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曹益這些日子根本沒有修煉的心思。
以他如今年紀(jì)，臻至先天，其實是非常逆天的了，從小到大，他的父親曹師德便教他，做人要忠義，要找到自己的人生意義。
雖這世間許多修煉之人都將追求長生之道作為自己一生的道路，但他的父親卻教他，忠義之道也同樣是一條道路，人哪怕是活出了長生與永生，這中間他依舊要尋常東西來填補(bǔ)自己的內(nèi)心空虛，換而言之，永生長生之道是一條望不到盡頭的道路，而這世間，也尚未聽說過有這樣的修仙之人。
所以曹益從小便明白，做人要孝忠，講道義，這在殘酷的修仙之路上或許用處不大，但這仍然是他所堅定的一條路。
只不過，現(xiàn)在又算什么呢？自己的父親，竟然聯(lián)合起那輔臣李道生，一起欲圖謀這夜風(fēng)國，這就是他父親所教授的忠義嗎？
“或許吧，對于父親而言，身為他救命恩人的李道生可能比這個他生于斯長于斯的夜風(fēng)國更為重要，這也無可厚非，這同樣是忠義，只不過對象已經(jīng)有所區(qū)別了。”
曹益極難抉擇，他不能說自己的父親做錯了，畢竟李道生是他父親的救命恩人，他父親并不需要理會李道生究竟想做什么，只是在后者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便行了。
這兩日，曹益過得渾渾噩噩，對于腳下的這片溫?zé)嵬恋兀允菢O愛極愛的，而在一年前，夜風(fēng)陛下還親自秘密詔過他，他清楚，陛下這么一個作為，恐怕也已經(jīng)查探到了一些自己父親與李道生之間的事。
加之最近一年有些百姓神秘失蹤，沒能找回，再加上前往國教的商隊也一一失蹤，這風(fēng)雨欲來的感覺，無不讓曹益覺得，這是要變天了，而自己的父親，也身在局中。
只不過就在今日，曹益也發(fā)現(xiàn)，他自己同樣也身在局中，無法自拔。
這一天夜里，正是明月高懸萬籟俱寂之時，曹益在白天的時候，收到了一件來自夜風(fēng)皇室的信物，要其今夜子時在敦北城南處的一座石亭相見。
他自是趕忙收將起來，這若是讓他父親發(fā)現(xiàn)，夜風(fēng)皇室竟聯(lián)系于他，恐怕會讓事情變得更加復(fù)雜，而父子之間，少不了會出現(xiàn)一些隔閡，這是曹益無論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皎潔的月色之下，靜謐的石亭當(dāng)中，正有一道身影佇立著，這自然便是曹益。
他在此等待許久，此時也子時已過，只是，卻仍不見有來人，曹益心中也無急躁，他心中猜測，既是皇室派人前來，這多多少少都會防范一下自己，正是他心中糾結(jié)的人，這件事情該如何處理。
一年前陛下秘密的召見，曹益就已經(jīng)知道，這陛下早已不是十多年前的那個頹廢皇帝了，這些年來，陛下騙過了很多的人，正在默默積攢力量，便是為了不讓輔臣李道生得逞，而夜風(fēng)國的群臣也從這當(dāng)中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所以此刻大多都是站在了中立的地方，只等著雙方撕開臉。
只是，許多人心里也清楚，這場勝負(fù)，輔臣李道生有著極大的勝算。
本是修煉之人，心浮氣躁這種東西是極容易拋開的，然而此事涉及到了自己最為敬愛的父親，曹益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安，此時那皇室所派之人也遲遲不出現(xiàn)，這也更加深了他心中的不安。
“讓你久等了，我叫柳先開。”
這時，石亭之外，出現(xiàn)了一道身影，望向了石亭當(dāng)中的曹益，曹益目光銳利，一眼便看清了此人，是一個中年男子，只不過，他卻并不認(rèn)識。
他原以為，這若是陛下派來之人，他多多少少都會知道一些，哪怕是不了解，也應(yīng)當(dāng)知道一些，只不過，這名他連聽都沒聽說過。
不過對方既然第一句話便說出了自己的姓名，想來也是抱著好意的罷，只是曹益心中卻仍是警惕。
柳先開走入了石亭之中，以他的修為氣息，穩(wěn)穩(wěn)地壓了曹益何止一頭，強(qiáng)大的天王神魂令得曹益頗有些喘不過氣，他知道，眼中這人，若是想殺自己，一定輕而易舉，哪怕就是自己的父親，在瞬間也會被此人殺死，毫無還手之力。
當(dāng)然，陛下身邊有這樣的高手是極為正常的，雖然陛下本身連先天境都沒有。
曹益并沒有說話，只是略表恭敬，或者說，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眼前這人毫無疑問是值得自己父親與輔臣李道生勾結(jié)一事的，此時此刻，沒有斬殺自己的父親與自己，曹益已然心存困惑甚至是感激的了。
柳先開目睹神色鎮(zhèn)定的曹益，心下也是暗暗點頭，其實夜風(fēng)國先天境還是有不少的，而這曹益可算是其中翹楚，估摸著也是因為此，才會被陛下夜詔吧。
“陛下相信你。”柳先開突兀說出這么一句話。
曹益心中一個咯噔，這句話代表的東西實在太多，然而也正是如此，他才難以抉擇。
柳先開輕嘆一聲：“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也不是陛下的天下，是夜風(fēng)百姓的天下，夜風(fēng)國唐姓皇室卻受著百姓的香火恭祝，然而，當(dāng)今陛下不能修行已然天下皆知，這些年，陛下的心思也全在王國政務(wù)當(dāng)中，日理萬機(jī)，勞心勞力。”
“陛下這些年也算是想明白了，人活一世，倘若不給自己尋找些意義，那有多慘淡實在難以想象，既然這仙也無法修了，壽命這種東西，他也看開了，唯獨，這祖宗的基業(yè)，無論如何，也不會交到別人手上，這也是陛下活著的最后的堅持，后代如何他也管不了，只是在他手上，斷然不能夠出現(xiàn)葬送祖宗基業(yè)的事，除非有人把他殺了。”
曹益誠惶誠恐，他清楚，雖然自己陛下無法修行，但夜風(fēng)國如此多年的基業(yè)，先皇更是個王道明君，如此拱手送人，就是他也說什么都不愿，這在九泉之下都無顏了。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此刻他心中也正山海碰撞，柳先開這么一番話，顯然是在逼著他做出選擇，做出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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