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給我抓住她!”
寧靜而寬敞的街道上,忽的傳來這么一聲,霎時將所有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只見,原本熙熙攘攘的街上,忽然間多了一群追趕著的隊伍,皆是小廝的穿著模樣,不同的是,被追逐著的那個是這些人里唯一的一個姑娘。
那姑娘一身五顏六色的衣裳,造型夸張而艷俗,臉上妝容厚的看不清本來面目。
行家人一眼便知道,這姑娘出自青樓,如非不然,世上還有哪個安分的良家婦女會是這般的裝扮?
也僅僅是看熱鬧的功夫,行人也便三三兩兩搖著頭遠(yuǎn)去。
正經(jīng)家的姑娘怎么會出現(xiàn)在青樓這種煙花之地?如今落得如此田地,顯然是其咎由自取。
“殺人啦!”
正當(dāng)行人的目光轉(zhuǎn)移開來時,忽的,又一記殺豬般的尖叫響徹在街上。
眾人又齊刷刷的望過去,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驚掉了眼珠子。
只瞧見這青天白日之下,那衣著俗氣的姑娘手中不知從哪摸來的一把菜刀,狠狠的架在自己身前,上頭還流著血,讓人不寒而栗。
原本追趕著她跑的情勢,如今竟變成眾人視她如虎蛇,小心翼翼的避恐不及。
而她的面前赫然躺著一個滿臉鮮血淋漓的人,也不知究竟是死是活。
眾人齊刷刷倒吸一口涼氣,也不知是誰叫了一聲。
“愣著做什么,報官!”
被這一句話提醒,人們堪堪想起還有官府這么個存在,紛紛手忙腳亂的打算抓著這瘋掉的姑娘去見官差。
卻又在猶豫著,不敢上前。
誰知道她會不會瘋的連無辜的人都砍?
正當(dāng)人們躊躇時,人群中一記驚呼。
“哎呦!這怎么還鬧出人命了呢?!”
說話間,一個渾身穿金戴銀的婦人擠到跟前,看了一眼地上直挺挺的小廝,又看了眼依舊拿著菜刀一副防備性姿態(tài)的姑娘,猛得一拍大腿。
“我說春花,你除了每日凈給我找這些麻煩,還有其他用處嗎?”
名喚春花的姑娘聞言眨了眨眼睛,回的波瀾不驚。
“既然我沒用,那你為何不肯放我走?”
語氣那叫一個理直氣壯,到時叫那婦人氣的兩眼發(fā)白。
“要走可以,把你的贖身費給我,我這花滿樓便不留你!”
“我沒錢。”
春花聞言,皺了皺眉頭,干巴巴的蹦出三個字來。
婦人額角青筋跳了跳,眾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將這丫頭怎么著,只得將一肚子的窩火憋回去,她上前一步,將春花手中的菜刀奪了下來,拉著她的手腕往回走。
“趕緊給他找個大夫,看病的錢我出。”
婦人留下這么一句話,便拽著春花走遠(yuǎn)。
留下看熱鬧的百姓小心見此無趣,一哄而散。
這場鬧劇,最后留下的除了青石板上的一灘血跡,再無其他。
可只走被帶走的春花知道,她最后一次的逃走計劃也以失敗為告終。
夜深,花滿樓。
外面是一如既往的吵吵鬧鬧,女人的嬌笑聲,男人的調(diào)侃,匯集在一起,成為這荊州城極具象征意義的曲調(diào)。
春花端坐在銅鏡前,盯著鏡中倒影出的自己出了神。
算起來,這是她在這地方過的第十日。
十天前,她在花滿樓內(nèi)醒來,記不得自己是誰,也記不得自己的家在哪,更不記得自己的父母,親人朋友中的任何一人。
她今年多大?無從知曉。
只是從面相上來看,頂多二十出頭,這個年紀(jì),放在尋常人家,已經(jīng)是兩三個孩子的娘親了。
后來媽媽找人替她驗了身,果不其然,已經(jīng)不是處子。
那么她到底是誰?她的丈夫又是誰?
春花想著想著,眉頭又皺到了一起。..
記不起來,一丁點都記不起。
大腦空白的像是剛降臨到人世的嬰兒一般,沒有任何的記憶存儲。
她像是被這個世界遺忘了的人,被隨意的拋棄帶某個地方,或過著隨機的生活。
老天替她選了一個常人無法感同身受的生活方式到妓院當(dāng)妓女。
春花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掌心細(xì)膩柔軟,不像是勞苦人家的孩子。
可如果是富貴人家,她為什么又會被扔到了妓院呢?
“春花,媽媽說讓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今晚開始接客了。”
門外傳來的一聲,將她的思緒拉回,春花眨了眨眼睛,半晌后才反應(yīng)過來。
終于還是到了這一天嗎?
