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和高潛并肩坐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望著空蕩蕩的馬路。遠(yuǎn)處的綠地在無間界里呈現(xiàn)著一片焦黃色，還有張牙舞爪的矮樹生長在那里，飄蕩著水母一樣的觸須。
“你是說，那個家伙將你封在尚可的體內(nèi)，是利用尚可做一個容器？除非那個家伙打開封印，你就會永遠(yuǎn)被鎖在里面？”
“當(dāng)然，我這樣的存在如果隨隨便便地現(xiàn)出真身，會發(fā)生大問題的。這其實是那個清道夫當(dāng)時能做的唯一的選則�！鄙锌身樍隧榿y掉的發(fā)型，又理了理衣領(lǐng)，“不過話說回來，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不是真正的尚可？”
“根本就不難好嗎？”高潛嗤了一聲，“第一，我和尚可都不抽煙。第二，尚可一個大男人怎么會知道我的生日這種事，又不是娘娘腔�！备邼撜f到這里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尚可。
尚可以為自己臉上有臟東西，抬手摸了摸臉，然后道：“我用能力查看了人事檔案�！�
“我就知道，那個日期也是錯誤的，是當(dāng)初的人事小姑娘記錄錯了，我也懶得糾正�！�
“好吧，還有嗎？”尚可微微聳了聳肩。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尚可除了玩游戲，看小電影，根本沒你這么勤快。你一周完成了半年的工作量，你還想裝尚可......”說到最后高潛翻了個白眼，“我說你做這些，真正的尚可就不知道嗎？”
“知道，他還讓我盡量多做。他說如果不做完，就會失去工作，如果失去工作就會餓死，你知道我還需要用這具軀殼，當(dāng)然不能讓他餓死�！�
“......”高潛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真正的尚可夠貪心，而這個家伙也是缺根筋。
兩人靜默了一會，誰都沒有說話。
高潛在煩心自己今天本打算將所有的工作交接給尚可，自己辭職的。現(xiàn)在看起來，這個被打了超級補(bǔ)丁的尚可也不怎么靠譜。
這個項目他做了兩年，這兩年就和懷孕一樣，他每天都在憧憬項目能夠上線的一天。那將成為一個劃時代的，可以造福全人類的系統(tǒng)。
隨隨便便地找個人將工作交接掉，高潛是決計不肯的，而本來的最合適的人選尚可，卻又出了不可預(yù)測的狀況。
高潛糟心地嘆了口氣，扭頭看向尚可。尚可正瞇著眼看著天空，也不知道在出什么神。
高潛很不順眼地道：“喂，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他們在找我�！鄙锌奢p聲道。
“他們？誰？”高潛看了眼天空，灰白色的太陽，頭頂?shù)奶炷皇冀K像一塊遍布霉斑的石灰墻，他沒看到任何東西。
“我們的人�！鄙锌蓪Ω邼撐⑿�，“我知道你不明白，你也不需要明白�！�
高潛牙癢地捏了捏拳頭：“你既然知道他們在找你，干嘛不招呼他們來救你？”這樣真正的尚可就會回來，就算他再拖拉進(jìn)度，也比一個神叨叨的二百五靠譜。
“我被封印了，你忘記了？”
“所以，你不能給他們發(fā)訊息�！�
“不能�！�
“打電話呢？”
“他們不用電話�！�
“你們到底是什么古董？連吸血鬼都用手機(jī)�！�
“別拿那些低等魔物和我們相比�！�
高潛深呼吸，再深呼吸：“你就說怎么能把你從尚可里面弄出來。”
“打開封印。”
“怎么打開？”
“只有當(dāng)初封印我的人才能打開封印�！�
“那個眼睛長在頭頂?shù)乃难�？�?br />
“高潛，”尚可認(rèn)真地道，“不要去妄論他人，妄論他人的，必將被他人妄論�！�
“閉嘴�！备邼撜酒鹕�，煩躁地踢了一腳石子。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將這個不知道什么鬼的東西，從尚可身體里弄出來。
將項目交給從一開始就參與系統(tǒng)設(shè)計的尚可他才能放心。至于加入清道夫，喚醒林茜這件事，就只能緩一緩了。記得上次那個四眼說準(zhǔn)入測試是在農(nóng)歷年底，他還有時間。
高潛深吸一口氣，轉(zhuǎn)向尚可：“你總知道去哪找那個封印你的清道夫吧？”
