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對了,還有新年好,褚姐。uukla”
“新年好,澈,找個地方坐吧。”
一切回歸如常。
大年初一,炒家們依然匯聚,熱情高漲,除了衣服是新的,煙抽得比平常更好些……
滿場都是新年問候,恭喜發(fā)財。
江澈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服務員少,褚漣漪親自泡了一杯茶過來放在他面前。
端起來喝一口,甜的,看一看,茶葉底下還有幾塊沒融化完的冰糖。
這個年代拜年很多時候就是一包報紙包的冰糖,待客的,也是冰糖泡茶。
好些年沒喝過了。
“是不是白臉的特殊待遇?”江澈心里不自覺的想了一下。
旁邊一個人放下茶杯,:“甜。”
果然是想多了,這江湖里人來人往,褚漣漪見得比我廣,看得比我淡。
“欸,就找你。”還是上次那位炒家,他過來搭住江澈肩膀走到角落,比出兩個手指:“這個數(shù),你那套是白板吧?是白板這個數(shù)我拿走。”
江澈依然搖頭。
“還不賣?兩萬,你還不賣,哪里來的鄉(xiāng)下人,你想錢想瘋了吧?”他的聲音大了起來,語氣也變得有些不善。
一時間所有目光都轉過來,褚漣漪也從柜臺后面走出來,以沙龍主人的身份關注著事態(tài)……
這一不心,可就要鬧起來啊。所有人都想著。
江澈微笑:“不好意思,我想再等等看。”
不卑不亢,不激動。
“……是我不好意思,是我急了。”對方搖搖頭走開了。
……
價格終于在這個新年伊始攀上了兩萬,然后漸趨穩(wěn)定,同時江澈還注意到,真正成套的成交,已經(jīng)來少發(fā)生。
進入緩沖期了,江澈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逐漸放松下來。
想著干脆等賺到錢再回家,不然爸媽還得擔心,自己也還有一堆事解釋不清,接下來的日子里,江澈保持每天去沙龍一趟,呆十幾分鐘就離開,然后大部分時間繼續(xù)當他的商販。
當然最核心的,他在觀察和思考接下來的項目。
當自己帶著資金從股市抽離,做什么?
這個選擇不必高大上,9年代初這兩年,除了房地產(chǎn),暫時也沒辦法太高大上,它只是必須滿足江澈離開城市去支教一年保持穩(wěn)定收入的需求,而且對為將來下一步的方向有鋪墊作用。
對了,還有時間問題,印象中八月份就要去報到了,那邊的學校需要有一個招生動員期,否則老師很可能成為光桿司令。
到江澈確定自己已經(jīng)掌握形勢,放心準備回學校報到的時候,一套認購證圈內(nèi)的最高價大概在兩萬三到兩萬五左右,外面公開的收購價,差不多一萬七八。
整個盛海,但凡曾經(jīng)聽過認購證,曾經(jīng)就動過哪怕一秒心思的人,都已經(jīng)瘋了,有人扼腕痛惜,有人捶胸頓足。
與此同時,江澈口袋里的錢,也終于到了又一個三千。
可惜,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機會再用三千塊買到一套認購證了。
這就是資的毒性和魅力。
江澈離開前請謝興吃了一頓飯,兩個人喝著酒,聊起那天工商銀行見過的工人一家,聊起帶刀威脅退證的那個伙子,聊起謝興的同學……
“那家伙硬是拿刀斬財路啊,還你傻狍子……我聽下面銀行的人,他前兩天又去鬧了一次,結果把公安招來了。”
“那個工人兄弟,被他媳婦和爹娘害死了。”
“可是當時,我心里其實是贊同他們的啊。這個時代,來看不懂了,一套認購證,兩個萬元戶,十幾年工資,就是我這個行內(nèi)人,都看不懂了。”
謝興心情好,喝醉了,嘮嘮叨叨感慨了半個晚上。
他一共買了一套外加41張,過年前,被老婆偷偷以每張38的價格賣掉了1張。
“還好我制止得及時啊,不然她能賣光了去。”
“剛賣那會兒,她把七千多塊錢攤在床上,蹲一邊看著,笑了大半夜,又‘獎勵’了我大半夜。”
“年后那個哭得啊,是白白丟了兩年工資,除了沖自己發(fā)脾氣就是罵我,怪我沒看牢她。”
謝興。
“我倒是不在意,很滿足。”
……
……
回校,報到,補考……
然后請病假,再回盛海。
江澈在學校呆的幾天成天地擺弄收音機,室友們看不明白,以為他失戀痛苦,都不太敢打擾,有些想告訴他的事,也暫時壓了下來。
車到盛海,江澈出站先給家里打了個電話。
好不容易打發(fā)了啰嗦的張嬸,江媽趕來接電話時顯得很著急,“還好澈兒你打來了,你今天要是沒打來,媽就要去找你了。”
“怎么了?”江澈有些詫異道:“不是好不用擔心我嗎?”
