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的表情看似沒有什么變化,可羅川卻捕捉到了當他提起鄰市的時候,王志瞳孔那瞬間收縮的一下。這在正常人的行為中,代表著驚訝。王志既然能對鄰市如此敏感驚訝,要再說毫無關系,恐怕是很難讓人相信了。羅川的步步緊逼已經讓人很難招架了,現在忽然提起這個地方,王志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王志也真的是很淡定,他只愣了片刻功夫,就若無其事的看著羅川回道:“沒想好,本來就決定了出門隨便走走,走到哪里算哪里。在這地方我實在呆不下去了,每天都被痛苦折磨的死去活來。請問,你們把我扣下有什么理由嗎?我為什么不能離開?”
“殺了你妻子的兇手,到現在還沒有調查出來。你不覺得在這樣的時候,你并不適合離開嗎?”羅川問。
王志苦笑了一下說:“恕我直言,警官。調查殺人兇手是你們的事,不是我們老百姓的事。你扣著我能有什么用呢?你不覺得這個時候,你們應該把精力放在兇手身上,而不是我的身上嗎?我只是想換換心情,喪妻之痛恐怕不是你們能夠理解的。”
“是,我們只知道找到兇手是告慰死者的最好方式。現在調查出了點兒線索,想和你查證一下。據鄰居說,那名疑似殺了你妻子的兇手,曾經在附近問過路,估計是在確認自己不會走錯門,這件事你知道嗎?對了,被問路的老人好像是想起了兇手的聲音和樣子,我準備請你看看,認不認識那個女人?”羅川很平常的說著。
可王志這下子卻有點兒緊張了,他不安的問:“什么女人?你們不是已經確定那個搶劫犯是男人了嗎?”
羅川故意對王志說:“性別哪能輕易確定呢,也沒有人跟你確定過那個兇手一定是搶劫犯吧?”
“可是我家丟錢了啊!”王志很著急,急于表達自己的想法,眼睛都有些紅了。
可羅川卻十分平靜的說:“是,你家還丟了戒指呢。”
“你……你這是什么邏輯!”王志生氣的站了起來。
羅川也收起了那種有些松散的狀態,面色嚴肅的對王志問道:“你認識一個叫劉全德的人嗎?”
“當然認識!那不就是我去出差要見的人嗎?怎么,你們去找他調查了?他應該可以作證我一直在他那邊吧?”王志胸有成竹。
羅川點點頭說:“是,就算沒有他,你還有收費站證明呢。你妻子死亡時間內,你確實有著完美的不在場證據。但是當天你到鄰市的時候,你說你早上五點多走的,到那里也就七八點鐘。然后你在下午一點多的時候見了劉全德,對吧?那么,你從八點多鐘到下午一點之間在做什么?”
“這……這和我妻子被殺的事情有關系嗎?我又不在這里,在別的地方也有嫌疑?我隨便逛了逛不可以嗎?”王志的聲音聽上去很委屈,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冤枉。
面對王志的質問,羅川稍稍想了一下回道:“確切的說,和你妻子的死,多少也有點兒關系。但是不能算是直接關系。因為在你閑逛的那段時間里,鄰市一個叫高大偉的男人被殺了。”
王志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他看向另一邊冷笑道:“你們警察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這種事情都能編出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啊。我閑逛的時候有誰死了和我有什么關系?就因為我去了那個城市出差?你們這也太胡鬧了吧?不過是巧合而已!”
“嗯,不過這還不算最巧合的。最巧的是,他死的時候,他妻子也有完美不在場證明。但是當他妻子沒有不在場證明,和你一樣閑逛的時候,你妻子卻死了。”羅川說著這番有些繞嘴的話,聽起來好像很復雜,但是王志明顯是聽懂了,因為羅川看到了,他鬢邊的汗滴。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沒什么事的話,就趕緊讓我離開這里。”王志干脆不再多說,只想馬上擺脫羅川。
這時,敲門聲響了兩下,然后關山就帶著陳溪走了進來。
愁眉苦臉的二隊長很驚訝,站起來問關山:“你們怎么在一起?”
