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一手說:“我覺得吧,既然這樣了,就快刀斬亂麻,免得夜長夢多,你趕緊準備一下錢,我讓他們這邊寫下一份保證,就算一了百了了,你看咋樣?”
“好……好……我這就去準備。”吳有貴隨后又問,“那錢咋給他們呢?現在突然間成殺兒仇人了,我可沒勇氣面對他們。”
尤一手故意裝出一份遲疑不決的口吻來,說:“唉,這事吧,還真是有些撓頭。你看……你看這樣好不好,為了老弟你,這一次,我就好人做到底了,等夜里頭你偷偷把錢送到我家里,我把他們的保證書帶過去,一手交錢,一手交條,你覺得咋樣?”
吳有貴想都沒想,就滿口答應了下來。
掛斷電話后,尤一手走到了大柱子面前,粗略地交代了一番。并告訴他,自己可是冒著很大的風險才這樣做的,也讓他心知肚明,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讓他裝在心里就行,絕對不能對別人露出片言只語,要不然一準出鬧大亂子來。
但最終,他也沒把具體的賠償款額告訴大柱子,只說等與吳有貴見面后才能定。
大柱子自然是感激不盡,連連鞠躬,要不是柳葉梅拉得緊,怕早就跪下去給尤一手磕頭謝恩了。
尤一手再柳葉梅叫到一邊,如此這般地交代了一番,然后打發她把大柱子送回了家。
柳葉梅見到大柱子爹娘后,把事情的大概經過說了一遍,特別強調尤一手為了大柱子,為了他們一家所費的心機,以及與吳有貴周旋所擔負的風險,讓他們一定要把嘴巴閉緊了,無論如何別露了風聲出去。如果有人問起,包括吳有貴本人,也一定咬緊了,就說大柱子被打得很嚴重,本想去報案的,可看在尤一手的面子才做出了讓步,才忍氣吞聲的。
但她同樣也沒把具體的賠償數額說出來,只讓他們在家等消息。
等柳葉梅把尤一手的“旨意”原原本本傳達完畢后,便起身告辭,大柱子一家人感激涕零,千恩萬謝,一直尾隨著送出了大門外。
柳葉梅又回村委會走了一趟,把去大柱子家的前后過程,向尤一手做了翔實的匯報。
尤一手滿意地點點頭,臉上隨即浮出一絲奸笑,問柳葉梅:“你覺得今天這曲戲咱唱得咋樣?”
柳葉梅伸著大拇指,說:“我算是服了你了,真刁!真狡猾!比禿尾老狐貍都狡猾。不過吧,倒是挺解恨的,對待吳有貴這樣的壞東西,少不了就該這樣治治他。”
“可不是,誰讓他心術不正的,時不時就在背后插絆子,暗中攮刀子,可惡可恥得很。還有他那個狗雜種兒子,比他老還腌臜,整天價游手好閑,惹是生非,人事不干一點,就他媽的一個純種的二流子!實在也該讓他吃點苦頭,長點記性了。”
盡管這曲“苦肉計”基本達到了預期效果,可柳葉梅還是禁不住有些擔心,畢竟吳有貴是個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人,萬一他識破這場“好戲”,那可就真砸了。想到這些,她收斂了笑容,對著尤一手說:“你覺得他會乖乖讓咱牽著鼻子走嗎?”
尤一手信心十足地說:“這個你根本用不著擔心,現在事實擺在這兒,他也是犯擰,那好,就打電話讓高所長來處理,就咱們跟高所長的關系,不讓他把屎拉褲襠里頭才怪呢。”
提到所長高明堂,柳葉梅心里油然一動,畢竟自己與他有過交往,還推心置腹肌膚說過一些心里話,多多少少還是有所用情的。
但她表情卻沒有絲毫流露,異常沉靜,說一聲:“如果沒事的話,那我就回家了。”
尤一手壓低聲音說:“你記著,今夜里把門給我留了。”
柳葉梅說:“不行。”
尤一手死皮賴臉起來:“咋不行?都多日子沒投一投下水道了,你也不嫌堵得慌。”
柳葉梅冷著臉說:“這一陣子村里盡出怪事兒,心驚膽寒的,哪還有心思弄那些。”
“這不就是……就是擔心你擔驚受怕,所以我才想著去陪你嘛。”
“你還是消停點兒,安心在家陪自家娘們吧。”柳葉梅說著,轉身離去了。
尤一手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在后面喊道:“回來……回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辦呢。”
柳葉梅停下腳步,回過頭問道:“還有啥事兒?”
