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眼看著還有二十多天就要過年了。

    陳明宇自從來到雙廟派出所工作，也已經有了一個半月的時間。在這一個半月的時間內，陳明宇除了成功破獲一起系列偷牛案之外，還成功的處理了一次酒后斗毆傷人案和一起強奸未遂案件。

    憑著這種表現，他已經快速的征服了雙廟所的絕大部分同事，只有被陳明宇“搶了風頭”的董磊，以及寥寥一兩個董磊的鐵哥們才對陳明宇心生嫉恨。

    這天，秦少剛把陳明宇叫到了辦公室。

    關上門之后，秦少剛道：“明宇啊，眼看著這都快過年了，按照以往的慣例，在過年之前，肯定要給所里的兄弟們發一些獎金和年貨，以表示組織上的關心。但是，局里是不會管這些事的，發這些獎金和年貨的錢，向來都是咱們自籌。另外，咱們也要去幾位局領導和鎮上的幾位領導家里坐一坐，以方便明年開展工作。這兩樣事加起來，就需要一大筆錢。但是咱們所里今年破獲的經濟案件太少，上面沒有返還給咱們多少錢，所里的經費也緊緊巴巴的。所以，今年該怎么籌這筆錢，實在是讓我很頭疼。”

    陳明宇知道，秦少剛專門把自己叫過來這件事，顯然就是想讓自己想個辦法。

    其實，陳明宇知道，像這種為大家伙謀福利的事情，應該是秦少剛這個所長的責任，但是他現在不自己去想辦法，反而想要把這個皮球踢給自己，真是太滑頭了。

    當然了，陳明宇完可以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拒接接受這個皮球。

    不過，陳明宇考慮到秦少剛平時對他很不錯，便沒有直接拒絕，問道：“秦所，咱們往年都是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的啊？”

    “往年……唉，其實每年的情況都不太一樣。比如前年吧，我是厚著臉皮去縣局要了一些錢，然后又找鎮政府化緣了一些。而去年呢，不管是縣局，還是鎮政府，都不愿意再給錢了，最后沒有辦法，我就只好找到了咱鎮上鴻運磚廠的老板張勇，我跟張勇是老哥們了，憑著這個關系，我從他那兒以派出所的名義借了一部分錢，才算是勉強過了個年。一直到現在，我們所欠鴻運磚廠的錢還沒有還清呢。今年，我總不好再去找他借錢了。到底該怎么才能把這個年過去，我這心里是一點底都沒有啊！”秦少剛嘆著氣道。

    陳明宇沉吟片刻，問道：“方指導也沒什么辦法嗎？”

    秦少剛苦笑了一下，道：“明宇，你也是個聰明人，老方的情況你還不了解嗎？他到了這個年齡，已經無欲無求，就等著安穩退休了，這點過節費和年貨，如果能發下來，他當然高興，但如果不發下來，他也絕對不會為了這件事上火，至于去領導們那兒走動的事，他更是不放在心上了。這件事根就指望不上他，所以我才把你叫過來商量啊。”

    陳明宇也苦笑一下，道：“秦所，我倒是真心想要替你分憂，但是我也實在是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啊。就算是我讓去企業借錢，我也沒有熟人啊。”

    秦少剛微微一笑，遞給陳明宇一根阿詩瑪，道：“抽根煙。”

    陳明宇把煙接了過來，看著秦少剛臉上的詭秘笑容，便沒有把煙點燃，直接道：“秦所，你就別給我繞圈子了，到底想讓我怎么辦，你就對我直了吧。總之，不要讓我去借錢就行，我可真沒有這么大的面子。”

    秦少剛哈哈笑了起來：“明宇，你還真是直接啊！行，那我直了。首先，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去借錢。其實，就算是能把錢借來又怎么樣？這筆錢又不是不用還的，如果不會開源，那么就沒錢還賬，到時候新賬摞舊賬，一旦局里審計起來，那還不是我負責任？所以啊，咱們還得想辦法開源。”

    陳明宇這才把煙點上了，吐了一口煙圈，問道：“秦所，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開源啊？”

    秦少剛笑道：“明宇，你這都快過年了，田里沒有什么農活了，在外面打工的人也都陸續回來了，但是大家也都不能就這么閑著啊？那你，他們會干點什么？”

    陳明宇笑了起來，道：“秦所，你是，他們會聚在一塊打牌？”

    秦少剛伸出一根大拇指，贊嘆道：“對啊！”

    陳明宇又道：“那你的意思是從這些打牌的人身上開源？”

    秦少剛道：“對啊！縣里有規定，像黃賭這一類六害案件，咱們現場繳獲的賭資和罰款上交財政后會額返還給公安局以彌補辦案經費的不足。然后，咱們局里會按照百分之四十至百分之七十的比例返還給辦案單位。像咱們這種經費特別困難的鄉鎮所，返還比例一般都在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七十之間。所以啊，明宇，只要咱們能夠抓幾個賭博的案子，就差不多夠咱們過年的了。”

