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一切不如何,只許梓墨回了林府,便一直心心念念地等著林婧雪的再次邀約,可他這邊把禮物都捯飭了個幾遍,仍舊沒等到林婧雪,就在他有些按捺不住的時候,終于有人給他遞了信。
遞信的是暗衛,還不待許梓墨問話,便沒了蹤影,許梓墨展開那信箋,見里面寫著:明日戌時,杏月溪畔。
這當真是個巨大的驚喜,許梓墨自接到這封信,便是興奮地有些睡不著。他腦中不斷回想著他和林婧雪昔日在杏月溪畔的情景,那時候,她為他吹奏一曲,盡顯江湖兒女激昂之氣,他也是在那時候,真正下定決心,快意人生,當愛則愛,不顧及雙方的身份。
林婧雪如今約他再去杏月溪畔,可是與他有一樣的心思?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日天黑,許梓墨一早便去了杏月溪畔的榕樹下,他嘴角噙笑,面上神采飛揚地等待著林婧雪的到來。
榕樹的背面,閔華卿再次抬頭看向不遠處的石子徑,那里只有昏暗的燭光,并無一人,她的心中有些惴然和空洞。
再回京陵城,物是人非,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都已經遠去,如今的她身邊只有林婧雪喝相依為命的林繁。
前幾日,林婧雪忽然又對簫感興趣,硬是要她跟著學了一支名喚《滄海一聲笑》的簫曲,她聽著那曲調宏闊,似有豁然開朗之意,便覺著林婧雪是在勸慰她,不要一昧沉浸在哀傷之中,不想辜負林婧雪的好意,便也認真地學起來。
如今雖是身在宮中,可她到底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怕自己給林婧雪帶去不便,宮中詭譎,她自便有見識,白勝南雖是深愛林婧雪,但到底人心難測,這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想讓林婧雪因為自己身處險境。
如此想著,她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與林婧雪辭別,只是不知道為何,林婧雪一直不依她,這讓她當真為難,只能帶著林繁在宮中心謹慎地活著。
沒曾想,今日,林婧雪忽然讓她出宮來,是要給她引見一個故人,這場景似曾相識,不過閔華卿并沒有多想。杏月溪畔,她曾在上面肆意換歌,把酒言歡,那里有太多她的回憶,她想去看看。
如此,她便依言到了這杏月溪畔的榕樹下,可誰知道,戌時并沒有等到人,如今都亥時了,要不是確定林婧雪不會騙她,閔華卿當真是不想等了。
她摸了摸袖中的信箋,忽然碰到了腰間的玉簫,心思一動,她拿起那玉簫便吹起近日所學的《滄海一聲笑》來。
嗚嗚咽咽卻清揚豪放的曲調打破沉寂的夜空,在榕樹頂端盤旋。
榕樹對面的許梓墨是有些失落,林婧雪今日莫不是要失約了?她發生了什么事情?正在捉摸不定的時候,忽然聽得一陣熟悉的樂曲。
那是……滄海一聲笑!
許梓墨聽聲辯位,很快判斷出那聲音是來自榕樹的另一端,他啞然失笑,這榕樹是百年老樹,身軀龐大,竟是直接將他和林婧雪隔了開來,兩個人怕都在等對方,他怎么就沒想到呢!
許梓墨忙起身繞過榕樹,只見榕樹之下,一個紫衣女子背對他而立,如瀑的長發在月光下仿若銀河,嘴邊一根玉簫閃閃發光。
許梓墨一步步緩緩地走向她,心中跳地飛快,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是他一輩子的最愛,這樣兩兩相對的機會,他們怕是再不會有,今日,自己要帶著她離開嗎?她會同意嗎?
