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舞司，樂集都排演完備，曲目盡是貴人們所點的，貴妃娘娘親自點的《十面埋伏》也在其中，娘娘務須多擔憂。”吳大勇完，似乎感覺自己漏了什么，便又補充道，“人選國公爺都有親自過目。”

    慧貴妃聽到這里，便也覺得無其他事情可問了，便要揮手讓吳大勇下去，吳大勇卻是忽然自作自主地開口了一句，“娘娘，陛下要選個良辰吉日開盛宴，國公爺便請了鑒天司的人給占卜了，是戌時一刻是好時候。”

    “戌時一刻嗎？”慧貴妃垂下眸子，喃喃地重復了一句，眼中眸光閃爍，良久，她才定定地看向吳大勇，“既是哥哥好意，便依哥哥所言罷。”

    日上三竿，宮廷正門大開，早侯在宮門外的大臣們在太監們的引路下往寧壽宮去，而在后門的命婦千金們，卻是早在太監們的引路下去了合歡殿宮。

    今日慧貴妃的生辰宴主要辦成兩場，一場在寧壽宮中，由陛下親自主持，主要接待達官貴人，另外一場則是在合歡殿宮，由慧貴妃一一接見，俱是官中命婦和千金。

    慧貴妃那邊不表，自是一番喜樂融融之態，所有人似乎都忘了今日該出席卻未見其人的皇后娘娘。

    鳳棲宮中，雕欄玉柱，清雅素凈之態，與今日繁華熱鬧的皇宮格格不入。

    “思媚，你這是何苦？”皇后娘娘一身素雅，如瀑的長發僅以一根玉釵簪著，她端坐在蒲團之上，一手執木魚，一手拿著缽，輕輕閉著的眼睛終于在對面灼熱的目光下緩緩地張開，內里一片清明如溪。

    許思媚穿著一身正一品誥命夫人官服，跪在皇后娘娘身邊的另一個蒲團之上，定定地看著她，見皇后娘娘終于睜開眼睛，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皇后娘……”

    “叫我嬅珺吧。”皇后娘娘打斷許思媚的話，“我們之間，何須如此客套？莫不是你也瞧著我今日的落魄，要特意過來嘲笑于我？”

    “嬅珺。”許思媚嘆了一口氣，卻是沒有跟皇后娘娘固執，“你問我何苦，我才要問你何苦，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你到底是正宮娘娘，怎得就生怯了，這可不像我認識的嬅珺姐。”

    皇后娘娘幽幽地閉上眼睛，又緩緩地睜開，她面上平靜如水，如老僧入定般沒有一絲波動，“思媚，你不懂，人心啊，但凡有一點星星之火，便能暖如春天，可若是這點火苗都沒了，那就是真地只有冷了，這么多年，我如今也算是看透了。”

    許思媚聽到皇后娘娘這話，眼中眸光一動，想要什么，卻是沒有，只愣愣地看著她。

    “今日，你不該來的，你要知道，這宮中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盯著你們林府。”皇后娘娘搖了搖頭，卻是不再看許思媚，只重新閉上眼睛，“咚”地一聲，繼續敲起木魚來，只嘴中不是念著禪語，卻是道，“林尚書他們走了，下一個怕就是你們將軍府了。”

    “我們將軍府卻也不是那么好動的。”許思媚似乎想到什么，冷笑一聲，也不再跪在蒲團上了，豁然起身，“林毅是真老了，心性膽子也了，可我許思媚還在，蔣家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我必定要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她地大氣凌然，是要等皇后娘娘的回話，誰知入耳的卻是“咚咚咚”的木魚聲，如魔音穿耳，鬧得她頭疼，她有些失望地最后看了眼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轉身便往合歡殿宮去。

    “陛下，今日是慧貴妃的生辰，臣有憾不得見貴妃娘娘天顏，便以此酒敬祝貴妃娘娘洪福齊天，壽與天齊。”

    寧壽宮中，一群人正坐在大殿中看著大殿中央的歌舞，一個臣子忽然站起身來，向皇帝敬了一杯酒。

    皇帝今日似乎有些疲態，不過他的眼睛里散發著光彩，他看向那個出聲的臣子，似乎頗為高興，“黃愛卿吉言，朕必定帶給珧兒，好，好！”

    他一連了兩個好字，誰也不知道他的好是什么。

    殿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去，一輪半殘的明月悄悄地爬上了夜空。

    “��”地一聲，一聲清朗的古箏聲自大殿偏廳響起，其聲入耳，頗有些震撼，更為震撼的是穿著緊身舞服，拿著長劍的舞女們。

    “愛妃最喜歡的《十面埋伏》。”皇帝有些醉眼朦朧，他看了大殿中上場的舞女一眼，喃喃地了一句。

    他的聲音很，坐在他下首處很近的蔣國公和林毅卻是同時聽到了，林毅并沒有什么反應，只悶頭喝酒，蔣國公卻是眼神一動，往自己下首處的李侍郎那兒看了看。

    李侍郎拿過自己左手邊的青色酒樽，朝蔣國公揚了揚手，似乎是在回應他。

    蔣國公微不可見地點點頭，轉身對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武晉亭招了招手，對著他輕聲耳語了幾句，武晉亭面無表情地聽他完，轉身便走了出去。

    大殿之中熱熱鬧鬧的，誰都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動靜。

    武晉亭出去了大概有半個時辰，再回來，他仍舊安靜地站在蔣國公身后，不過，在他站立之前，他似乎是慣性地矮身給蔣國公倒了一杯酒。

    這杯酒他倒在那青色的酒樽里。

    蔣國公端起那杯酒，目光瞥了眼坐在上首龍椅上半瞇著眼睛的皇帝，大手在酒樽上輕輕摩挲，眸子往大殿中央的舞女們看去。

    她們個個身姿窈窕，做男子裝扮，卻帶著女子特有的柔軟，英姿颯裝之下頗有些獨特的風情，引得再做的好些大臣眼睛直直的都不會轉了。

    銀白色的劍光在大殿中隨著燭火搖曳生姿，箏聲赫赫，音調猛升。

    蔣國公嘴角噙著一絲笑，緩緩地松開了手中的酒樽，只聽“啪”地一聲，那酒樽落地，里面的白酒灑了一地。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得大殿中的舞女們忽然長劍一飛直直地刺向坐在上首的皇帝。

    變故陡生，便是林毅就坐在皇帝下首也沒反應及時，等他想要拿著身邊佩劍起身救駕，卻是記起來，今日生辰宴，皇帝下旨不讓他們帶冰刃，是晦氣。

    當真是晦氣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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