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了,村長尤一手已經把他吹上了天,他是著名作家,廣播里有聲,報紙上有名,按時下時髦的法,那叫“大腕兒”。
這樣一想,蔡富貴自然就有了底氣,抬頭挺胸,豪氣沖天,一副牛逼拉撒的模樣。
落座后,鎮長:“尤村長是個熱心人,雖然奔波在抗旱第一線,但一聽上面的大領導來調研,就嚷嚷著要跟過來見一面,我呢,也就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就答應下來了。”
“也好……也好……我們就是想聽聽基層的真實聲音,也好有的放矢,讓有限的資金,發揮最大的作用,產生最大的效益,這也是各級領導的指導方針。”主賓座上侃侃而談,一通廢話。
滿桌子一片附和聲,熱鍋里炒屁一般。
尤一手假惺惺笑著,:“尊敬的領導啊,我可找到救命恩人了,聽了您的話,可看到希望了!”
“老尤啊,你就甭客氣了,有話照直……照直。”
“楊局長,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好,你……你……暢所欲言,各抒己見。”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怕不讓實話。”尤一手咽一口唾沫,,“快點開吃吧,我實在餓得不行了。”
鎮長臉一沉,不露聲色地提示道:“尤大村長,飯要吃,可工作要緊嘛,先困難。”
尤一手面露疾色,嘆息一聲,:“這一陣子旱情嚴重,眼瞅春季的莊稼就要絕產,我是心急火燎啊,連褲腰帶都勒緊了,總該留點糧食撐到秋季吧?所以啊,連飯都不敢吃飽了。”
姓楊的局長收斂了笑容,問一旁的鎮長:“真的那么嚴重?”
鎮長點點頭,:“嗯,很多地塊,特別是丘陵地帶,幾乎就要絕產了,唉,百年不遇呢!”
“沒事的老尤,盡管放開來吃就是了,老天無情人有情,有我們在,就餓不咱老百姓!”
話間,餐桌上已經堆滿了山珍野味。
鎮長舉杯發話了,好一套冠冕堂皇的辭,直把蔡富貴佩服得五體投地,卻不知不覺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按當地慣例,鎮長一連敬了三杯。
接著又是副陪敬酒,再一番言不由衷的祝酒詞,滿滿三杯又下了肚。
不知道是真的酒量,還是過于矜持,大腹便便的楊局長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他捂緊了杯子,啥都不再喝了。
尤一手不樂意了,紅著臉,瞪大眼,沖著楊局長噴了起來:“我楊局長,你是不是不認識我了?”
楊局長一愣神,眨巴眨巴眼睛,滿臉歉意地:“對不住……對不住……我還真沒印象了。”
“貴人多忘事,老話得一點都不假。”
“老尤啊,之前咱們見過面?”
不知道是真是假,看上去忽悠的成分比較大,尤一手有模有樣的:“那一年,你到我們村上考察,還吃過我們家一只雞呢,酒桌上一口一個大哥叫得那個親就甭提了,這時候咋就連酒都不想跟我喝了,不會是嫌我土氣吧?”
那口氣,毫不客氣,甚至有點像打架。
鎮長看不下去了,打起了圓場,:“老尤呀,你還真拿楊局長人當自家人了,人家是上面的領導啊,客氣點……客氣點……話不能太過了。”
楊局長雖然心里面不痛快,可面上還過得去,只得舉起杯,異常親切地喊了一聲哥,:“老弟不是沒認出你,更不是嫌你土氣,關鍵是當著領導們的面,不好過多流露,還請尤兄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完叮當碰一下杯,來了個一口悶。
“看看人家楊局長,水平就是不一樣,有情有義有涵養,話得也到位,板上釘釘。各位弟兄,咱們以后可得好好學著點兒。”鎮長肉麻地拍著馬屁,還不失時機地豎起了大拇指。
“是,我是個大老粗,更應該好好學習!”尤一手這下滿意了,笑得眼睛都沒了。
“就是嘛,那還不趕緊回敬一杯。”鎮長開始煽風點火了。
“那當然了。”尤一手站起來,親自把瓶,給楊局長斟滿了酒杯。
這下楊局長不好推辭了,只是稍稍客套了幾句,就仰頭喝了下去。
氣氛再次活躍起來,又喝過兩杯,尤一手看上去也已經明顯有了醉意,他身子晃來晃去,可手一點都不抖,特別是倒酒的時候,既穩又準,半滴都沒灑在外頭。
他放下酒瓶,雙手捧起楊局長的酒杯,拖聲拉調地:“楊……楊局長……不……不……應該稱呼楊老弟,我真誠地邀請你,再次去我們村考察,再次去吃雞。”
“老尤啊,你這狗東西,就別提吃雞的事了,敬酒……敬酒……”鎮長笑罵著,向楊局長解釋道,“楊局您別介意,老尤是個好人,有啥啥,炮筒子一個,這又沾了酒,嘴上就缺了個把門的,見諒……見諒……”
楊局長二話沒,接過酒杯,猛勁喝了一口。
尤一手一看,又不樂意了,嚷嚷起來:“老弟你這樣可不行,這酒是我雙手捧給你的,你怎么能剩半杯在里頭呢?這不成半心半意了,不行……不行……你要是不喝,我就再給你捧一次。”
無奈之下,楊局長只得苦笑著搖了搖頭,把剩下的半杯酒喝了下來。
然后,一屁股坐下來,:“尤村長,老兄,這樣夠意思了吧,我真的不勝酒力。”
尤一手還是不依不饒,:“今天的機會難得,我還有一層意思要表達,就是向楊老弟表示感謝,表示衷心的感謝。”
“表示感謝?”楊局長一頭霧水。
“是啊……是啊……衷心感謝!”尤一手一臉認真。
楊局長一臉疑惑,問:“感謝我?”
