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誰要見我?”林婧雪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抬起頭,看向洛梅。
她剛的是明遠吧,明遠嗎?自大楚一別,她再沒有見過這個跟在林東野身邊的近衛,她以為,他會和林東野一樣,消失在這浩瀚的世界。
林東野,他大概是已經對自己死心,再不想見到她了吧?這樣也好,二人互不相欠,都是她的錯認,讓他和她有了一段錯誤的姻緣,他如今也該過上自己的幸福生活了。
“是明遠侍衛。”洛梅的面上有些猶疑,如今已經是宮中女官之首的她,難得地竟是有些失態。
林婧雪的眸子動了動,當年洛梅和明遠之間,確實有些糾葛,她是想當做不知道的,可這情緣之事,又豈是她能干涉地了的,這么多年,洛梅依舊孤身一人,她多次許她姻緣,她卻是言辭以拒,誰知道她的真心,遺失在哪里?
“讓他進來吧。”林婧雪端起面前的茶水,略沏了沏,便仰起脖子入了口,這有間茶樓的茶水倒還是曾經的味道,可如今的金陵城,卻早已物是人非,她有些感慨地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行人。
洛梅應聲退了下去,不過一會兒,便聽得門口一陣喧嘩之聲。
林婧雪有些疑惑地轉過頭,卻見明遠面色漲紅地跟身后之人爭辯著身邊。
“我這些話是要與皇后娘娘一人聽的,你們跟進來做什么?”明遠似乎有些慍怒。
侍衛斜著眼睛看明遠,仿佛面臨大敵,“皇后娘娘千金之軀,陛下有過交代,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不過是一句普通不過的話,卻仿佛刺痛了明遠,明遠瞬間沉默了下去,半晌,他抬起頭,狠狠地看了那侍衛一眼,轉身便要離開,“皇后娘娘既是如此大派頭,那不也罷!只當我明遠不曾……”
“退下罷!绷宙貉⿲δ沁要出聲的侍衛輕輕呵斥了一句。
今日,她嚷著要出宮散散心,白勝南是要跟著來的,無奈公務纏身,便讓他的近衛跟了過來,這群人便把她當了綿羊,她多看哪個人一眼,他們都如臨大敵……勝南他,當真是對自己太過心,其實,這么多年了,何必呢?她若是不愛他,又怎會留下來。
“皇后娘娘……”侍衛仍舊有些不甘心,仿佛還要爭辯幾句,可目觸到林婧雪清冷的眸子,那不怒自威的神色便讓他們住了嘴,他們不再吭聲,悻悻地退了出去。
明遠聽到林婧雪的聲音,赫然轉身,一雙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半晌,還是他身后的洛梅輕聲了什么,他才一步步地緩緩向林婧雪走來。
自地宮一別,他已經有幾年不曾見到林婧雪了,來是打算再不相見的,畢竟,這是將軍身前對他的叮囑,可是……每日地對著將軍的墳冢,想到將軍的身死為誰,耳邊聽到如今的陛下和皇后伉儷情深之話,他心中的不甘便日益加深。
憑什么,憑什么他的主子愛地這般卑微,就連為了林婧雪而死,都要這么靜悄悄。他為她做的一切,難道林婧雪不該對他有所愧疚嗎?就算兩人都有對錯,或者將軍的錯更多,可人死燈滅,再多的錯便也在將軍的那一躍后銷亡殆盡了吧。
“明遠。”林婧雪見明遠一直盯著她看,并不吭聲,心中有些納罕他今日的來意,便忍不住先開了口。
這么多年,每每與許老夫人見面,看到她黯然的神色,她都想責罵林東野一頓,便是不想見她,那許老夫人好歹是他的母親,他便也不見了嗎?他何時竟是變成了她完認不得的模樣。
明遠聽到這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心中一顫,想起林婧雪如今的身份,他低下了頭,澀然地喚了一聲,“皇后娘娘!眳s是沒有行禮之意。
林婧雪也不介意,她淡笑著看向明遠,“明遠,你來找我,可是你家將軍的意思?他如今……”
“不是!”林婧雪話沒完,便被明遠粗魯地打斷了,他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林婧雪,“將軍過,讓我永遠不要來打擾皇后娘娘,便是……總之,這次是明遠自作主張,皇后娘娘不要責怪到我家將軍!”