關山微笑回道:“我出門前給陳溪打了電話,他正在路上。我索性就去下高速的地方接他,然后我們就一起來了。”
羅川看了一眼關山和陳溪,心里覺得更踏實了。因為陳溪的出現就已經可以證明了,那徐蘭果然是旅館里的女人。而且他的表情十分自信,顯然是掌握了不少的證據。
關山優雅的走到王志的面前,輕輕彎下腰,湊近他的臉,然后用手指了指他的眉眼和鬢邊,很專業的說:“感覺到這些地方的肌肉在繃緊嗎?是因為你的情緒開始驚恐緊張了。還有,你的唇周肌肉也不自然,那是因為你現在正極力的想說些什么去反駁羅川,對吧?”
王志愣愣的聽著關山的話,然后下意識的揉了揉自己的臉說:“我確實有些緊張,因為我是被害人家屬,現在卻被當作嫌犯問話,我的心情真的很難過,也很憤怒……”
關山指了下陳溪,對王志介紹說:“也許你不認識,但是他卻有可能是你最不想看見的人。因為他就是鄰市刑警隊負責人,陳溪。目前,正在負責調查高大偉被殺的案子。”
“我不明白,你們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那個男人的死和我有什么關系?你們不是講究殺人動機的嗎?我和他都不認識,我能有什么動機?”王志的目光閃爍,避免直視任何人。
關山對陳溪使了個顏色,陳溪轉身就走了出去。然后大概一分多鐘的時間,他又帶進來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正是高大偉的妻子,徐蘭。
王志只瞥了一眼徐蘭,就把頭轉過去了。不出所料的,他擺出了一副完全不認識徐蘭的樣子。
“見過這個人嗎?”羅川問。
“沒見過。”王志想都沒想的果斷回道。
徐蘭好像還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驚訝,十分惱怒的問陳溪:“你不是說帶我見一個證人嗎?這什么意思?”
“你們互相不認識,也沒見過,是吧?”羅川又向王志和徐蘭確認了下。
這兩個人倒是默契,異口同聲的同時回道:“沒見過!不認識!”
“那你們為什么會住在同一間旅館?”羅川看了看站在門邊的徐蘭。
徐蘭厲聲怒道:“你胡說八道什么呢!我這可是剛死了丈夫的人,寡婦門前是非多,你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你說誰出去住旅館了!我有家有房子有丈夫,我怎么可能出去住旅館!”
羅川沒說話,只看了看陳溪。
陳溪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個證物袋,然后笑了下遞給徐蘭說:“這東西你應該認識吧,我們三十個同事同時加班了一夜,才在這幾枚硬幣上找到了你的指紋。李紅?這也是你的名字嗎?”
徐蘭看著證物袋里那幾枚硬幣,倒退了兩步說:“你們這是干什么,調查我干什么!”
“因為你可疑。”陳溪簡單的回答著。
“我可疑?”徐蘭的聲音變得尖銳,不依不饒的說:“我丈夫被殺的時候,我在美容院做美容,你們不是已經調查過了嗎!之后我又去看了電影,買了衣服,直到傍晚回家才發現我丈夫遇害了!我是苦主,你卻覺得我可疑?還有沒有天理了?”
“是嗎?可是這硬幣上除了你的指紋,還有非常輕微的熒光反應。化驗對比之后顯示,是你丈夫的血跡。也就是說,在他被害之后,你報案之前的這幾個小時里,你是回過家的,但是卻沒有報警,而是去了王志所在賓館,直到傍晚才假裝剛剛回家發現尸體的樣子。這一點,能解釋一下嗎?”陳溪冷聲問道。
徐蘭的呼吸有些不平穩,無意識的看了一眼王志。
王志當場大吼:“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認識你!”被王志一吼,徐蘭迅速轉回了目光。
羅川這時說:“我替你解釋一下吧,你在美容院做完美容之后,成功的得到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之后就悄悄回家去證實了一下高大偉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因為只有確定他死了,你才能繼續你們的計劃。由于擔心自己報案的時間和高大偉死亡之間太過相近而惹上麻煩,于是你先到旅館以李紅的身份單獨開了房,然后卻走進了王志的房間。在一番交流之后,你們達成共識。你回家報警,處理事情,最后連夜來了本市,殺了王志的妻子張彤。”
羅川說到這里的時候,徐蘭有些抓狂的制止著羅川:“閉嘴!你不要再說了!你胡說八道,這都是你們自己胡編的而已!”
