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檀香靜靜的燃燒著,裊裊婷婷,絲絲縷縷的煙霧如同春霧擴散,散發(fā)出好聞的香氣。
屋中擺設十分華美,深紫色的梳妝臺上,擺放著的是自大夏西部邙山部落販運來的唇紅,在燭火下泛著鮮艷的紅色;地面上鋪的是北方特有的青羊羊毛織成的厚實地毯,看上去仿佛一片落雪;床上繡著戲水的大紅鴛鴦……
桌椅板凳,銅鏡青瓷,室內(nèi)一應物事都是來自大夏各地的珍品,單是價格出來便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這些東西都屬于一個人。
然而,它們的主人此時卻正心不在焉的伏在床畔,一只雪白的皓腕支撐著臻首,灑下一室流蘇。
今夜瑤琴身上只著了一件淡粉色的薄紗,里面雖有衣,卻根遮掩不了那近乎完美妖孽的身材,放眼望去,一片醉人的雪白。
瑤琴懷中抱著一只紫銅暖爐,頭發(fā)散亂的側(cè)披下來,臉上竟連妝也未化,一副幾天未梳洗的樣子,但這樣的她身上卻平添了幾分妖嬈,美眸眨動,便散發(fā)出一股驚心動魄的媚意,即使只看上一眼,也幾乎想要犯罪。
吱呀一聲,房門忽然被打開了,吳媽的身影出現(xiàn)在室內(nèi),看了窗邊的瑤琴一眼,嘆息道:“姑娘,夜深了,該歇息了!”
“知道了,媽媽!我這就休息!爆幥兕^也未回,卻有慵懶空靈的聲音傳出。
吳媽見狀神情變幻,幾欲開口,卻又不知道該些什么,只得輕輕一嘆,退出了房間,她自然知道瑤琴在想什么,自己年輕時不也是這樣嗎?那時候……
呵呵,一切都是一場笑話罷了,拿一顆真心換來的卻只是另一個人的無情,這便是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嗎?
只是這種事旁人勸也是無用,只有靠自己才能走出來。愛過,傷過,才會知道這世界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
今夜的月亮很圓,像是一輪白玉盤似的掛在夜幕下,隱隱可見其上的紋絡,但卻不知道那上面是否真的有廣寒宮,是否有一個孤獨的仙子。
月華揮灑如霧,帶來細微的寒意,在湖面上投下一片明鏡兒似的亮,卻被一陣不解情的風吹散,散落成時光的碎片。
瑤琴忽然從床上坐起來,一只藕臂扒在窗弦上,另一只手里拿著一杯酒,微啄口,鮮艷的紅唇上便沾上幾滴晶瑩的酒液,如血般熱烈。
遠處萬家燈火,近處弦歌輕舞,她忽然笑了兩聲,臉上涌上一抹苦意,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
遠處夜色下忽然有一道銀白色的流光劃過,像是流星,她眼睛一亮,像個瘋子似的扔掉手中的酒杯,雙手合在胸前,閉眼許愿,臉上一片虔誠。
片刻后,她才睜開雙眼,卻不由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因為那道白光竟然是沖著她的方向來的,來近,似乎還是一個人形。
瑤琴忍不住睜大雙眼,十分認真的盯著那光芒,逐漸能看清那人的衣衫面貌,心中不由一驚,驚呼道:“是他!”
但一眨眼那道白光卻消失不見了,仿佛剛剛只是她的錯覺,瑤琴不相信的揉揉自己的雙眸,眼前所望還是一片漆黑,不由輕嘆一聲,道:“是我的錯覺嗎?”
