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眼這幾天的日子過得十分舒心。
那晚從長勝街逃走以后，邊世凱突然決定把車扔掉。他們出現過的地方又是槍戰又是爆炸，警車四面出動，好幾次甚至和他們擦肩而過，三角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可是邊世凱淡定的很，他站在街邊擺弄了一會手機，然后就領他到了現在住的地方。
這是一間網約公寓，一百三四十平，一應生活用具齊全，小區安靜平和。這種網約公寓近幾年流行起來，租客在網上付款，房東從手機上發開門密碼，雙方根本不用見面。讓三角眼疑惑的是，這個落腳點應該是邊世凱臨時找的，甚至就是他們把車扔掉后的那段時間里找的，那么他是怎么搞定身份問題的？
不過既然有地方住他也就不操那個心，這些年三角眼什么臟活兒累活兒都干，住過的地方千奇百怪，有爛尾樓、山洞過道，運氣好的時候住老鄉家，運氣不好住老鄉家的牛棚。能有這種條件已經是奢侈了。一日三餐有外賣，有時外賣吃膩了兩個人會一并去附近的菜市場買點菜回來做飯，三角眼甚至想，要把邊世凱換成一個女人，這大概就是普通人過的幸福生活吧。
讓三角眼想不通的另一個問題是：這段時間里他們完全不用擔心警察，邊世凱這個剛從邊境來的鄉巴佬似乎有種神秘的能力，能讓他們在現代都市里隱身。
這天兩人提著菜往回走的時候，三角眼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說了出來。
因為啞巴的死沉默了幾天的邊世凱今天心情略有好轉，似乎有了聊天的興致，他說：“你聽過大數據和區塊鏈嗎？”
三角眼嘿嘿一笑：“聽是聽過，也不知道具體說的是啥玩意，總之是高科技。”
邊世凱道：“人在城市里生存，吃飯刷卡、用身份證買票、上網瀏覽記錄，這些痕跡積攢起來就成了大數據和區塊鏈，有了這東西，小到個人的習慣，大到一個群體的特征都能掌握，無論是商人還是警察，現在越來越依賴科技，是因為科技帶給了他們便利。”
三角眼肅然起敬道：“邊老大懂的真多！”
“我懂個屁，這都是我弟弟和我說的。”
三角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邊世凱明白他在想什么，道：“除了死了那個，我還有一個弟弟。”
三角眼討好道：“看來是個聰明人。”
邊世凱道：“不止聰明，他是個天才，黑客你知道嗎？”
“這我知道，美國里老演，只要是你電腦里的，他都能偷。”
“我弟弟就是個黑客。”邊世凱不無驕傲道，“有他的幫助，警察越依賴高科技的地方我們就越安全。”
“厲害厲害。”三角眼說著沒營養的恭維話。
邊世凱冷淡一笑道：“你是覺得黑客沒多厲害吧？我弟弟還有一個技能你或許更感興趣，不過你最好別讓他用到這個技能。”
“那是那是，龍兄虎弟嘛，哈哈。”這話的營養更是如方便面調料包一樣了。
兩個人進了樓道，上樓，開鎖，邊世凱回屋躺著去了，三角眼如賢妻良母一般提著菜去廚房，經過客廳時依稀覺得沙發上有個人影，開始他還以為是看差了，扒在門口仔細一看，一個清瘦、秀氣的年輕人端端正正坐在那里。
三角眼全身的血都差點涼了，他手握住腰后的刀柄，厲聲道：“誰？”
那年輕人抬了下眼皮，隨即眼神低垂，問道：“邊世凱呢？”他不但長相秀氣，連說話都透著股羞澀，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第一次面試時的樣子。
聽對方報出邊世凱的名字，三角眼稍稍放下戒備，仍是口氣不善道：“你到底是誰？”
這時邊世凱出現在了門口，他親熱道：“阿文，你怎么來了？”
三角眼道：“你就是邊老大那個神通廣大的弟弟？”
“我叫邊世文。”
“哎呀，原來是三哥呀，這真是大水沖了”
邊世文不等他把廢話說完，忽然問邊世凱：“是誰殺了二哥？”
邊世凱一愕，對三角眼道：“你說是誰殺了邊世杰？”
不等三角眼回答，邊世文神色一黯，道：“我裝在他手機里那顆他很喜歡，說像是藝術品，那天我這邊顯示他的手機爆炸之后我就知道他八成是死了，不然他不會舍得用我送給他的。”說到這邊世文抬頭問三角眼，“我二哥是怎么死的？”
