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連想都不敢想了,自己簡直就成了不要臉的臊爛貨色!還有自己的爹娘,自打搬回村里后,總共也沒去過幾趟,更不用說起碼的孝敬與陪伴了……
想來想去,柳葉梅再也躺不住了,起身收拾了一番,就鎖門去了二嬸家。
進了家門,還不等說啥,二奶就埋怨起來:“當媽的,一點兒都不稱職,連個防雨的工具都不給孩子備下。”
柳葉梅這才想到,兒子昨天一定是淋雨了,就急著眼問二嬸:“小寶他……他昨天淋雨了?”
二嬸冷著臉,嗔怒道:“你兒子倒沒啥,就是把老娘我給淋濕了。”
“你咋淋濕了?”
“我咋淋濕了?這還要問嗎?還不是急著去給你兒子送雨傘,才淋成了落湯雞嘛。老天爺也不知道是咋的了,又是雨,又是雷的,狂轟濫炸,都快把老娘給嚇尿褲子了。”
柳葉梅歉意地說:“嬸,真是對不住了,讓你受罪了。”
二嬸一樂,說:“老娘就是再受罪,心里也恣,誰讓自家媳婦出息呢,這比啥都好。”
二嬸這話就像一把錐子,一下子就把柳葉梅的心房刺出了血,呼呼淌著。
“你看看,你眼圈紅啥呀?二嬸又沒怪你。”
柳葉梅搖搖頭,嘴角一抹苦笑。
“那你難過個啥?你兒子又沒受啥罪,在我這兒吃得飽,喝得好,昨日的雨又沒淋著他,我趕到學校的時候啊,人家老師早就給他披上雨衣了。”
柳葉梅一愣,問:“嬸,你說啥?哪一個老師給小寶披的雨衣?”
“哦,聽小寶說是……是新來的那個校長。”
“哦,是他呀……”
“是啊,這個新校長人真好……真好……從來都沒見過這么好的校長……好人……好人呢……”二嬸翕動著干癟的嘴唇,嘰嘰咕咕著。
柳葉梅心里亂糟糟起來,亂得無法理順,腦子里也跟著一片混沌,灌滿了漿糊一般。
她有一搭無一搭地跟二嬸聊了幾句閑話,便起身告辭了。
走到門外,她感覺有點兒神志不清、懵懵懂懂,靠在墻上瞇瞪了幾分鐘,才好了起來。
突然就想起了爹娘,于是直奔著他們住的“鬼屋”去了。
見二老生活如常,安然無恙,身體倒也康健,心里便坦然了許多。站在院子里跟娘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體己話,就折身返回了。
一路上走得急,也沒太注意天上的變化。
可剛剛到了村口,突然覺得頭頂上方刮起了一陣冷颯颯的涼風,那風就像是一把數也數不清的細碎刀子,密密麻麻刺進了皮肉里,又冷又疼。
還不等緩過勁來,一瞬間,天地間便開始飛沙走石,一片灰暗。
抬頭一陣張望,頭頂上方的烏云就像奇形怪狀的巨獸,上躥下跳,翻轉攪動,看上去恐怖異常。
柳葉梅撒腿就跑,身后狼追虎趕著一般,等到屁滾尿流地進了家門,閃電就緊跟著撲進了屋里頭,雷聲也在院子里那棵挺拔的楊樹稍上轟然炸響……
關緊了門窗,柳葉梅跳上床,頭鉆進了被窩里,瑟瑟縮成了一團,不敢往外多看一眼。
好在過了不到一個時辰,雨聲就沒了,連風聲也沒了蹤影。
柳葉梅直起耳朵細聽,果然風平浪靜,這才從被窩里探出頭來,往窗口一看,竟然是光輝一片。
從床上擦身下來,走到了院子正中,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仰頭一看,天空一片湛藍,碩大的太陽懸在西天,綻放著金燦燦的笑臉。
連連抻了幾個懶腰后,柳葉梅隨即決定,給兒子做一頓蔥花油餅吃。
等油餅的香氣飄溢出來的時候,兒子小寶回來了。
柳葉梅直起腰,迎上去接過兒子的書包,親昵著喊著:“哎喲……寶貝兒子回來了,想媽媽了沒有啊?”