羅川有些好笑的問徐蘭:“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洗過一次手,就可以完全洗干凈血液呢?”
陳溪這時也接道:“你們所選擇的小旅館,確實人不多,僻靜又混亂,沒有監控,是個方便的場所。但是你們也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如此不正規的旅館,衛生條件一定很差。最近生意慘淡,王志所住過的那個房間,后來也還沒人住。所以,那個邋遢老板就沒有好好收拾。你在王志那個房間喝過水的杯子上留下了口紅印,以及……我們測試出的血跡反應。你那雙曾沾滿鮮血的手,成為了鐵一樣的罪證。”
徐蘭面色慘白,微微發抖。她囁嚅著還想說些什么,一旁的關山這時卻揣著手,柔聲開口說道:“別再說那些牽強的解釋了,好嗎?從你進門我就在觀察你們兩個人。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嗎?我看到了一廂情愿又自私的愛情。你幾次偷著看王志,他卻從頭到尾沒有看你一眼。你是如此的相信他,依賴他,他卻選擇了視而不見。此刻的你,是這樣的無助和害怕,你希望你的男人可以保護你,對嗎。但是你看看,他卻可以這樣對你怒聲大吼,說不認識你。這,就是你拼出兩條人命所追求的感情嗎?”
“什么感情……我不懂你的意思。”徐蘭的眼底有了一層霧氣,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說話的語氣也沒有了剛開始的尖銳,反而變得越來越沒有了底氣。
關山的攻心戰術一向都很厲害,尤其是在現在徐蘭那么害怕和無助的情況下。畢竟她不是一個真正的殺人犯,她第一次殺人,第一次計劃殺人,一個女人,難免心緒不寧。這就是她和王志的區別,不像王志,直到現在還坐的穩如泰山,一點兒都沒有膽怯心虛的意思。
一直在聽著羅川他們審案的二隊長,這時忽然開口,難掩失望的對王志咬牙說道:“你這個混蛋……我現在才看出來,原來你才是最鐵石心腸的那個人。我不知道你妻子死的時候,你那些眼淚是怎么變出來的。但是不得不承認,那些眼淚欺騙了我。我一直力挺你的不在場證據,結果,你卻捎帶著另一個女人的婚姻和人生,一起犯下了這樣的罪行!”說著話,二隊長就站了起來,一邊挽袖子,一邊打算走向王志。
不過好在,羅川眼疾手快的一把就拽住了他:“你要干什么!”
二隊長激動的瞪著王志,對羅川說:“你別管我,我今天非得讓他自己說實話不可!我他媽這么同情他,他卻跟我玩兒表演!”二隊長怒不可遏,是真的氣瘋了。畢竟從一開始,他都是站在王志這邊的。想想前兩天還在關心王志傷心欲絕的憔悴,今天卻是這樣的結果,也難怪他會生氣。
羅川沒有辦法,只能叫來警員把二隊長拉了出去。二隊長大嗓門兒的罵罵咧咧,直到他走出審訊室還能聽得見。
王志早就嚇得縮到了墻角里,畏畏縮縮的看著羅川他們。
羅川指著王志,對徐蘭問道:“這就是你要的男人?”
徐蘭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她卻哭了。哭的很難過,還不住的搖著頭。
徐蘭這樣的表現讓王志又激動了起來,他大聲的對徐蘭吼道:“你哭什么哭!臭娘們兒,你別想栽贓誣陷我!這所有的事,都和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我才是被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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