三角眼這會終于明白邊世凱說的另一個技能是什么了，邊世文除了是個黑客以外，還是一個客！
“張念祖！是張念祖殺的。”邊世凱在一邊篤定地說。
邊世文道：“和張念祖不是只是誤會嗎？”
邊家和張念祖的沖突起源于老邊的保鏢，為了拿回和張念祖他們起了沖突，先被阿四捏爆了手，隨后落網。這些事被邊世文用“誤會”兩個字一筆帶過，透著冷漠，也說明他的思路很明晰，他并不想四處樹敵。
邊世凱的手悄然地放在三角眼的后脖頸子上捏了捏，他對邊世文道：“具體情況你讓這個人跟你說，他當時在場。”
三角眼道：“我”
邊世文道：“我知道你，你跟過我二哥，我也查過你的底。”
邊世凱饒有興趣道：“哦？”
邊世文繼續道：“你是河北人，13歲進少管所，后來先后坐過五年牢，心狠手辣，但自己動手的時候不多，是個道上的掮客，對我們這行來說，算是身家干凈。”
三角眼聽到“身家干凈”四個字居然有點懵。
邊世凱道：“我弟弟的意思是說可以排除你是警察臥底的嫌疑了。”
三角眼這才明白，原來自己早就讓人家查了個底兒掉，能活到現在真是全靠了“身家干凈”，不然怕是要原地爆炸，面對著這個說話還會羞澀的年輕人，三角眼忽覺渾身直起顫栗，邊世凱說的沒錯，對黑客這種身份，三角眼最多是獵奇，可是一個無所不在的黑客還能做出可以裝在你手機里的，那就另說了。
邊世文看著三角眼道：“你告訴我，張念祖為什么殺我二哥？”
三角眼后背汗起，又覺邊世凱的手在他脖子后面加了幾分力，他艱難道：“邊世杰呃，杰哥要殺賈霸，但是勢單力孤，所以想和張念祖聯手”
邊世文點頭：“這些我都知道。”
三角眼道：“沒想到張念祖那小子玩陰的，他跟蹤了杰哥，然后”
邊世凱道：“說明白，張念祖為什么要跟蹤邊世杰？”
三角眼道：“因為張念祖和賈霸也有仇，而杰哥知道賈霸藏身的地方。”
邊世文道：“那是我給他查出來的，這么說是我間接害死了二哥？”
邊世凱道：“我試過給邊世杰報仇，但是”他頓了頓道，“啞巴死了。”這個時候，他眼睛里閃過了仇恨和一絲恐懼，這些情緒都是發自內心的。
三角眼只覺渾身不自在，指了指廚房道：“我去做飯。”
邊世凱看著邊世文，忽道：“你幫他查賈霸的蹤跡，這事兒卻沒跟我說過，萬一他得了手阿文，我知道你和邊世杰感情好，但我才是你親大哥，邊世杰是老頭子跟別的女人生的野種”
邊世文用眼神制止了他，緩緩道：“二哥死了，你清楚我對權利和云南的爛攤子都沒興趣，現在你還要在賈霸的事上糾結嗎？”
邊世凱道：“邊世杰死了我更需要賈霸的腦袋回去服眾，跟過老頭子那些家伙，個個擁兵自重，我要是不把他們嘴堵上，造反是遲早的事。”
邊世文淡淡道：“那就讓他們造好了。”
邊世凱道：“傻子，你以為他們造反只是奪走你的家產嗎？到時候我們連命都保不住。”
邊世文忽然把臉埋在雙手里，悲傷道：“我只想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在一起，不管是窮也好富也好，可為什么偏偏生在這樣的家庭里？”
對邊世文情緒化的表現，邊世凱似乎已經習以為常，過了一會等他平復了些，他說：“既然你來了我要很正式地跟你商量一件事：先殺賈霸還是先殺張念祖？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這兩個人都很難殺。”
三角眼從門口經過，這時把頭探進來道：“說起這個，我知道有個人也正準備要對付張念祖，這人叫杰克。”
邊世凱問邊世文：“你的意思呢？”
邊世文無動于衷，邊世凱對三角眼道：“你干你的去。”
三角眼走后，邊世文看著廚房方向道：“這個人說話不盡不實，張念祖跟蹤二哥想從他嘴里掏東西，無論成功與否都不該殺了他。”
邊世凱道：“如果他和邊世杰一樣只是喜歡殺人呢？”
“那就不會落到警察手里。”
邊世凱無奈道：“你想怎么樣？”
邊世文眼睛發紅道：“誰殺了二哥我就殺誰！我會查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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