便是進入地宮之前,他也對他萬般叮囑,除非情不得已,否則不要驚擾林婧雪,只要她平平安安地就好。想到林東野昔日歷歷在目的話,明遠眼中凝滿了淚水。
林婧雪以為林東野讓明遠來找她,是釋然了,誰知道竟不是如此,而且看明遠的神情……林婧雪心中隱隱不安,明遠對林東野的忠心,她可是知道的,他怎么會違抗林東野的命令私底下來見她,他就不怕林東野失望和責怪嗎?
莫非,林東野出事了?想到這個可能,林婧雪心中微亂,林東野消瘦的身影在她腦中一閃而過,她記得,他的身子后來被蔣思燕毀地差不多了,魯垣也跟她提過,林東野身中積毒,只怕要傷底子。
“明遠,可是林東野他……”目光掃到洛梅,林婧雪神志清醒過來,是啊,她怎么忘了,自己現如今是安國的皇后,早已跟林東野過一刀兩斷,她用什么立場去關心林東野,林東野如何,又管她何事?她苦笑一聲,澀然地看著明遠,“你來找我何事?”
卻是不再提林東野。
明遠緊緊盯著林婧雪,將她的神情部落入眼中,見林婧雪提到林東野時眼中閃過的關心不似作假,他心中怒意微去,語氣也就不那么強硬,“我想讓皇后娘娘跟我去一個地方。”
“明遠!”林婧雪還沒出口,洛梅便先出了聲,她面上有慍色,“你放肆,皇后娘娘怎么能跟著你去勞什子地方,若是讓陛下知道……”
“洛梅,不要了!绷宙貉┳柚孤迕吩傧氯,她站起身,也不問明遠要帶她去哪里,只對明遠道,“從正門出去,只怕讓那些侍衛發現,倒是憑白給你惹了麻煩,你跟我來!
言罷,她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身后的墻壁,只見那木墻在洛梅和明遠瞪大的目光中緩緩地移開來,露出一個門大的空隙。
“走罷!绷宙貉┞氏茸吡诉M去。
滿目的蒼荑飄動,凄冷的涼風吹起地面上的落葉,沙沙作響。
林婧雪愣愣地看著那長滿青苔的石墻,似曾相識。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明遠要帶她去什么地方,是不是會有危險,甚至想過見到林東野要什么,卻從來不曾想過,明遠帶她來的地方,竟是昔日的……聽雪閣。
這個地方,有著她太多的回憶。
在這里,她穿到異世界的心得到了安定。
也是在這里,她來滿是愛意的心思被人親手打碎,破爛不堪。
她在這里遺失了自己最初的愛,也在這里找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情。
原來,這么多年,林東野都住在這里嗎?
自從安國遷都到金陵城,這座昔日的將軍府便成了禁地,沒有誰再進來,也不會有誰想到,有人藏在里面。
林東野,這么多年,就是在這里生活嗎?
可若是如此,為何這滿地都是落葉,墻上還有青苔呢?
“吱呀!”一聲,木門推開的聲音打斷了林婧雪的回憶。
“皇后娘娘,不能進去!甭迕份p輕拉住林婧雪的衣襟,對她搖了搖頭。
明遠凄涼地笑了笑,“夫人,你放心,這里面沒有任何危險,我以自己的性命作保!毖粤T,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洛梅,轉身便先走了進去。
洛梅心中突地跳了一下,卻仍是緊緊抓著林婧雪的衣裳,不想讓她進去,她總覺得,這里面或許沒有什么危險,可是卻有其他比危險更厲害的東西等著林婧雪。
林婧雪輕輕地在洛梅手背上拍了拍,“洛梅,你在這外面等著。”
要是見林東野,帶著洛梅確實不方便,若不是洛梅出聲,她差點忘了,如今的洛梅,早已完站在了白勝南那邊,對白勝南有時候甚至比對她這個主子還要上心。這個傻丫頭,心里眼里只有她的安危,至要對她好的人,她都滿心地擁護。
“姐!”洛梅跺了跺腳,多年不曾有的稱呼都急地出了口,她面上焦急,“您不要再任性了,如今……”
如今的日子還不好么?她們主仆兩個吃了多少的苦,經歷了多少事情才走到今日,林婧雪昔日的任性毛病早已不再犯了,誰知,她卻在今日犯了倔。
林婧雪輕笑一聲,眼中眸光流動,定定地看向聽雪閣深處,“洛梅,有些事情,早該做個了斷了!
