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發啥愣呀?你我的在不在理?”
柳葉梅倒也活泛,眼珠子轉了幾轉,然后回過頭來哧哧一笑,拋一個媚眼,酸溜溜地:“瞧你,還是個大男人呢?心眼得像個針鼻!我要是不知你的情,不感你的恩,能讓你近我的身嗎?能讓你愛咋著咋著嗎?女人在男人面前撒撒嬌,治治氣,那明什么?明那個男人值得信賴,值得依靠,你連這個都不懂,不跟你瞎嘮叨了,懶得對豬彈琴!”
尤一手哼哧了一聲,:“熊娘們兒,還咬文嚼字的,是不是跟著剛來的那個白臉學的呢?”
“老不死的!你又亂噴糞了是不?平白無故地你扯人家干嘛?人家可沒得罪你吧?”
“得了……得了……不跟你扯遠了……不扯遠了,你走你的吧,再扯多了不吃了我才怪呢。”尤一手邊邊擺了擺手,緊跟著又叮囑一句,“晚上早把孩子安點好了,我們好好談談正事兒,在繃下去,怕是要爆胎了。”
“滾!蔡富貴在家呢。”
“我都跟他好了,讓他晚上來值班,大美女啊,給老漢一個機會唄,中不中?”
柳葉梅裝模作樣想了想,:“我不是不讓你去,實在是沒辦法呀,今天早上我就跟楊絮兒好了的,她昨天遭了事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個人咋還敢在家睡呢?”
“切,你總不能和天天晚上陪著她?這樣吧,你打電話跟她一聲,讓她找木匠把門閂加固一下,沒啥可怕的。”
“這個我都跟她交代過了,可她還是覺得不踏實,所以我才答應過去陪她的。都這個時候了,再打退堂鼓,人家會怎么想?你就不怕懷疑到你頭上來,萬一傳到你家那個黃臉婆的耳朵里面去,她不跟你鬧才怪呢。”
“鬧個吊啊,讓她鬧去!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都習慣了,讓她鬧去。”尤一手完,咧開大嘴,不知羞恥地笑著。
“你是村長,誰還敢耽誤了你的正事呢?你愛咋玩咋玩吧,與俺無關。”柳葉梅完,扭身出了門。
她走在大街上,覺得渾身上下又累又乏,吃力地邁動著雙腿,想快些回家好好睡一覺。
可心里突然就想起了昨夜里驚恐的一幕,那個一晃而過的影子似乎真的有幾分眼熟,難道那個鬼雜碎真的是蔡疙瘩不成?
又回想起了剛才尤一手過的話,心里就有些拔涼犯堵,就有些慌亂忐忑。想著想著,就加快了腳步。
回家后,見蔡富貴賴在床上睡覺,一把扯醒了他,把村長對二叔蔡疙瘩的懷疑一五一十了出來。
蔡富貴聽了,不以為然,:“懷疑就懷疑唄,又沒有證據,再了,我現在也算個預備干部了,村長不會不給情面吧。”
“想得美,村長了,如果查明是蔡疙瘩干的那些壞事,就直接讓派出所來抓人,誰的情面都不看!”
“那就抓唄。”
“滾!”柳葉梅在蔡富貴的背上拍了一巴掌,,“你的輕巧,是不是好了瘡疤忘了痛?”
“忘是忘不了,可那畢竟是過去的事了,今非昔比呢!”
“蔡富貴啊蔡富貴。”柳葉梅狠狠地戳著蔡富貴的頭皮,,“你也不想想,一旦你叔進去了,咱們家好不容易樹起來的名聲還能保得住嗎?你那干部還能當成嗎?”
蔡富貴呆呆坐著,突然“活”了過來,嘣咚一下跳下床,蹬上鞋子,抓一件襯衣就朝外跑去。
柳葉梅問他:“你去哪兒?”
“找蔡疙瘩去!”
柳葉梅跟幾步,已經不見了蔡富貴的人影。
蔡疙瘩的三間草屋孤零零地立在村西頭,旁邊是一棵幾人合抱的國槐樹,濃密的枝葉嚴嚴實實把屋子遮住了,顯得逼仄而陰暗。
蔡富貴輕輕推開了虛掩的柵欄門,躡手躡腳走過院子,伏在房門上靜靜聽了一會兒。
屋子里靜悄悄的,無聲無息,活像個死人的墓穴。
蔡富貴頭皮一陣發麻,自問道:莫非那個東西挺尸了?
死了倒也好,不但整個村子安生了,自己一家老也用不著跟著他蒙羞抹黑了。
正想著,突然聽到屋里響起了“哎呦”一聲。
蔡富貴被嚇了一跳,趕忙對著門縫往里喊:“叔……叔……你在家嗎?”
過了好長時間,才聽蔡疙瘩*道:“哎喲……喲……外面是誰呀?”
“是我,蔡富貴!”
“哦,蔡富貴啊,你來了呀?進了吧。”
推開門,一股臭烘烘的味道撲面而來,差點沒把蔡富貴熏暈過去。
他強忍惡心進了屋,又摸索著推開了里間的門板,借著狹窗欞上透進來的微弱光亮,這才看清此時的蔡疙瘩正躺在炕上,身上蓋著一床臟兮兮的被子,正側臉望著她。
“叔,你咋了這是?”