兒子竟然毫無感情色彩地應付道:“嗯想了……也沒想……”
“咦,小鱉羔子,啥叫想了也沒想呀?”
“就是有時候想,有時候不想唄。”
柳葉梅一琢磨,雖然知道兒子是在敷衍自己,但他的描敘似乎還是有幾分貼切的。
心里就想:看來兒子是長大了,不喜歡再像從前那樣在自己面前撒嬌了,漸漸有了棱角的小臉蛋上也多了幾分冷漠,有點兒小男子漢的味道了。
見兒子急著往電視那屋奔,柳葉梅就喊住他,說:“快去洗一把手,媽給你烙了蔥花油餅,噴香噴香的,趕緊吃去。”
小寶站定了,回頭望著媽,乞憐地說:“媽,我看著電視吃好不好?”
“不行!那咋行呢?會傷眼睛的,用不了多久就成了近視眼。”
“沒事的,一會兒就吃飽了,還得完作業呢。”
柳葉梅心一軟,就應承了下來。干脆把飯端到了里屋,娘倆坐到一起,邊看電視邊吃了起來。
等吃完了飯,柳葉梅剛剛把兒子趕進了自己房間,打算收拾一下灶間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柳葉梅一看號碼,知道是尤一手打過來的,就拿起手機鉆進了自己房間,掩緊門,接聽起來。
尤一手問:“柳葉梅你啥時回來的?”
“哦,頭……頭晌呢。”
“多虧是頭晌,要不然又得挨雨淋了。”
“是啊。”柳葉梅淡淡應一句。
尤一手:“你留一下門,我一會兒就過去。”
柳葉梅想都沒想,硬梆梆地回絕了他:“不行!兒子在家里呢。”
“讓他去二奶家嘛。”
“不行,今晚我得幫他完作業。”
“明天一早你過去幫他不就得了,不是已經說好了嘛,等你回來,我好好犒勞犒勞你。”
柳葉梅說:“有啥好犒勞的,以后多關照關照我就行了。”
尤一手執拗起來,說:“不行,我必須得過去,燒雞都買好了,還從家里偷偷拿出了一瓶好酒。”
柳葉梅咬緊牙關叮囑自己:一定不能松口,好好的一個女人,咋好一連三天換著男人陪伴呢?那成啥了,連個xx都不如,就算神不知鬼不覺,可自己的良心都過不去。
于是,生硬地拒絕道:“不行!不行!堅決不行!我已經答應孩子了,不能再欺騙他了。”
“柳葉梅,你能咋這樣呢,這不是再往我身上潑冷水嗎?”尤一手竟有些可憐巴巴起來。
柳葉梅佯裝生氣地說:“我還想問問你咋會這樣呢?咋就一點兒都不知道心疼人呢?這幾天我住在親戚家,天天提心吊膽地想著你那事兒,吃不好睡不好的,這好不容易回家了,你讓我睡個安穩覺好不好啊!”
尤一手一聽這話,軟了下來,說:“那好……那好……你睡吧……睡吧……我不纏你了,等改日再犒勞你吧。”
柳葉梅沒再說啥,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一夜,柳葉梅一改往常,啥也不想,幾乎是大腦一片空白,躺到床上就睡了過去,一覺到了天亮。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真就覺得神清氣爽,連心里都亮堂了許多。
吃過飯,送走兒子后,她拿起鐮刀,想到地里去看一看,如果麥子熟了,就悠著勁割一點,也算是開鐮了。
當她走出家門,穿過胡同,剛剛拐上往北的小道時,突然聽到有人在后面姐啊姐的喊著。
聲音聽上去很陌生,柳葉梅回頭一望,竟然是大柱子,正急急火火地往自己這邊趕過來。
柳葉梅止住腳步,等在那兒。
大柱子到了近前,站定了,呼哧呼哧喘息著,神情惶遽。
“大柱子,你找我有事嗎?”柳葉梅問他。
大柱子局促地搓著雙手,說:“柳葉梅姐,你說我今天該去不該去?”