卻不知,在她窗前,正有一道透明的身影凌風而立,月光從他的身體當中盡數(shù)穿過,照在瑤琴的臉上,一片瑩白。
喬辰安望著眼前的女子,距離上一次相見已過了十數(shù)日,她卻仿若初見時的模樣,雖是披頭散發(fā),未經(jīng)打扮,卻別有一股妖艷的魅力。
他剛剛因為發(fā)現(xiàn)了吸收星月之光可以快速增強陰神后,便沉浸在其中,卻是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異狀,等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瑤琴看到之后,心念一動,體表的月華自然散去。
后者肉眼凡胎,自然是看不到的。
瑤琴捋了捋耳邊的碎發(fā),從床上跪坐起來,兩手都搭在窗邊,整個過程動作頗大,而她身上又只穿了一件薄衫,大好春光自然盡入喬辰安的眼中。
只聽她嘴里嘟囔道:“哎,真不知何時才能找到如意郎君。媽媽年輕時也愛過一個人,可卻被傷的厲害……”
著臉上不由籠上了一層愁意,“這天下男人雖多,卻沒有幾個值得相愛。我想在杭州的諸多士子當中擇一位夫婿,下嫁于他,可這些人……”
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倘若她是良家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黃花大閨女,又生的如此美貌,無論如何擇婿都不過分。
可現(xiàn)實卻是她只是西湖之畔,畫舫之內(nèi)的一名歌妓,是最下等的存在,沒有人會將她放在平等的地位看待,妓嘛,卑賤的很……
花魁又如何,諾大的名頭還不是別人給的,縱然她再才情絕艷,美貌動人,終究也擺脫不了妓的身份。
這將是一生的污點。
她雖自認潔身自愛,不染風塵,但身在這煙花之地,不是風流也要戴上一頂風流放浪的帽子。
更何況就像媽媽的話,那些男人有幾個是真心愛她的,所求不過一夜風流,想要的只是那一瞬間的感覺,貪戀的只是她的一具**,只怕是一旦擁有,便會棄之如敝履吧!
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得到的東西又何必再去珍惜?
可她不愿做別人眼中的工具,可她想要一份真摯的愛情,哪怕像只飛蛾,撲火。
喬辰安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意,不自覺的摸了摸下巴,感情自己無意間撞見了思春的花魁,若是將今日之事出去,恐怕會讓一群人大跌眼鏡吧!
多少自詡風流人物,千金萬金都難見一面的花魁瑤琴,居然在為自己嫁出去的事發(fā)愁,只是想來便覺的不可思議吧!
“也只有那個人才有些男兒氣魄……”
瑤琴輕舒一口氣,從床頭取來一個卷軸,緩緩鋪開,喬辰安望去,驚訝的發(fā)現(xiàn)竟是自己那天在宴會上所作的琴賦。
“……喧啾百鳥群,忽見孤鳳凰……”
瑤琴目光停留在卷軸之上,紅唇微動,輕聲念道,美眸當中露出回憶之色,似乎又想起了當日的情景,自己是有意刁難喬辰安,才會有些突兀的索文,沒想到后者才華橫溢,飲酒作賦,立時便驚艷場。
這等人單看才學倒是配得上自己,只憑當日表現(xiàn),便堪比一些名儒隱士;品性方面,獨自面對一群人的發(fā)難卻還面不改色,從容自若,且放酒高歌,豪情萬丈,此等品性端是難得,只是……
喬辰安望著瑤琴那張精致優(yōu)雅的面孔,心中忍不住暗自思量道:看她先前模樣,明明是在為擇婿的事發(fā)愁,這時候怎么又拿出了我的文章,該不會是……
心中思索間,卻見瑤琴面上閃過一道寒光,素手交替,幾下便將那卷軸撕成了七八片,雪白貝齒咬著紅唇,似乎恨鐵不成鋼道:“瑤琴啊瑤琴,他都那么你了,你還在想些有的沒的!”
喬辰安被這突然的變化驚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輕咦了一聲,這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誰在那里?”
瑤琴輕輕喊了一聲,探頭向窗外看去,見空無一人,這才回身坐到床上,兩頰仍是鼓鼓的,神情姿態(tài)活像一個生悶氣的女孩,賭氣道:“大不了就孤獨終老唄!也沒什么不好的!臭男人什么的,最討厭了!”
言罷又重重地點了點頭,似乎在努力服自己。
喬辰安心道還好自己是陰神狀態(tài),瑤琴絕難見到,否則的話就尷尬了,看了眼面前亦嗔亦喜的女子,霎時間,只覺得魅力無限。
但卻莫名的替她感到婉傷,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該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被人捧在手上,含在嘴里的,奈何造化多弄人。
蒼天幾無情,世事多難料,問世間,誰能逃脫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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