這么多年,林東野或許有負于她,可她也欠林東野一句“謝謝。”。謝謝林東野對她的愛護,也謝謝他讓她的夢醒,遇上最終對的人。
洛梅聽得林婧雪這話,一時便愣住了,等她再反應過來,林婧雪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聽雪閣中,她面上神情一頓,便眸色復雜地站在了聽雪閣門口,一如往昔。
掀開門上的封條,林婧雪想過門口的場景會是怎么樣的,卻從來不曾想過,門后的世界會與記憶中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仍舊是那座院子,卻又仿佛不是那座院子。
入得門來,她首先見到的便是一大片粉色的桃花,大朵大朵的花瓣飄飛,仿佛身置仙境。這個季節,怎么會有桃花呢?
林婧雪伸出手,想要去觸摸那桃枝,卻見那桃瓣自空中緩緩地飄落,輕輕地落入她的手掌,帶著一絲絲的涼意,又帶著一股熟悉之感。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似有若無的聲音自她的耳邊傳來,她轉過頭,想要追尋這聲音的來源,卻什么都沒有看到。
“夫人,將軍您愛花,便給你布置了這四季園!泵鬟h神情落寞地站在林婧雪身邊,他的目光沒有看林婧雪,卻是看著那滿園的粉紅,這桃花……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绷謻|野拿著鏟子,站在桃林之中,目光癡迷,“這四季不謝的桃花,雪兒在其中起舞,便是人間一絕。”
歷歷在目的聲音,可是那人……明遠定睛看去,只有飄飛的桃花瓣,哪里還有林東野的身影。不過是因為林婧雪在桃花林起舞一次,林東野便牢牢記住了,那或許是將軍動心的時刻吧,明遠嘆了口氣。
林婧雪并不能察覺到其中深意,聽得明遠的話,她不過是淡淡一笑,并不語,只默默跟在他身后,往里而去。
過桃花林,再入目的居然是一片金線蝴蝶,這花兒十分奇特,若不是這兩年玩弄花草,林婧雪根認不出名字來。
“風月無邊關不住,金絲萬縷吐相思!泵鬟h的聲音有些悠遠,他轉頭看向林婧雪。
昔日那個帶著青澀的絕美女子,如今已經完長開,眉眼如畫,氣質清華,美地愈發地光彩張揚,似乎要將這艷麗如驕陽的金絲蝴蝶比下去。
動了心的將軍,發現了夫人的美,卻只能遠遠地看著,因為,那個時候的他們,便已經錯過,這金絲蝴蝶如陽光般絢麗的金色光芒,卻似刺痛人的雙眼。
林婧雪沒有注意到明遠憂傷的目光,她實在是愛這金絲蝴蝶,忍不住矮身去觸摸那隨風而舞的花葉和金絲花蕊。
兩人一路往前,林婧雪以為那金絲蝴蝶已經是盛景,誰知里面竟還有精彩。
只見一片如海的碧藍中,淺蘭色的花瓣隨風而舞,濃郁的香氣在空中彌漫,讓人心曠神怡。這兒竟是一片迷迭香,看它們開得如此茂盛,顯然一直被人精心打理著。
“真漂亮!绷宙貉╅]上眼睛,感受著空氣中的香膩氣息,渾身也漸漸放松。
迷迭之香,總是能讓人心曠神怡。
明遠看著林婧雪陶醉的神情,眼中眸光微動,在她的身后,他仿佛看到林東野微笑站立,他的手中拿著一片迷迭花,輕輕地簪在林婧雪的云鬢上。
只有在林婧雪的身邊,將軍才會有這種溫柔的笑容,深深陷入愛戀中的將軍,這個時候仿若飛蛾撲火,將自己整個人麻醉,追逐追逐,卻永遠被拒絕于千里之外。
那時候的將軍,恐怕只有聞到這迷迭之香的片刻,才能有沉迷于自己夢中的安寧和愉悅吧。
就快要到聽雪閣的內屋了,林婧雪的眸中流光閃動,心中隱隱激動,只是,在目光觸及到園中大片大片的雪白時,她又有些踟躕。