一曲罷了,閔華卿輕笑一聲,這幾日都吹,今日倒是格外有心境,或許是在空曠之地的緣故,她剛要再起一曲,卻聽得身后輕微的腳步聲,她忙轉過身,嘴角的笑意凝固。
“雪……”許梓墨見著前方的愛慕之人轉身,滿心歡喜地喚出她的名字,卻在看到那張有些熟悉的陌生臉龐時,頓住了。
兩人四目相對,還是閔華卿先反應過來,她是何等聰慧之人,當下便猜出了林婧雪的安排之意,只是,今日這事,恐怕還要讓她失望了,閔華卿收起玉簫,向后退了一步,對許梓墨客氣道,“許公子。”
許梓墨也反應了過來,當前這個人是誰,她不就是昔日大楚國的華卿郡主嗎?沒想到,大楚國覆滅,她居然還活著,而且看穿著打扮,只怕活地還不錯,“郡主。”
“我早已不是什么郡主了,許公子若是看得起我,便喚我一聲華卿吧。”閔華卿輕笑一聲,面上并沒有不自然,她心中思量著該怎么緩和如今尷尬的局面。
許梓墨見閔華卿如此落落大方,心中便也對她有了些好感,雖是失落,卻仍舊不忘彬彬有禮地寒暄了幾句,兩人一問一答,氣氛倒也暖了幾分,眼見著月上中旬,許梓墨便道,“冒昧問一句,華卿怎么會在此處?”
終于問到了點子上,閔華卿松了一口氣,她是著急離開,可是不知為何,跟許梓墨聊了幾句之后,她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是以便一直跟他周旋,如今見他問來意,也不打算瞞他,只從懷中掏出林婧雪讓她轉交的信箋,“實不相瞞,我是受人所托,許公子看看便知。”
許梓墨看到那熟悉的信箋,心中一跳,慌忙往前走了幾步,走到閔華卿身邊,幾乎是搶過了那封信箋,他的手在信箋上摩挲了一會兒,旋即便展了開來。
許梓墨在看信,閔華卿卻在暗暗打量他,月光如練,將這個據從長在國外的公子哥照耀地清清楚楚,他身上有著她在其他貴公子身上沒見過的親和,倒像是個毫不介意身份之人,想到這里,她腦中的最后一根繃緊的弦也松了。
林婧雪的信中并沒有太多廢話,只直言不諱地告訴許梓墨,他們兩個今生無緣,她負他良多,只盼后世再還,如今,她對他只有一個請求,就是請他代為照顧閔華卿和林繁。
許梓墨看著那些熟悉的字跡,心中百感交集,林婧雪仍舊是以前那般直爽的性子,有什么什么,到如今,他就是再傻也明白過來,為什么閔華卿會出現在這里,林婧雪雖是沒,但字里行間都心翼翼地向他夸贊著閔華卿。
許梓墨抬起頭,看了對面即便是一身素裝也掩飾不住通身氣派的閔華卿一眼,正想著要怎么跟她開口,卻見閔華卿也正抬頭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便都是一愣,旋即又都笑起來。
“許公子。”閔華卿對許梓墨鄭重地做了個福,這才道,“我聽雪兒,你從長在國外,這次回來也是為了看護國夫人,很快就要離開。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許公子可否應我?”
“華卿,你但無妨,只要我能盡力的,一定盡力。”許梓墨見閔華卿地這般鄭重,神態間又似對他毫無情意,不知怎的,心中便是一動。
閔華卿聽得許梓墨這般爽快應諾,倒有些不是滋味,愣了一會兒,才將自己的請求明,“我如今的身份,在安國當真是尷尬,可雪兒盛情難卻,我卻不想再拖累她,便想請了許公子這次出海帶上我與繁,到得海外,我自會想法謀生,不知許公子可能應承我?”
閔華卿一口氣完,便定定地看著許梓墨。
許梓墨似乎是被她的話震住了,一直盯著她看,直看得她渾身都有些不自在了,他才像回過神似地了一句,“此事并不難,當不得華卿你如此重托。”
閔華卿聽他如此,心中便松了一口氣。
“不過,這件事情,你需得和雪兒好好一番,繁畢竟是她的外甥,你又是她的摯友,你們這一出海,只怕再回來,便是遙遙無期。”許梓墨嘆了口氣,何止是她們,他與她,只怕也不會再相見了。
月光傾瀉,將榕樹下兩個人影拉地修長,帶著涼意的微風輕輕一吹,那兩個人影便歪歪扭扭地向對方靠去,很快融合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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