江媽:“不是你的事,是你爸……”
“我爸怎么了?”
“這不是過年走親戚吃飯嘛,一家家的輪流做席,你爸見天的讓人擠兌,急了……一昏頭,想把咱們家房子賣了,搬回老屋去住,然后拿賣房子的錢單干。”
“……我爸著玩的吧?”
“真的,都偷偷在跟人談價錢了。”
“……”很好,很有勇氣的想法,這年頭豁得出去拼一把是好事,江澈心可是不對呀,前世老爸怎么沒動過這念頭?
對了,前世也沒我這一出,看來老爸是咬牙要爭這口氣,替我,替他自己,也替這個家。
江澈知道,老爸其實一直是個很要強的男人,盡管在外面他從來不。
“可是弄一廠,另外加一個店面……咱家房子賣了也不夠吧?”江澈已經(jīng)把廠子按作坊去算了,還是不認為家里賣了那樓足夠辦廠。
“可不是,現(xiàn)在外面的人也都知道咱家的情況,趁火打劫呢,最高才出到8塊……”
“8?那可不能賣。”江澈心過個二十幾年,八千在咱們那兒城郊的新區(qū)也就能買一平方,我這都還沒囤房囤地呢,家里反倒先賣了,怎么行?
“可不是?再它就是價錢再高,也一樣不能賣啊,那是房子,不是破落戶,誰家賣房子?問題你爸這回犟的嘞,我怎么,他就不吭聲。”
“媽,你先別急,你去把我爸喊來,我來。”
“行。”
沒一會兒,電話對面?zhèn)鱽砹私值穆曇簟?br />
江澈搶先道:“爸,你真想自己干啊?”
江爸沉默了一下,:“……嗯,你媽讓你勸我對吧?”
“嗯,老媽是這么的,不過我自己另外有個想法。”
“什么想法?”
“我是來勸你的,不過不是勸你別干,是想,爸你等我回來一趟再行不?最多五天,五天內(nèi)房子千萬別賣。”
……
江澈五天,是因為再過兩天,認購證第一次搖號就要開始了。
再次回到王宮飯店沙龍。
“褚姐,我回來了。”江澈走進去,向褚漣漪問候了一聲。
“我你也該回來了。”褚漣漪笑著道。
然后,江澈發(fā)現(xiàn)滿場的目光都看著自己,像看見期待已久的獵物。
什么情況?
“兩萬八。”
“三萬。”
“三萬一。”
“……”
這是在跟我叫價?他們怎么這么肯定我會賣?
聲浪平息的時候,最高叫到了三萬五。
一個生面孔走過來,“聽你有一套白板啊?不廢話,四萬,我拿走。”
他從夾在腋下的皮包里逃出來四疊藍色的百元鈔摞在桌上,瞥江澈一眼道:“這里不會有人出價比我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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