尤一手點點頭,:“是啊,感謝您楊局長。”
“這……這從何起呢?”楊局長直接變成了丈二和尚。
“都貴人多忘事,看來一點兒都不假。”尤一手清了清嗓子,正經道:“那一年,你去我們村里考察,幫我們出謀劃策,爭取到了上頭的扶持基金,硬是把一個光禿禿的山嶺給改良了,每年就能多打好幾千斤糧食呢,這可都是您的功勞,您,是不是該好好感謝您呢?”
楊局長記憶中壓根兒就沒這碼子事,可又不好把話挑明了。
再了,來就是往臉上貼金的事兒,何必往外推,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便故作謙遜地敷衍道:“尤老兄您客氣了,都是應該的……應該的……何足掛齒……何足掛齒……”
“來,楊老弟,就為這,我也該再敬你一杯。”尤一手著話,再次舉起了酒杯。
“尤村長,尤老兄,實在對不起,我真的不勝酒力,不能再喝了。”
“你不喝是吧?那好,我喝!”尤一手一仰頭,咕咚一聲,就把滿滿的一杯酒灌進了肚子里。
“楊局啊,人家尤村長工作在最基層,不容易呢,難得見你一回,既然是真心實意的表達敬意,那這杯酒無論如何還是要喝下去的,你是不是呢?”鎮長也跟著勸了起來。
“那好吧,尊敬不如從命,這杯酒我喝了!”楊局長一臉愁苦,舉起杯,一飲而盡。
見楊局長放下酒杯,摸起了筷子,尤一手又站了起來,雙手捧杯,沖著楊局長粗聲大氣地喊:“楊局長,我是個急性子人,借著今天這個場合,我想走一走你的后門。”
楊局長放下筷子,問他:“我有啥后門你走?”
尤一手:“我們桃花村旱情實在是嚴重,坡下的莊稼點火就著了,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頭,總不該看著老少爺們挨餓吧,所以呢,我才豁出一張老臉,求你把扶持一把。”
鎮長不樂意了,“老尤,你酒喝多了,怎么好難為領導呢?”
“是啊,叔,你這樣多不好呀,丟人現眼的……”一直沉默不語,只管吃吃喝喝的蔡富貴實在看不下去了,拽了拽尤一手的袖管,聲勸道。
“放你媽的狗臭屁!”尤一手突然來了火氣,沖著蔡富貴破口大罵,“媽了個逼的!你給我住嘴,我丟人現眼了嗎?我這是在為老少爺們討救命錢!”
蔡富貴不識相,繼續勸他,:“有話等酒醒以后再不好嗎?你都醉成這樣了,話得也就沒了分寸,還不攪了局嗎?弄得上頭的領導也不開心,何必呢?”
“去你馬勒戈壁滴!”尤一手一巴掌掄了過去,只聽見哎喲一聲,蔡富貴一頭栽倒在地上。
“別……別這樣,尤村長你怎么好動手呢。”楊局長起身走過去,雙手扶起了蔡富貴。
蔡富貴軟塌塌地站了起來,嘴里呼呼喘著粗氣。
一桌人看過去,都驚呆了——
結結實實的一個大男人瞬間變成了一個血人,滿頭滿臉成了紅色,血水蚯蚓一般,沿著臉頰往下流著,滴到了白色的襯衣上,觸目驚心。
鎮長拿起一塊餐巾,擦著蔡富貴臉上的血,埋怨起了尤一手:“老尤啊老尤,你這是干嘛呀?下手也忒狠了點兒吧,這萬一搞出人命來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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