這是玉蘭花,她自是認識的,也只有這片玉蘭花,讓她重新回到了現實,清楚地感覺到現如今的時節,是濕冰的初冬。
“明遠,你家將軍,這些年都喜弄花草了嗎?”林婧雪不自覺地問出了口。
不然,這好好的聽雪閣,為何忽然改成了四園區?而且這栽種的花草,著實不凡,也不知道下了多少功夫。
明遠垂下眸子,心中澀然,滿目的蒼白就像他此刻冰冷的心。
一夕之間,家國翻覆,將軍想地不是抄戈衛國,卻是隱于暗處,悄悄地追隨林婧雪,看著她的喜怒哀樂,與她同歡同悲,直至最后獻出生命的代價。
這玉蘭花便是將軍最后的寄托,他以為林婧雪至少能明白一二,誰知,她卻是毫無知覺。明遠心中沉痛,如此也罷,兩人就無緣,如今不相見,不相思,只愿將軍下輩子再不要與夫人相見。
“皇后娘娘。”明遠低著頭,輕輕推開木門,卻沒有走進去,只對林婧雪做了個請的動作,便不再言語。
林婧雪看了明遠一眼,進得這將軍府后,明遠一直喊她夫人,為何到了這里,卻忽然喊她皇后娘娘?莫不是她有哪里得罪了這個忠心耿耿地讓人佩服的男子。
不及多想,林婧雪抬腳便入了內屋。在她整個人進入內屋的同時,她身后的屋門便緩緩地合上了。
林婧雪沒有動,她靜靜地站在那,等著林東野的出現。
可是,直到屋門完關閉,她仍舊沒有見到林東野的身影,反而見到一把箭自她身后飛來,直直地釘在石墻上。然后,林婧雪便見到那緊閉的石墻緩緩地轉動,露出一個的密室來。
她在這聽雪閣住了多長時間,從來不知道這內屋竟然還有密室!她眸光一動,緩步朝密室走了進去。
“林東……”林婧雪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以為她會見到林東野,誰知入目的卻是一張雙人棺材,密室正中放著一個祭臺,祭臺之上擺著一張墓牌,上書:林東野之墓。
這是……林婧雪有些不敢相信地往前走了幾步,到了那棺材旁邊,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墓牌上真真切切地寫著林東野之墓,在墓牌前恒放著一把佩劍。
那佩劍是如此的熟悉,可不就是林東野時常戴在身上的那把!
林婧雪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她定定地看著那墓牌,足足一刻鐘,她才有些回過神來,她木然地側頭,看向身邊的棺材。
雙人棺材的蓋子并沒有蓋實,露出里面的物事來,只見左邊放著一套林東野的盔甲,右邊卻是……她大婚之時的婚服和一支手釧。
那手釧她昔日也曾得過,不過,后來被摔壞了,怎么這里會有一支一模一樣的呢?林婧雪心中的疑惑一閃而過,隨即而來的卻是一種釋然。
在那祭臺上,林婧雪看到了林東野留下的手書:負卿一世,若有來世,吾當以一生愛你。
林東野死了,他真地死了。
她以為,他還好好地活著,會跟她一樣,擁有自己的幸福,可是,他至死都掛念著自己。他的心里,是當真地愛著自己的。
這個念頭讓林婧雪心中一時百感交集,她一直以為,林東野便是她前世那個溫柔的男友,誰知,事實卻一次次打了她的臉,等到她真正醒悟過來,他卻又開始瘋狂地追求她,讓她一度以為……他或許真地還是前世那個他,不過兩人這世無緣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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