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中篇)張寶同
第二天一早,同學(xué)們都去參加郭淑嫻的婚禮。為了不想讓同學(xué)們看到我,我一大早就離開了學(xué)校,去了火車站買車票回家。往常回家,我總是一有空就抱著書學(xué)習(xí),可是,這次回到家我什么事都不想做,更不想看書學(xué)習(xí)。來,我想指望著看書學(xué)習(xí)來改變命運,追求幸福,可是,我什么也沒有得到,林玉清嫁給了別人,而郭淑嫻也嫁給了別人。兩個我愛過的女孩一個都沒得到。我媽和我哥都覺得我有些反常,就問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對他們我想調(diào)回汨羅,不想呆在西安。
他們顯得很意外,西安是個大城市,汨羅才是個縣城,為什么在大城市好好地不愿意呆,非要回到縣城?可是,他們根不知道我在西安呆著是多么地孤獨。我從農(nóng)村接班來到西安車站,因第一年是實習(xí)生,沒有探親假,所以,我一連兩年沒有回家。我可是從就沒有離開過家,就是下鄉(xiāng)也是離家只有二三十里路,過上一個來月就得回去一次。可是,來西安后我將近兩年沒回過家。在家里我們一天三頓吃的是米飯,可是,我來西安的兩年里沒有吃過一次米飯,天天是玉米發(fā)糕和面條,也從來沒吃過魚和雞肉。在西安我舉目無親,連一個同學(xué)朋友都沒有,更沒有自己心愛的戀人。所以,我常常在上班時,望著列車開去的東邊,聽著那支為西安到武漢的114次列車送行的《洪湖水浪打浪》的歌曲,就想起我在家里生活時的美好時光,想起我的家人和同學(xué),想起我愛過的姑娘,淚水便禁不住地從眼眶里涌了出來。
我早就想調(diào)轉(zhuǎn)回家,可那時我只是個工人,調(diào)動可能會比較困難,而現(xiàn)在我大學(xué)畢業(yè)了,如果我想回到鐵路工程處母校,他們一定會歡迎我。因為他們也非常缺少英語教師,過去我們上中學(xué)的英語老師都沒上過大學(xué),只是高中畢業(yè)后參加過三個月的英語培訓(xùn)。我媽看著我心情沉重的樣子,就動了心,但是我們家的大事都是由我哥哥做主。我哥哥思忖良久,你先回去好好地干上一陣,我想想辦法再。
因為心情不好,我不想呆在家里,就到處地走走看看。從火車站到我們工程處家屬區(qū)要路過老街。老街是我印象中最難忘的地方,也是我對汩羅記憶的標(biāo)志性街道。我們剛從福建南平搬到這里時,這里只是湘陰縣的一個鎮(zhèn),鎮(zhèn)上的街道就是這條老街。老街只有一兩百米的長,七八米寬,兩邊是陳舊的兩層閣樓。街道的中間是兩條青石板鋪成的道路,道路的盡頭就是火車站。每天早上,街道的兩旁就會擺滿著當(dāng)?shù)剞r(nóng)民的菜筐子和魚簍子。可是,現(xiàn)在十年過去了,汨羅已經(jīng)在南邊修建了一條繁華的大街,而這條老街就像一位被人遺棄和遺忘的老人,顯得發(fā)地陳舊和殘破,十分地冷清。可是,我不知道為何,卻常常想到這里轉(zhuǎn)轉(zhuǎn)。在這里,我能把思緒和回憶的鏡頭拉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或是拉得很近很近。它讓我感到過去的那些歲月是那樣地安然美好,而眼下的現(xiàn)實卻是這般地讓人沮喪和不安。
有時,我也會去屈子祠的獨醒亭坐上一會,用天問的姿態(tài)思考著人生的價值和意義。屈子祠又稱屈原廟,位于汨羅江畔的玉笥山麓。這里剛好是一片高高的山崖,獨醒亭就聳立在在山崖的邊上,居高臨下,眼下是寬闊的江面和不盡的視野。特別是早上,江面一半被陽光照得明光閃亮,一半被云層的陰影遮擋。仿佛是陰陽的兩級和喜憂的兩色。涼風(fēng)從江面一陣陣地吹來,讓人感到舒適的微涼與清爽。站在獨醒亭上朝著江面望去,一股屈原式的憂思和悲緒便會油然而生。雖然江面上野雞片片,白帆點點,江風(fēng)如歌一般地徐徐地吹來,可是,心中涌動的卻是厭世的悲愴與憂煩?
放眼看去,人們似乎都在拼命地掙錢,好讓生活富裕一些。可是,錢掙多了,生活也都富裕了許多,可是,人們是不是就真地幸福快樂?人們似乎并沒有快樂,憂慮反而更多更深了。是的,如果富裕能消除憂慮,那么富人就不再有憂慮了。可實際上,富人和窮人一樣,任何時候都有著各種各樣的遠(yuǎn)慮與近憂。
回想起來,除過林玉清和郭淑嫻,我還有過一個戀人,是我在插隊時愛過的一位鄉(xiāng)下妹子。她的名字叫崔云秀。她是一位清秀得無法形容的妹子。可以是我在整個汨羅街里所看到的最清明靈秀的女孩。她是大隊部的廣播員。我們生產(chǎn)隊在羅江的江邊,而大隊部在茶山的山腳,兩者相隔著一道五十米的山坡。南方的農(nóng)活是非常地辛勞,特別是春插或是雙搶大忙季節(jié),我們都是早上天不亮就下地,到了晚上天黑了才收工。春插時是天天冒雨,雙搶時烈日炎炎。我們整天地泡在田里,彎著腰不停地插秧和割稻。在那種日復(fù)一日繁重的辛勞中,一個人要是心里沒有一個寄托和慰藉,日子就很難堅持下來。
于是,我就愛上了那位公社最漂亮的妹子。我們生產(chǎn)隊沒有電燈,我就每天晚上去她的廣播室,和她一起吹口琴,聽唱片,天南海北地講故事聊天。但是,我從未向她吐露過真情。我知道我是在等待著招工,早晚是要離開這里。可她卻是在真心愛我。我們雖然沒有拉過手,接過吻,但我們都相互地愛得很深,一天見不到面就會非常地想念。我想她肯定知道我總有一天會離開這里,可是,她依然在深深地愛著我。我曾有兩個月被調(diào)去為武漢來的勘探隊幫忙在山里搞測繪,營地離大隊部有十里路,而且是深山路。可是,因為想她和見她,我常常會在夜里一人走在深山的路上,山里有野雞、狐貍和野豬,常常會在我路經(jīng)的路上和林子里出現(xiàn)和撲騰,嚇得我心驚肉跳,但我還是忍不住地要去看她。她也會過上一段時間來到營地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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