柳葉梅一頭霧水,直直盯著大柱子,疑問道:“啥該去不該去的?你想要去哪兒?”
大柱子瞪大眼睛,問:“你還不知道吧?”
“知道啥?”
“曹山妮……曹山妮她爹,就是……就是曹木匠他也死了。”
“啥?”柳葉梅直接傻了,“你說曹山妮她爹也死了?”
大柱子點點頭,肯定地說:“嗯,是死了。”
“他……他是咋死的?”
“也是……也是被雷電劈死的!”
柳葉梅一陣毛骨悚然,大瞪著眼睛,看上去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聲音顫顫地問大柱子:“你說的這是真事兒?”
“姐,這種事情咋好拿著開玩笑呢!這不,我想著再去搭把手,可又沒膽量,實在拿不定主意了,就過來讓你幫著打打譜呢。”
柳葉梅先不跟他說幫忙的事情,而是面帶驚怵地問道:“那曹木匠他……他是在哪地兒被雷劈的呢?”
“就是……就是在曹山妮她娘死的那個地方,半步都不差,連死的架勢都是一模一樣。”
柳葉梅倒吸一口涼氣,就像自己也被雷電擊中了一樣,呆立在了那兒。
“柳葉梅姐……姐呀……你咋了這是?”
柳葉梅一激靈,回過神來,問大柱子:“曹木匠現在人呢?”
“不是跟你說已經死了嗎?”
“不是……我是問你尸首呢?”
“哦,也拉到大樹下了,正在那兒祭奠呢,大半個村的人都去了,圍在那兒,黑壓壓一片。”
“那你還不趕緊去,找我有啥用?”
“那個……那個誰……吳法天他也過去了,我看見他在那兒轉來轉去,就沒敢過去。”
“你說吳法天?”
“是啊。”
“他去干嘛?”
“他不是也在追曹山妮嘛,他在那兒了,我過去不合適吧?”大柱子沒了半點底氣,灰塌塌地說。
“他追他的,你追你的,你干嘛不敢去?”
大柱子囁嚅著,說:“他爹是支書,家里又有錢,我哪敢跟他比?”
柳葉梅也不知道哪來的火氣,板起了臉,惡狠狠地說:“大柱子你還是個男人不?咋就那么沒有骨氣,你沒錢沒權,可你人品好,興許曹山妮就看中你這點。再說了,他爹吳有貴那個支部書記算個啥,不就是個紙官嘛,說抹就抹了,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啊!就算是他家有錢,有錢就是好事了,解放前那些有錢的,一不老實就被打倒了,一點都不客氣,有些還直接給槍斃了呢!說不定哪一天,他爹也照樣吃槍子!”
“姐,你是說我應該去?”
“去!打起精神來,大大方方的去,該干啥干啥,你是為了曹山妮,用不著管別人咋看、咋說。”柳葉梅訓斥兒子一樣。
“好,那我就去了。”
“嗯,去吧!這正是個好機會,那個女孩上塌了天,下陷了地,她需要人依附,趕緊了,用些心,準成!”
“知道了,姐,我這就去。”大柱子轉身飛跑著去了,一條發了情的半拉子狗牙子一般。
柳葉梅望著大柱子的背影,突然覺得渾身上下一陣刺骨的冷,像是被扒光了衣衫,猛然扔進了冰窟窿里一般。
她心里清楚,讓她膽戰心寒的是大柱子告訴她的曹木匠又遭雷劈的消息,天下咋就會有這樣的殘酷的事實呢?
兩口子竟相繼死于雷電之下,相隔僅僅才不到一天的時間,并且是倒在同一個地方。
這也太詭異、太蹊蹺了,簡直叫人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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