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悲歌（短篇）張寶同
第二天，乘著夏日午后的涼風，看著一路的風景，我來到了黃嶺沖。山坳里住著三、五戶人家，四周被竹林和樹木環(huán)繞，顯得清新而幽靜。紅家靠在山邊，屋前有一個池塘，屋后是一片松林。太陽順著山坳照在房屋上，把房屋上染上一片耀眼的金光。
當我順著山坳里的道繞過池塘，走到屋前的那片打谷場時，紅就帶著燦燦的笑意朝我迎了過來。隨后，紅的母親也迎了過來，用一臉的慈祥和歡喜端詳著我，這伢子好俊喲！得我心里好熱乎，卻又不好意思。我就恭敬地叫了聲大媽。
進到屋里，大媽就讓紅燒茶。她卻同我坐著問話。一會，紅給我端來了一杯熱烘烘的雞蛋茶。山里人窮，卻很好客，這雞蛋茶就是我們山里人待客的最盛情的禮節(jié)。我喝著茶，繼續(xù)與大媽聊著家常。紅卻眨著眼睛，端端地坐在旁邊聽著。
屋里的門窗和墻上貼著許許多多的剪紙，有財神仙女，雞狗鴨牛，精巧別致。我在屋里來回地走動著觀賞著。大媽這都是紅剪的。紅卻羞羞地這還是跟母親學的。我這些東西在城里被稱為藝術品，可以拿出去展出和出售。然后就讓紅為我剪上幾幅。紅現(xiàn)在還不行，等我學好了，再給你剪上一些。
話間，一位五十來歲的男人拖著滿腳的泥水進到了屋里，這是紅的父親。從外相上一看，就知道他比紅的母親大許多歲。而且，紅的母親顯得溫柔和善，而紅父親卻是一臉的苦色和兇相。讓人一看就覺得有點害怕。大媽對他這是徐家的老六，才從縣城里上完高中。我正要開口叫大伯，不想他卻極其冷淡地朝我打量了一下，一言未發(fā)，就甩身離去。我感覺這人并不喜歡我，馬上就感到再呆在這里很不自在，就要告辭。可大媽與紅卻非要留我吃午飯，還要殺只雞�？晌也幌矚g讓別人討厭和嫌棄，就借故執(zhí)意要走。她們也感覺到這屋里的氣氛不適合我繼續(xù)呆在這里，就只好放我離開，并一直把我送到屋后的山路上。
我去了一位朋友家呆了一下午，等回到竹山村，天色已黑。順著路走到二嫂家東邊的拐彎處，我猛然看到二嫂家窗前透出的亮光中映出著一個人影。那人像是朝著屋里窺視著什么。我停住步子，仔細地朝那邊注視著�？墒�，那亮光很暗，讓我看不清那人的面孔。我大聲地咳嗽了一聲。那人便慌里慌張地朝西邊跑去。從那身影跑動的姿態(tài)看，很像是四哥。我就納悶他想看什么東西，為什么不進到屋里去看，非要偷著朝里面看？于是，我就走到窗前，透過塑料破裂的孔朝著里面看去，只見二嫂正光著身子站在木盆里洗澡。
在我們鄉(xiāng)下，看女人洗澡是要壞名聲的。我趕忙離開二嫂的窗前，朝父親的屋子走去。父親的房子在二嫂家西邊，頂多只有三十多米遠。父親正坐在燈下吸著水煙。那煙氣味很重，非常地嗆人。父親已年近五十了，除了這支讓人討厭的水煙之外，幾乎對什么都不感興趣。父親見我進來，就讓我坐下�？晌液透赣H在一起感到拘束，無話可。我我要找四哥，就進到了西屋。
見我突然進來，四哥神色慌亂。我用直視的目光把四哥看了一會，你剛才趴在二嫂的窗外在看什么。四哥的臉一下臊得通紅，沒有看什么，只是看二嫂在不在家。我不對，你是在看二嫂洗澡。四哥的頭一下子耷拉下來，用哀求的口氣低聲，兄弟，這事千萬莫要對別人，會搞得我沒有臉面見人。我我可以不向別人，但你得實話，你是不是愛上了二嫂？四哥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他一天不見二嫂就睡不著覺�？啥┲皇窍矚g那個賣貨的貨郎，卻對我不睬不理。
我鄭重地告誡他，二嫂畢竟是咱們的二嫂，你要在她面前放尊重一些，再她比你的年歲還要大，你就是愛她也不能娶她。四哥一聽，就強辯著，清河灣的貴勝都娶了他嫂嫂，我為何不能？雖二嫂比我年長一兩歲，可我不嫌。的確，在這遠離城鎮(zhèn)的山里，要為孩兒娶個媳婦，當父母的不知要脫下幾層皮，所以，為了省錢，叔子娶守寡的嫂嫂為妻實在算不得什么怪事。但我還是認為如果不是兩廂情愿，不是以愛情為基礎，那么，這種婚姻就只會是一種荒唐的悲劇。
于是，我就強調(diào)著，你愛二嫂，二嫂愛你不？四哥木木地搖了搖頭，把頭低了下來。我又用誠懇的口氣勸著他，山里的妹子和女人有許多，你為何不讓父親托人給你上一個。四哥以前曾過幾個，可人家都不肯，再我只看著二嫂好。
我知道他是迷上了二嫂，給他再多費口舌也沒用。我揣摸著二嫂已經(jīng)洗完澡了，就離開了四哥的屋子。進到二嫂的臥室，二嫂正靠在床頭邊織著毛衣。月月已經(jīng)在她的身邊睡著了。二嫂不但穿戴整潔，屋里也收拾得規(guī)規(guī)整整，一塵不染。像二嫂這樣俊秀和講究的女人，在這山里的確是極為少見，所以，能娶到二嫂這樣的媳婦，實在是我們徐家的一大福分。但我也清楚二嫂的娘家當初就沒看上木訥寡言的二哥，只是因為二嫂的娘家在北山深處，一年打的糧食只能吃上半年，能嫁到一個有吃有穿的地方就算是不錯了。只是二哥的命不長，結(jié)婚不到兩年，就要江西那邊的煤窯里被塌方砸死了。二哥不在，家里田里的事都得二嫂一人來做，但二嫂卻從不自暴自棄，總是把自己打扮得跟新媳婦一樣，難怪男人們見到她就由不得地要上幾句殷勤討好的話。
二嫂見我進來了，明媚地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毛線活，騰開了一塊地方，讓我坐在床邊上。我知道二嫂是在等著我，要讓我給她講那些新奇而有趣的故事。二嫂雖然沒有去過縣城，卻對城里女人的衣著打扮，飲食習慣和愛情方式有著濃厚的興趣，所以，一有時間，就要向我問這問那，并常常表現(xiàn)出一種強烈的羨慕和向往。
聊了一會，二嫂就對我起了紅的事。紅是這山里最靈秀的妹子，我是這山里最聰明的伢子，還我們倆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是天生的一對。我二嫂你莫了，你是在取笑我。二嫂很認真地，多少年來，這山里的女嫁男娶都是父母一手包辦的，難得有你和紅這樣相親相愛的一對。我我的婚事要由我自己做主，如果父母要包辦，我就寧愿一輩子不結(jié)婚。二嫂用很贊賞的目光朝我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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