    陳明宇暗道，這個秦少剛可真夠損的，竟然想要用這種法子來弄錢過年。不過，他也明白，除了這種法子之外，他們還真的是沒有其他開源的辦法。

    秦少剛又有些為難的接著道：“但是呢，我在雙廟工作的時間太長了，熟人太多，如果我去抓這些賭博的案子，肯定打招呼的人太多，到時候要么是不了了之，要么就得得罪人。明宇你來這兒工作的時間還不久，熟人還沒有那么多，可以去抓一抓。所以啊，明宇，這回只好委屈你一次了！”

    陳明宇其實倒也不怎么反感這件事，從表面上來看，去抓賭似乎是一件得罪人的事，這也是秦少剛想要回避的原因，但是從辯證法的角度來看，這件事也未必完就是壞事。

    陳明宇自從來到雙廟鎮之后，在工作上很順利，算是已經打開了局面，但是在社會層面上，他還沒有打開局面。他認識的“社會名流”還很少，接觸的事情也不多，那些“社會名流”還沒有幾個人把他這個年輕的副所長放在眼里，甚至很多人根就不認識他。

    陳明宇除了想把派出所內部的工作做好之外，還想在更廣闊的層面做出一些成績，所以多認識一些雙廟鎮的“社會名流”是很必要的。

    而現在秦少剛安排給他的這個工作，其實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首先，那些進行賭博活動的人，大都是社會上一些頗為能量的人，因為一般的老百姓是沒有膽量，也沒有實力去賭博的。

    所以，如果他抓獲了這些賭博的人，首先這些人肯定會向他求情，其次這些人還會托人向他求情，他肩負著秦少剛為所里“開源”的要求，自然不可能把這些人都輕易放過，但是在罰款方面，卻可以稍微松一松，以此達到既開了源，又能落下一些人情的目的。

    反正，陳明宇之前跟這些人并不認識，少收一些罰款，已經就算是給他們面子了。而且，這種經常賭博的人，其實大都不差錢，要的就是一個面子，陳明宇只要把面子給了他們，他們就會陳明宇非常感激，這個人情自然也就落下了。

    因此，陳明宇便拿定了主意，接受秦少剛安排的這個任務。

    當然了，對陳明宇這種向來要把利益弄到最大化的人來，他自然也不會輕松爽快的就同意這件事，提上幾個條件，還是非常必須的。

    于是，陳明宇便故意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道：“秦所，句實在話，你怕做這種事得罪人，我去做，也怕得罪人啊。我雖然在這兒工作還不久，但是我可是土生土長的雙廟人啊！”

    秦少剛拍了一下腦袋，叫道：“哎呀，你是雙廟人，我把這一點給忘了！”

    陳明宇知道秦少剛這是在做戲，他怎么可能會忘了這一點呢？所以陳明宇便不話，等著看秦少剛接下來還會怎么。

    秦少剛隨即又苦笑著道：“不過，明宇，咱倆都不去做這件事，就沒有合適的人了，咱們這個年，實在是過不下去啊。”

    陳明宇問道：“董磊和任云波，他們兩人也不行嗎？”

    秦少剛輕輕搖頭，道：“他們兩個都是老油條了，他們去了辦不成事。”

    陳明宇見鋪墊已經做得差不多了，便輕嘆了口氣，道：“看來，這件事只能我去做了。”

    秦少剛見陳明宇有些松口，便立刻就當他是已經同意了，很高興的道：“明宇，關鍵時候，還是你能靠得住啊！不過，你放心，我也不會只做惡人的！像這種六害類的案子，處罰的尺度還是比較大的，我現在給你定個標準，只要你能總共為咱們所里弄到一萬……不，八千塊錢就行了！在達到這個標準之后，你如果再抓住了其他人，你可以少罰，甚至不罰，留給你去做人情！”

    陳明宇還是為難的道：“秦所，多謝你替我考慮這么多，不過我這心里還是沒有一點譜。我就直吧，你是我的領導，你把這個任務交給我了，我肯定接受。但是，我也想提三點條件。”

    秦少剛就怕陳明宇不答應，只要陳明宇答應了，那就什么都好，便爽快的道：“你吧，什么條件！只要我能做到的，絕對沒有二話。”

    陳明宇道：“第一，八千的標準太高了，我希望能把這個標準定為六千。第二，我希望在我抓賭的時候，你能暫時回避，要不然我這邊抓到了人，那邊馬上給你打了電話，請求放人，那咱們的計劃不久泡湯了嗎？第三，既然董磊和任云波在這件事上都靠不上，那我就只能帶著聯防隊員們去抓賭了。這些聯防隊員們這么辛苦，圖的是什么？還不就是一點獎金嘛。所以，我請求等局里把經費返還給咱們所里之后，可以提出來一些給出了力的聯防隊員們發獎金。不過，我可以提前聲明，這些獎金是只發給聯防隊員的，我自己一分錢都不要。秦所，我就這三個條件，你要是覺得能行，這個活我就接了。如果你覺得不行，那我也沒辦法了。”

    秦少剛使勁的抽了一口煙，然后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里，爽快的道：“這三個條件，我都同意了，就這么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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