尚可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不，我們不用去找他。”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回家去叫大人了�！�
高潛皺眉盯著尚可，他想起當(dāng)初那個四眼清道夫確實說過，讓自己看好尚可，很快就會有人來找他的。
“你是說會有更高級的清道夫來？”
“我想這次不只是清道夫了，大概會是裁決者�！鄙锌烧f起裁決者三個字時，微微皺了皺眉。
“裁決者？來自裁決所的裁決者？他們來做什么？”高潛想起李思和杰玥提到裁決所時的緊張和畏懼，心中微微一沉。
“自然是查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這樣的存在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人間界。然后回去再和一群老古董開一個推卸責(zé)任的扯皮會議，再做一個形式上的投票表決。大概我猜就是這樣吧�！鄙锌烧f這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望著天空，好像真的能看到什么似的。
高潛不由得也看了眼天空，然而仍然是一片灰白色的天幕。
“你覺得他們會表決出什么？”高潛收回目光看著尚可。
“處決我，他們沒這個膽子。放了我他們又不甘心，我猜多半是，給我再多加幾層禁錮，牢牢地鎖住我吧。”尚可說到這里，看了一眼高潛微笑，“放心吧，他們不敢真的對我怎么樣的�！�
根本沒在擔(dān)心你好嗎？
高潛有些惱火地看著尚可。這樣一來，那豈不是完完全全的初始版本的尚可永遠(yuǎn)也回不來？如果真是這樣，他的項目怎么辦？難道要交給這個穩(wěn)定性極差的升級版嗎？
“你能叫醒真正的尚可嗎？我想和他說幾句話。”高潛盯著尚可道。
“唔，我試試看。”
尚可站在那里不動了，看上去像是盯著某一點出神。
高潛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尚可也沒有半點反應(yīng)。
大概過了一分鐘的樣子，尚可才眨了眨眼，然后揉了揉眼睛：“咦，眼睛怎么這么干？”
“能不干么？瞪了一分多鐘沒眨眼。”高潛涼涼地道，“你這賬號切換響應(yīng)也夠慢的，我說尚可啊，連著打了幾個通宵的游戲，過癮了？”
尚可“憨厚”地呵呵，捂著嘴打了個哈欠：“麥克說你找我？”
“麥克？”
“和我兩位一體的家伙，他說他叫麥克。”
高潛想不明白尚可到底是怎么適應(yīng)和人共用一個身體的，他看上去即不介意，也不緊張。
“尚可，你到底明不明白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高潛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你都快被奪舍了？
“你說麥克這件事？他被禁錮住了，我可以看到他身上的鎖鏈和符文。但是看不到他的形體，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團(tuán)白光�！鄙锌梢贿呎f一邊活動著胳膊腿，伸著懶腰，就像一個人剛起床時那樣。
高潛皺著眉，他想起以前半夜醒來時，看到臥室里充滿了白光的情形。這個麥克和林茜來自同一個地方......
“所以你可以看到麥克�！备邼摱⒅锌�，想象著兩個小人站在尚可的腦袋里。一個握著方向盤，另一個渾身被捆成粽子，在后面僵尸一樣地跳來跳去。
“這挺難用語言解釋，你可以將之想象成，我和麥克共用一間臥室吧。我白天用臥室，他晚上用臥室，一般互不打擾，只有在交接的時候才能看到對方。我們可以談話，但是我們接觸不到對方�！�
高潛盯了尚可半晌，忽而挪揄地道：“我怎么覺得你好像挺享受和人共用臥室的�！�
“唉，不是有句老話，生活就像，如果不能反抗，就只能享受。反正我也沒得選擇。對了，麥克的項目做得怎么樣？我發(fā)現(xiàn)他在這方面很有天賦�！�
“是挺有天賦的，都將上半年的任務(wù)全完成了�！备邼摬挥X嘆了口氣。
“半年？那我再玩幾天，讓他將三期一起做了好了�！�
高潛本想說不行，話到嘴邊忽然又咽了回去。
他眼睛有些發(fā)亮地看著尚可。是啊，如果能夠?qū)⒌讓蛹軜?gòu)一次性搭建完成，這是普通項目經(jīng)理做夢都會笑醒的事啊。有沒有可能，這個什么麥克，真的能做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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