據她的愛好來添置的,他知道她一定會喜歡,若是……若是她能因此永遠留在將軍府,那該有多好。
林東野的心情低落了下去,默默地走在林婧雪的身邊,忽地聽到林婧雪的冷笑。
“林東野,這是往我的院子去的路,你還真要送我?”
送你不是應當么?林東野在心中回了一句,到底是不敢出來,只抬頭目光幽幽地看著林婧雪,風馬牛不相及地問了句,“你喜歡什么樣的床?”
“林東野,這些事情都不用你管!”林婧雪先時還有些愣怔,等她確認了林東野問的是什么,臉色一下子便漲紅了,清冷的眸中閃著光火。
他還以為自己是她的什么人,問她這么私密的問題,她喜歡什么樣的床,關他什么事?林婧雪想氣,轉眼瞥見林東野仍舊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似乎不等到答案決不罷休似的,她一沖動,直接一腳朝他踹了過去。
林東野不防林婧雪忽然對他動手,她這一腳用了一層的功力,踢在他健碩的腿上雖然不是十分痛,卻也能讓他感覺到痛意,他不解地看著林婧雪,“雪兒,可是我哪里錯話了?我只是想……”
“不用你想那么多!要我多少遍,林東野,我們之間沒有關系了,沒有關系了!”林婧雪幾乎是歇里斯底地吼了起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忽然有這么大的情緒。
或許是因為林東野這遲到的溫柔知意,或許是她心中還未完抹去的一絲眷戀。
她是不甘心,但那又能怎么樣?林東野不管現在多么卑微,多么逢迎,她和他都不可能了,因為她已經決定了要和白勝南在一起。
那個溫潤如水的男子,時時刻刻都把她放在第一位的貴公子,她豈能負他?
只是想在聽雪閣給你添置一張你真正喜歡的床,因為沒有打聽到你到底喜歡什么樣兒的,我至今還沒布置下去。林東野將沒有出口的話咽回了肚子里。
他愣愣地看著忽然情緒大變的林婧雪,她如秋水的眸中泛著瑩瑩淚光,讓人看了心生憐惜,更讓林東野心中一抽一抽地疼。
是我招惹了雪兒么?她可是又對我失望了?若是她知道那聽雪閣便是送給她的,她會不會高興一點?
“雪兒,我有一事一直想跟你。”林東野看著林婧雪的臉色,斟酌著自己的話,“那聽雪閣,你可喜歡?若是喜歡,你以后便住在那里罷!”
聽雪閣?林婧雪以為林東野這么長時間的動作都不過是在忙著那溫泉房,誰知道那聽雪閣居然也是他弄出來的。
這么一個月的時間,他豈不是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這庭院里?他怎么敢,怎么能這么對自己!
“林東野,你怎么就是不明白。”眼淚在林婧雪的眼中打著框,她忍住沒有讓它落下來,“我們之間沒有可能了,永遠都不會破鏡重圓的。”
你現在忽然對我這么好,只會影響到我那還沒完滅掉的情意,讓我自己都討厭起自己來!
“我知道的。”林東野的心中如刀割般痛苦,面上卻是強顏歡笑,“不過這不影響你去聽雪閣住,那里有什么不好的,你只管跟我,我都會給你安排妥當。”
見林婧雪開口,林東野忙搶著繼續道,“你是母親的客人,我們兩家也是世交,這點待客之道,想必母親也會開心,你不是,母親開心了,她的身體會好地更快嗎?”
曾幾何時,他林東野也需要這樣一些違心的話了!林東野的拳頭緊緊的捏起,青白的筋隱隱凸起。
這是林婧雪第一次見到話這般柔軟迂回的林東野,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好半天,她才記起林東野了什么,她看著他,那凌厲的棱角,深邃的雙眸,渾身生人勿近的冰冷氣質依舊沒有變。
可為什么……終究是因為愛上了嗎?
想著林東野從前對蔣思燕的種種維護和種種溫柔解意,林婧雪嘴角勾起一絲諷刺的弧度,眼中漸漸清明,“林東野,我不會去聽雪閣住的!”
林東野腦袋轟地一下,有些空白,恍惚中,他聽到林婧雪冰冷的聲音如利箭般一個字一個字地射向他的心臟。
“因為它是你的東西,只要是你林東野的東西,我林婧雪這一生都不會去要!”
“因為,它好臟!好臟!”
待到林東野的意識漸漸恢復過來,他只看到林婧雪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不留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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