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疙瘩低下頭,搓著腳:“做了一點點。”
“做啥了?”
“下午去溜達的時候,薅了人家五棵蔥,帶回家蘸大醬吃了。”
“誰問你一把韭菜半把蔥的了,你老實跟我,你昨夜里頭去學校了沒?”柳葉梅壓低話音問道。
“去學校?去學校干嘛?”蔡疙瘩傻傻地搖著頭問。
“你裝傻是不是?”
“我沒事去學校干嘛?”
“你知不知道學校出事了?”
“出啥事了?”
“你裝蒜是不?就是那個女老師的事。”
“女老師啥事?”蔡疙瘩一臉茫然地盯著柳葉梅,“她……她不會又被人偷看了吧?”
“豈止是看了,她被人糟蹋了!”
“糟蹋不糟蹋的與我有啥關系?她就是讓我辦我現在都辦不了了,不是當年了,沒了那個能耐。”蔡疙瘩嘰嘰咕咕著。
柳葉梅逼視著他,問道:“真的不是你干的?”
蔡疙瘩用力搖著頭,連聲著:“不是……不是……真的不是!”
柳葉梅凝眉想了想,:“那就好,以后你少給我們惹是生非的,再干出丑事來,可別怪我跟你不客氣!”
蔡疙瘩也動氣怒來:“你咋就老瞅著我,跟我過不去呢?真弄不懂你到底存得啥心!”
“啥心?人心!”柳葉梅把目光轉向那個“怪物”,緊接著問道,“你把他弄來干嘛?”
“你的意思是放在家里養著他了?”
蔡疙瘩低頭看一眼“怪物”侄子,:“不只是養著他,我還要給他治病,治好他的病。”
“你還要治好他的病?”柳葉梅皺眉問道。
蔡疙瘩輕輕拍著“怪物”的肩膀,對著柳葉梅:“是,我要治好他的病,然后讓來養我的老。”
“要他來養你的老?”
“是啊,要不然我老來老去的咋辦?還有誰能給我喂茶喂飯,端屎端尿?”
“你就指望他給你養老送終?”
“是啊,不然咋辦?”
“不是還有我和蔡富貴嗎?”
蔡疙瘩低下頭,鼻腔里輕蔑地哼哧一聲,:“就你們?我可早就死了那份心了,壓根兒就沒敢指望。”
“不指望拉倒,你就依靠你的瘋侄子吧,看看到底是他伺候你,還是你伺候他?”
“這就用不著你管了,咋他也是我親侄子。”
“那就好,你以為自己是香餑餑呀,好像有多少便宜我賺似的,才懶得管你呢!”柳葉梅著,便轉身朝外走去,等到了大門口,又轉過身來,警告道,“你可給我聽好了,你跟你的“怪物”侄子都放老實點,別給惹出啥是非來,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馬勒戈壁滴!咋呼啥呀咋呼?自己一身屎,偏嫌別人臭,還是先把自己管好吧。”
“再臭也臭不過你!”柳葉梅啐一口,氣呼呼出了門。
不等到家門,柳葉梅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急急忙忙從兜里摸出來,看一眼號碼,是尤一手打來的,便按鍵接聽了。
“柳葉梅,你干嘛去了?”
柳葉梅想都沒想,就撒謊道:“我去北坡看麥子呢,咋了?”
“你又去北坡看麥子了?”
柳葉梅一聽這話,心頭一揪,覺得尤一手的話里有話,趕忙問道:“過去看看麥子熟不熟都不成呀?”
“成……成……只是覺得沒必要三天兩頭的去吧?”
尤一手這句話像個無形的*,猛然把柳葉梅的思緒炸得紛紛揚揚起來:難倒那天他看見自己去北坡的麥田了?
難倒……難倒他看見自己跟陶元寶在麥田里“壓”麥子了?難倒那胡隆隆的滾石聲是他的惡作劇?
難倒……
“喂……柳葉梅……柳葉梅你倒是話呀!“
柳葉梅這才回過神來,裝出信號不好的腔調喊著:“喂……喂……咋聽不到呢……喂……喂……現在聽到了嗎?”
“聽到了……聽到了……”
柳葉梅趕忙岔開話題:“你火急火燎地打電話找我,有事兒嘛?”
“沒事能找你嗎?你趕緊來村委會一趟。”
“去村委會干嘛呀?”
“你沒聽學校里的那個女老師出事了嗎?”
柳葉梅淡然回應道:“知道呀,村里出事的女人多了去了,案子破不了,壞人又抓不到,早就習以為常了。”
“那可不一樣,人家是教師,是吃公家飯的,這影響可大著呢。”
“影響再大,又與我有啥關系呢?”
“咦,柳葉梅。”尤一手陰陽怪氣地,“你這話聽上去咋就有些刺耳呢?是不是你之前跟人家結過啥冤仇呢?這時候就幸災樂禍了是不?”
