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進(jìn)門而入的人臉上掛著層很厚的面紗，面紗后隱隱約約布滿了疤痕，我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寸心。 她穿著灰黃色的衣裳，安安靜靜的站在門口，像一棵遲暮的荒草。 她殺了我的孩子，我毀了她的臉，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她慢慢走來，腳步很輕，鬼魅一般的在我眼前立定，“你看，到最后，你又獲得了什么美好的結(jié)局呢？” 她的聲音很涼，帶著一絲沒有任何情緒的笑。 我緩緩揚(yáng)起頭，望著她的眼睛，出口的聲音像裂開的土地，“至少我們都沒有什么美好的結(jié)局，我也不虧，不是嗎？” 她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用在看瘋子，看傻子的目光盯著我，慢慢地笑了，“鳳七舞啊鳳七舞，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的人，可你怎么也和我一樣，就這么在愛情的漩渦里，開始不辨東西了？” 我站起身，直到她嘴里的笑漸漸停下。 “殺死你孩子的兇手根本就不是我，是你最愛最愛的上堯君啊。” 她的話聲，在我腦海中天崩地裂的炸起。我愣在原地，周遭只有她如樂如泣的笑聲盤繞著。 “你還記得你在魔族待的那些日子嗎？魔王說你腹中的胎兒染上了毒氣，其實(shí)鉆進(jìn)胎兒體內(nèi)的根本就不是毒氣，而是一縷蚩尤的精魂，魔王想借助你的孩子，讓一代兵主戰(zhàn)神重生，對抗天界。而上堯君為你求來的不是解藥，是能墮仙胎的毒藥，他為了天下蒼生，讓你永遠(yuǎn)都不會再生兒育女，而那顆毒藥只是恰好經(jīng)過了我的手，他就為了不讓你恨他，就承諾給我紫棲宮正宮的身份永遠(yuǎn)都是我的，就讓我頂下了此事。” 我不動聲色的聽著，肺腑間的痛楚已泛濫成災(zāi)。 “我以為這樣就能得到他的青睞，得到他的愛，可是他日日夜夜想著的都是你。就因?yàn)槟悖捎H那日，他宮里的上下，沒有掛一條喜綾，成親以來，他也從未碰過我，從不顧忌當(dāng)初在我母妃面前發(fā)下的毒誓，又怎么會與我同修，來續(xù)我的命。”寸心淡淡的說著，通紅的兩眼里，淚如浪翻。 “這一切未離都知道，是嗎？所以他才挖出了自己的那半顆心臟，來為你續(xù)命。要不像他那樣的人，就算你已經(jīng)徹徹底底的屬于旁人，他也不舍得離開你。” 我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在劇烈的篩抖。 她眶間的淚終于難以自持，落得很洶涌。 “他那么愛你，甚至為了愛你，不惜犧牲我，可我呢，除了未離，我什么都沒有”她的聲音凄楚，哽咽著難以成聲，“可我又偏偏愛不上未離。” 我以前覺得未離很傻，非要在一株芳草前逗留一世的時間，慢慢地我才明白，他與我一樣，都在自己的心里種下了永難拔掉的執(zhí)念，就算寸心無數(shù)次的傷害他，他還是要鮮血淋漓的去愛，就算上堯與我之間橫貫著難以跨越的傷痛，我還是生不如死的愛著他。 “你把你的臉給我，我?guī)湍憔然啬愕暮⒆樱趺礃樱俊彼拷遥砬檎嬲\的楚楚可憐。 我望著她，遲遲沒有作聲。 “雖說你懷下的那個孩子是兵主戰(zhàn)神的再生，是人人痛斥的魔頭，但那卻是你的親生骨血。有哪一個母親愿意割舍下自己的孩子，就算知道他的出生是場災(zāi)難，我相信你也會平平安安的將他生下來。” 她說得話很平淡，幾乎沒有一絲起伏，可就這么蠱惑了我的心。 是啊，那是我的孩子啊。是與我心心相印的骨肉啊。 她攤開手，掌心金光籠了一片，碎光搖曳間，漸漸幻出一朵紅蓮的樣子。蓮蕊層層剝開，自鵝黃的嫩蕊間伸出了兩只白嫩嫩的小手，一個拇指般大小的嬰兒正盤坐其中，緊閉著雙眼酣睡。 “這就是你的孩子，如今蚩尤精魂離去，她也恢復(fù)了女孩的樣子，只是仙胎尚未完全成形，再過不久，就會在這世間灰飛煙滅。要她生她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間。” 我癡癡呆呆的望著臥在她掌心里的那朵紅蓮，禁不住伸出手指，輕輕，輕輕地去觸碰花蕊間那個鮮活的生命。 肌膚相接的剎那，自她小小的身上傳來的溫度令我失聲痛哭。 娘親真是沒用，讓你在還未睜開眼看一看這天地的時候，就經(jīng)受了這么多的磨難。 “好”我望著蓮蕊間那個沉睡的生命，一刻也舍不得眨眼，“只要能救回我的孩子，我什么都愿意。” 她收了手，以手掌起誓，“我寸心發(fā)誓，若救不會這個孩子，形神散滅。” 我知道天族人的誓言就如同天規(guī)條框，向來都是言出必行的。 她遞給我一把刀，還是那次我用來剜心頭血的冰刀，通體瀲澈，散著陰藍(lán)的寒光，握在指間，是寒破心底的溫度。 我緩緩舉起刀，被淚織糊的眼睛外茫茫一片，刀刃劃上我的肌膚，冷得麻木。 上堯，你的心里裝著天下蒼生，所以用那樣殘忍的方式殺了我們的孩子，可我的心卻只有那么小小的一方，小的只能容納下一個你，一個孩子。若是救不回這個孩子，我永遠(yuǎn)都不會原諒自己，永遠(yuǎn)都不會原諒你。就讓身為母親的我，再用這茍延殘喘的身體，為我們的孩子，做最后一點(diǎn)事情吧。 刀尖貼在我的耳畔，就那么決斷的一刀扎在肌膚下，臉皮揭起的裂聲如一串恐怖的樂聲，刺進(jìn)我的耳朵深處。 我閉上眼睛，滴出的眼淚和在血肉里。 我仿佛看見，霧澤山的傾城落雪，遍地開過的繁花，和那個穿了一輩子玄裳，卻只為我穿了一次喜服的男子，是那么灼灼的顏色，溫柔的站在我面前。 他說，飛雪為媒，繁花作保，我上堯與七舞，結(jié)為夫妻 后來，我忘記了疼痛，將血淋淋的一張臉親手撕了下來，五官破碎的臉上，裸露的血泥浸透了我的兩眼。 血霧間，我看到那一影玄色如急卷的風(fēng)，直直奔到我的眼前。 用那么痛徹心扉的聲音嘶吼著喊我。 他叫，七七。 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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