“哎呦……哎呦……這不是病了嘛,都好幾天沒出門了。”
蔡富貴剛想幾句安撫的話,腦海里突然蹦出了這樣一個推理:蔡疙瘩不是那個干壞事的歹人,至少昨夜里去楊絮兒家的不是他,他都病成這個模樣了,哪還有那個心思呢?
想到這些,蔡富貴問他:“感覺哪兒不舒服?是不是感冒了?”
“嗯,好像是感冒了,頭痛,發燒,怪難受的……”蔡疙瘩有氣無力地應道。
蔡富貴:“你覺得咋樣?能扛得住嗎?如果不行,我就找個車,送你去醫院吧?”
“醫院我不去,吃點藥就好了。”
“那你有藥嗎?”
“原來有一些,不過昨天吃完了。”
“那好吧,我去給你買點藥回來。”蔡富貴也沒聽到蔡疙瘩回應沒回應,就快步出了門。
他一路跑著回了家,跟柳葉梅如此這般的匯報了一下。
柳葉梅一聽,心思立馬活躍起來,嚷嚷道:“蔡疙瘩病了,還病得不輕,這事一定要讓村里的人知道,至少讓尤一手、讓楊絮兒兩個人知道,二叔蔡疙瘩是個病人,這幾天一直躺在炕上,根就沒有能耐跑出去干壞事,也好打消對他作案的懷疑和揣測。”
蔡富貴問:“有這個必要嗎?”
“有!”柳葉梅著,腳步已經邁出了門檻,輕巧地朝前奔去。
她想先去給二叔抓點藥,拿在手上,讓別人知道蔡富貴真的是病了,自己正去給他送藥呢,也好順便造造聲勢。
當她來到村赤腳醫生家門口時,停下了腳步,稍加思索,然后又轉向了左邊的胡同,快步來到了相隔不遠的婦女主任鄭月娥家,在門外喊著:“鄭月娥……鄭月娥……你在家嗎?”
鄭月娥了房門,隔著墻問道:“誰啊?”
“是啊,連我都聽不出來了?”
“你有事嗎?”
“你知道赤腳醫生去哪兒了嗎?我找他有急事。”
“不知道,剛才還在,估摸著走不遠吧?你找他干嘛?”
“哦,是俺叔蔡疙瘩病了,都病了好多天了,炕都下不來了,我再給他買點藥去。”
“那你再去找找吧,他去哪兒又不告訴我。”鄭月娥冷冷地。
“不了,你先忙吧,我自己去找找看。”柳葉梅完,微微一笑,她是在為自己的聰明沾沾自喜。
她從赤腳醫生那兒買了幾盒藥感冒藥,又去賣店簡單買了點吃喝,就直接去了蔡疙瘩家。
柳葉梅進了屋,把東西放到了炕沿上,又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安撫話,就匆匆逃出了那間臭氣熏天的破屋。
這時候太返回到大街上,感覺輕松了許多,逢人問起,就蔡疙瘩病得不輕,都下不了床了,自己剛剛買了藥送去。
雖然也心疼自己那四十多塊錢,但想想也值了,估計以后肯定就不會再有人懷疑蔡疙瘩就是那個糟蹋婦女的歹人了。
她暗自慶幸自己這一招數的高明。
人歡無好事,狗歡有屎吃,這話得一點都不假。
當她喜滋滋地踏進家門時,卻意外地看到兒子寶正呆在家里看電視,禁不住冷著臉喝問道:“寶,你怎么不去上學?”
寶望著媽媽怒氣沖沖的臉,抹一把眼睛,怯怯地:“是……是老師把我趕回家的。”
“是誰……誰把你給趕回家的?”
“就是那個……那個孫老師呀。”
“哪一個孫老師?”
“就是……就是那個女的孫老師。”
“你是那個叫孫秀紅的女老師?”
“嗯……”寶點了點頭。
“她為什么要趕你回家?”
“是她誣賴我,我作業沒完成。”
“那你到底完成了沒?”
“完成了呀,她看都沒看,就我沒完成,還用書拍了我的頭,拍得很痛很痛。”寶一臉委屈。
“你為啥不跟她講理?”
“講了,可她就是不聽,還把我趕了回來。”
“寶,你沒假話吧?”
“沒呀,我真的完成了呀!不信你看看。”寶著翻開了書包,從里面摸摸索索找出了作業,翻開來遞給媽媽看。
柳葉梅看一眼,見寶的作業寫得很認真,字也更正,氣就不打一處來,心里惡狠狠罵著:這個臊娘們,仗著你是個老師,就可以隨便欺負孩子啦!
不行,得去問問,她憑啥不問青紅皂白就動手打孩子?
她有啥權力把孩子趕回家?
媽個蛋的!能耐她了,大不了就直接去找校長,又不是見不上他,量他胡善好也不敢拿自己怎么著。
她想喊蔡富貴跟自己一塊去,也好壯個膽兒,可推開門,卻沒了他的影子,便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柳葉梅黑著臉,腳下生風,急急忙忙朝著學校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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