“誰幸災樂禍了?你這個老東西,可別盡胡八道啊!”柳葉梅氣惱地喊一嗓子。
“聽聽……聽聽……咋就覺得你跟人家有深仇大恨似的,這樣可不好啊,容易被當成嫌疑犯的,會被……。”
“你就別在那兒滿嘴噴糞了,有話就,有屁就放,我還急等著去看麥子呢。”柳葉梅不想再跟他胡咧咧下去,打斷尤一手的話。
尤一手嘿嘿干笑兩,油腔滑調地問:“你是急著去看麥子呢?還是急著去見人呢?”
這下,柳葉梅心里有底了,她斷定自己那天跟陶元寶在麥地里“胡來”的事兒,一定沒能逃過尤一手的眼睛,要嘛就是有好事者窺探到秘密以后,給走漏了風聲,傳到他耳朵里面去了。
但既然他沒有直露地把事兒挑明,那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去跟他計較啥了,干脆裝作啥也沒有發生就是了,于是便大喊道:“我可沒時間跟你磨牙,忙著呢,扣了!”
“別……別扣……別扣!”
“有話你就快!”
“是這樣,柳葉梅,一會兒派出所來人,調查那個女老師被糟蹋的情況,你得來打一把手,配合一下。”
柳葉梅干脆地:“我不去!”
“咦,柳葉梅,你現在又不想當村干部了?”
“你現在不是還沒宣布我當村干部了嘛,憑啥讓我摻和進去,跟著跑前跑后的?”
“不是都已經定下來了嘛,只是程序還沒走完,這是個必然的過程,再了,你以為選拔個干部就那么簡單呀?需要鍛煉,需要考驗,這都是必須的,你知道不知道呢?”
“既然你這樣,那我問你,從你答應我當村干部起,到現在有多少日子了?”
“我答應你的咋作數呢?只有黨委政府決定后才正事兒。”
“那就等著黨委政府決定以后再吧,再這樣沒名沒分地跟下去,我才丟不起那個人呢!”柳葉梅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尤一手也跟著發起火來,嚷道:“柳葉梅我咋就覺得你孬好不懂,香臭不分呢?我還不是為了你好呀!”
柳葉梅沉吟一陣,然后:“你的好我知情,可總不能這樣沒完沒了地耗下去吧?”
“那好吧,你愿意來就來,不愿意拉倒,我才懶得費這個唇舌呢!”尤一手完合了電話。
柳葉梅站在原地,呆著臉,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琢磨了好大一陣子,她腦海里突然又蹦出一個人來,那就是毛四斤。
這個子最近一段時間來無影,去無蹤,神神秘秘的像個鬼,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昨天夜里的事兒不會與他有關吧?
就算與他無關,那也得跟他聊聊,畢竟他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看事更高遠的些,免得見了所長沒話,讓人家瞧不起。
到了毛四斤家,見他正坐在樹蔭下,膝蓋上放個子,急急火火寫著啥。
“四斤大兄弟。”柳葉梅輕輕叫了一聲。
“打住……打住……”毛四斤頭也不抬,不耐煩地嚷嚷著。
“毛病,干嘛不理人?”
“沒看見我正在寫東西嘛,好不容易來了靈感。”
“你在寫啥?”
“寫詩。”
“是給我寫的吧?”柳葉梅心頭一喜,蹲下來,打眼看了過去。
“干嘛呀你?”毛四斤停下了,氣呼呼地盯著柳葉梅。
柳葉梅站起來,嘟嘟囔囔地:“氣!怕看是不?怕看就不是好東西,是不是寫啥反動言論了?”
“滾,誰寫反動言論了?快,找我有事嗎?”
“毛四斤,聽昨夜里學校里面出事了,你知道不?”柳葉梅緊盯著毛四斤的臉,試探著問。
“啥事?”
“那個叫孫秀紅的老師被人糟蹋了,挺嚴重的,連身上的零件都讓人給割得七零八落的。”
“操,這個鳥村子,出了這樣的事,一點都不稀罕。”
見毛四斤一臉冷漠,柳葉梅心里面就更加重了對他的懷疑,“你是不是覺得她是罪有應得,該著要**害?”
毛四斤眼一瞪,吼道:“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我咋就那么惡毒呢?”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村子里烏煙瘴氣,邪不壓正,早早晚晚會出大事。”
“你看透了是不是?”
“沒看透,正在看。”
“你別光看呀,想辦法管一管呀。”
“你怎么知道我沒管了?”
“你天天呆在家里,就跟個傻子似的,管個屁啊管?”
“你沒看見,并不代表我沒管。你好好瞪大眼睛看著,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五體投地!”
“就知道吹牛,不聽你夢話了,我還有正事呢。”柳葉梅完,扭著肥大的屁股就往外走。
毛四斤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喊道:“做事不能光用屁股,要學會用心、用腦啊!”
“滾犢子,鱉羔子,用你個頭啊!”柳葉梅罵著,抬腳邁出了門檻,朝著村委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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