尤一手說:“還有大柱子家的那個保證書沒寫呢。”
“你咋不早說呢?”
“你趕緊再跑一趟吧,根據我的意思,好好斟酌斟酌,無非就是同意私了了,拿到錢后就免去了吳有貴爺兩個的一切責任,所有的后果都與他們無關。你這就讓他們寫取,別耽擱了用。”尤一手吩咐道。
柳葉梅想了想,問道:“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有啥不合適的?”
“錢數呢?總該在協議上寫出來吧,你拿出實數來了嗎?”柳葉梅心里明白尤一手的小九九,只是不愿戳穿罷了。
尤一手想了想,說:“這事吧,咱不能白忙活了,你說是不?”
柳葉梅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那是你的事,與我沒有一分錢的關系。”
尤一手罵一句:“操,傻,我能虧待了你。”
“我可沒指望啥,你自己看著辦吧。”柳葉梅接著問一句,“你說吧,去寫還不是不寫?”
尤一手眨巴眼皮稍加思量,然后說:“這倒也是,協議上不寫的話,肯定不行。可如果寫上了,就沒了后手。這事……這事該咋弄呢……”
“你自己想想辦法吧,我走了。”
“熊娘們兒,你急著回家趕熱屎吃呀!”尤一手臟兮兮地罵道。
“老x鬼,你才吃屎呢!”柳葉梅以牙還牙罵道。
“看把你給狂的吧,給你鼻子就上臉!連老子都敢罵。走吧走吧,夜里晚一些睡啊,記著給我開門。”
“你就別纏磨了,這一陣子兒子睡我屋里呢。”
尤一手陰下臉來,說:“別以為我就那么稀罕你,還不是為了去給你送那個啥嘛,等錢拿到手后,我立馬就過去。”
“我不要,你自己留著吧。”
“你別跟我裝清高,見見面,分一半,這是規矩,我咋好獨吞了。”
“我不要,真的不要。”
“推脫個屁啊!”尤一手粗野地罵一句,接著說,“你也別指望太多,錢是補償給大柱子的,咱們只吃點零頭就行,這不為過吧?”
柳葉梅一臉平靜地說:“你老謀深算的,我咋懂得那些,你自己看著辦就是了。”
尤一手揮了揮手,說:“那好,你走吧……走吧……記得等我就行。”
一天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情,就像一場紛雜灰暗的夢一樣,令柳葉梅心神不寧,神思恍惚。
跟兒子一起吃過晚飯后,柳葉梅就想著法子,找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借口,把兒子小寶打發到了二嬸家。
她心里清楚,今夜里尤一手是非來不可了,自己都已經拒絕他好幾次了,再讓他接著吃閉門羹,就顯得太絕情了。
估計這個老家伙心里也實在是癢癢得不行了,急著盼著的想讓自己幫他釋放一下。
況且,自己心里也的確惦記著大柱子那事的處理結果。當然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那結果有利益的成分在里頭。
自己嘴上拒絕,可心里還是有所念想的,因為錢的確是好東西。錢能給自己一切想要的東西,錢能夠使自己為所欲為、開心快樂。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可時至今日,錢的威力更大了,都大到了“有錢能使磨推鬼”的地步了。
……
送走了兒子,再稍加收拾,然后就躺到了床上。
這個過程中,柳葉梅心里想著的都是與錢有關的事兒。
但想的同時,耳朵也一直靈性著,留意著窗子外面的動靜。她竟然莫名地激動起來,熱切地期待著響起敲門聲。
這個夜晚出奇得靜,靜得連一絲風都沒有。
實在睡不著,她爬起來,給蔡富貴打了個電話,問他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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