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女人中篇張寶同

    本來，我是想在山里呆上個十天半月，可是，只呆了三五天，就想離開了。這邊的景色就那么多，看上一兩次還覺得新鮮，可是，一連呆了幾天，也就覺得平淡無味了。這里沒有什么東西再能吸引我了。唯一能吸引我的是巧玲，可是，我們只能在一起說說話，又干不了別的事。而且，該說的話也差不多都說完了，想做的事又不能做。

    我不想繼續呆在這里的另一個原因是這里沒有廁所和洗澡的地方。每次大小便都要臨時找地方。我都是跑到山頂上的那片樹林里去方便。但是，洗澡就不能跑到樹林里。因為那里沒有水。水在山下的溪流里。聽巧玲說他們很少洗澡，如果要洗澡，就在天黑時拿條毛巾，蹲在溪水邊，連衣服都不用脫，用毛巾沾著水擦著身子。可是，那能洗得干凈，洗得舒服嗎？

    我在家至少一個星期要洗上一次澡，不洗澡就覺得身上發癢。可是，在這山里就沒辦法洗澡，所以，整天都覺得身上發癢，身上一癢，就要用手去撓。背后的有些地方都撓出了血印。而且頭上也癢，巧玲要給我燒水洗頭。可是，我一看到那水里有小蟲，就感到膩歪，也就不想洗了。

    像吃飯、睡覺、洗澡和去廁所這些小事在平時生活中再平常不過了，平常得都讓人不怎么在意。可是，當你到達一個新的環境中，發現某件事不像你平時那樣方便時，你會感覺這件小事就變成了大事，開始引起了你的憂慮和不安。我們為什么老是想著出外旅游，可是，真地出外旅游了，又急著想早點回家。因為就是有些事情讓你感到不如在家里那樣方便和順暢。

    離開的那天早上，巧玲顯得很傷感，一早上她都沒說一句話，在低頭默默地做著飯。這種心情我當然理解，而且我也深有同感。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相依相戀的人總是有著說不盡的苦相思，唱不盡的傷離別。但是，人生在世，離情別緒再說難免。但別離帶走的是不堪回首的昨天，而歲月卻帶不走長久的思念，相愛的情感會像種子一樣，隨著歲月的流逝而在心中慢慢地開出絢麗的花朵。

    吃完飯，巧玲從箱子里拿出了一個小紙包送給我。我把小紙包打開，一看是幾粒非常小的金粒子。這些金粒子看起來并不是非常地純凈，顏色也不如在金店里看到的金物那樣地鮮亮。我知道這是他們自己家從礦土中提煉出的金子。在巧玲家門前的屋檐下就放著一個正方形的容器，里面放著摻入氰化物的礦土。他們就是采取這種辦法來提煉金子。而且，很多礦土中只能提取出非常稀少的金子。

    巧玲對我說，“這是我給你的一點心意，你找人把它給你老婆打上一個小小的項鏈。”我馬上把紙包還給了她，說，“我不要，你還是給你自己用吧。”我想他們的這點金粒不知花費了多少人力和物力才獲得的。而我們要想得到一條比這大得多和好得多的項鏈，只需要花上一兩千元就能買到。我可不想收取別人這樣貴重的禮物。

    她堅持要給我，“做個留念。”我說，“留念我已經放在了心里。這東西就免了。我真地不要。”說著，我把紙包硬塞在了她的手里，然后，把旅行包里剩下的一些小食品留了下來，讓她帶給孩子吃，又從兜里掏出了三百元錢給了她說，“我本想給你買件衣服，可是，沒有機會，你就自己買吧。”她不要我的錢，可是，我不容她多說，就把她緊緊的摟住了，說，“聽話，要不，我下次就不來了。”

    她聽著我的這話，就把錢放在了床上，對我說，“我就不去送你了，你明年可一定要再來呀！”我說，“我一定會來的。”說著，我們再次擁抱接吻。

    我背著旅行包出了門，朝著下山的路快步地走著。她站在門前目送著我。我回過頭來向她招了招手。然后一直下到了坡底溪邊的小路上。當我再次抬頭朝著她家那邊凝望時，就見她站在一個高高的山坡邊上，在朝我招著手。我就站在路邊朝她也招了招手，就朝山口那邊走去。

    我快步走了十多里，出了山口，到了商鎮街道的公路邊，乘車回了西安。我回到家里已經是下午五點。一回到家，我就要燒水洗澡。可是，當我脫下恤衫，妻子驚訝地喊道，“你身上是怎么啦？”我說，“可能是讓跳蚤咬的。”妻子說，“那怎么渾身都是紅的？”我拿鏡子朝背后照了一下，就見背后滿是抓痕，還有許多抓痕的血印。而跳蚤咬過的地方應該是起大紅疙瘩。正在我納悶時，妻子大聲喊道，“你身上有虱子。”說著，便把我的衣服丟在了一個盆子里，說，“把衣服全脫下來，要用開水燙。”

    一聽說身上生虱子了，我渾身開始起雞皮疙瘩。我把身上的衣服全脫下來，開始洗頭洗澡。洗完頭洗完澡，我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然后，開始用梳子不停地梳著頭，好把頭發上的虱子都給梳下來。等頭發干了，我就去理發店理了發。然后，又洗了一次頭。

    我和妻子的關系既沒有改善，也沒有惡化，但還是處在離婚的邊緣。但她還是不肯離婚，因為她的一個已經切除，離了婚恐怕就不會有人要她了。原來追她的那個男同學見她患病后就很快跟別的女人結婚了。而我無法接受這個嚴酷的事實。我是個唯美主義者，愛好的天性讓我充滿著浪漫情調，我不想重新收拾這已是瀕臨死亡的婚姻，而是渴望著能用一種清新而真誠的愛情來替代現有的婚姻。所以，我一直都在想念著巧玲。

    第二年夏季暑期，我本想去巧玲那邊，因為我非常地想她。可是，一家雜志的編輯要我修改一部中篇。于是，我就沒有再去大溪溝。本想給她寫封信，可是，我知道山里人不但不會尊重別人的**，反而會對別人的**特別地好奇。我怕信會被別人拆開后再送到巧玲老公的手上，那樣，就會給巧玲造成不必要的麻煩，而且，也會讓我以后沒法再去大溪溝。所以，我就沒有給她寫信。

    又過了半年，我終于和妻子辦理了離婚手術。我把孩子和房子都給了她，因為我覺得她雖然和我離婚了，但我還是希望她能生活得好一些。因為她得了這么一大場病差點就沒命了，我不想讓她再多受苦。因為沒有房子，我就住在我媽家。我媽專門給我騰出了一間房子讓我住。我哥在建材市場做生意，生意相當紅火，他一連開了三個店，正需要人。所以，我就想讓巧玲過來給我哥的店子里幫忙。憑巧玲的聰明和能力，她一定會干得不錯。

    所以，到了夏季暑期，單位一放假，我就去了大溪溝，想把巧玲從山里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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