接客,這對于她來說是個陌生的詞匯。
事實上,世界上的任何一樣?xùn)|西,對她來說都是嶄新而生疏的。
這十天里,她不斷從外界汲取知識,盡量讓自己與尋常人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
可改變不了的是,她的反應(yīng)似乎總比人慢一拍。
如若不然,也不會數(shù)次逃跑失敗。
今天,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春花慢慢的將梳妝臺上的發(fā)簪插到自己頭上,鏡子里的人兒目光緩慢又呆滯。
她動了動嘴唇,鏡子里的人也跟著動了動。
“逃”
蹦出來的言簡意賅的字,將燭光吹的閃爍了下。
春花站起身來,走到窗戶旁,用為數(shù)不多的智慧算著從此處跳下去后的存活幾率。
“跳不跳?”
她偏著頭,喃喃自語,面上神情茫然又堅定。
兩種完全不同的情緒匯集在一張臉上,顯得詭異又好笑。
“噗嗤”
一聲突如其來的笑,在房間里平地而起。
春花緩慢的回過頭來,于是,一眼便撞進(jìn)了一雙滿懷笑意的眸中。
屋內(nèi)的燈火充足,以至于他能夠?qū)⑦@現(xiàn)在闖進(jìn)來的陌生人看個一清二楚。
姣好的面容,微微上揚的桃花眼,巧奪天工的五官,即便是她看慣了青樓里千姿百態(tài)的美,依然被小小驚艷了一下。
如果不看身形,很難想象這樣一張妖孽的面容,是長在一個男人身上。
春花抿了下唇瓣,忽然想到,似乎有一個地方叫做清倌,聽說那里的男人個個生得風(fēng)華絕代,眼前這人,該稱得上是花魁了吧?
“小丫頭,我美嗎?”
男人斜斜的倚在門框上,修長的手臂撐著額頭,動作慵懶的像一只貓兒。
他聲線沙啞,剛才的笑聲是截然不同的呈現(xiàn)方式。
春花怔了怔,隨后誠實的點頭:“美。”
“你愿意伺候我嗎?”男人又問。
截至此時,春花才反應(yīng)過來,眼前這人,應(yīng)當(dāng)就是媽媽替她找的客人了。
可她不想接客。
春花想著又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計算著落地姿勢。
眼睜睜看著她視自己為空氣,轉(zhuǎn)身繼續(xù)研究窗外,似乎那一片黑乎乎的夜,比他這一個活色生香的美男子更具有吸引力。
耶律瑾第一次嘗到了挫敗是何滋味,他直起身板,正了姿態(tài)。
“你在看什么?”
“高!
春花毫不吝嗇的回答,只是這精簡的一個字,頗有些不尊重人的意味。
當(dāng)然,以春花如今的知識量,是不懂得的。
秀麗的小臉皺成一團(tuán),春花極為煩惱。
她不想接客,可是跳下去不活的成,還是個問題。
耶律瑾被她臉上的嚴(yán)肅吸引了去,暫時將她的不禮貌拋在一旁,湊過身去,與其一同趴在窗旁。
直到將這黑洞洞的空氣瞪出個窟窿,沒能找出稀奇之處,他忍不住問出聲:“你是想從這跳下去?”
春花聞言,眼睛一亮,興奮得像只小動物,當(dāng)然,她興奮的,只是好奇自己一個字未說,對方便能猜透她的心思。
小雞啄米般的連連點頭:“可是這里很高,跳下去我會死!
耶律瑾聽著她的回答,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反應(yīng)?
“為何要跳?”
很難想象,一向自詡?cè)f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耶律瑾,也會對一個開始沒有研究意義的問題,追根問底。
雖然,他搭訕的目的是出自這個姑娘不俗的外表。
“因為我不想接客。”
春花一如既往的誠實,她的回答讓耶律瑾小小的松了口氣。
聽此話,眼前這姑娘應(yīng)當(dāng)是個青樓女子。
雖然不知為何到這煙花之地,可憑借他的實力,想要帶走一個青樓姑娘,是輕而易舉的。
“那我?guī)湍阋话眩珊?”他臉上又掛起了一副吊兒郎?dāng)?shù)男θ荩瑧蛑o著,揶揄著,看著眼前姑娘。
以他的身份,過去的二十多年里,說出這樣的話,通常有兩種回答。
第一,是以良家婦女型,嘴上拒絕,身體卻尤其誠實。
第二,是以風(fēng)塵女子型,嘴上誠實,身體也誠實。
可春花,偏偏是這兩種以外的第三種類型。
她仔細(xì)思索片刻,肅然道:“那么作為報答,我便以身相許!
耶律瑾猛咳一聲,險些被自己口水嗆死,他狐疑的盯著她,眼底神情復(fù)雜,他該說她開放,還是大方?
大方到別人簡簡單單的一個忙,就能讓她身相許?
好吧他坦誠,他來此處純屬是為了避難,帶個小尾巴回去,著實不便。
耶律瑾收了視線,恢復(fù)慣有的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攬住她的腰身,接著身形一輕,融入在茫茫夜色里。
春花驚訝于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功夫,開心之余,耳邊傳來他低低的聲音。
“以身相許就不必了,或許咱們可以試試涌泉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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