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流言有效的方法就是在其中混入五分真,另外的五分便是假的,久了也就會被認為是真的,除非有逆轉(zhuǎn)性的證據(jù)出現(xiàn),不然誰也推翻不了這個流言。
而大梁這邊放出去的假是一些沒有實據(jù)的推測,比如楚帝從心眼里看不起弱不禁風的讀書人,對姬先生的高傲也頗為看不慣,之所以表現(xiàn)得禮賢下士,不過是忌憚于姬先生的威望和想利用他招攬賢士罷了。
證據(jù)就是他請動了姬先生出仕,卻是委于出使梁國副使的職務。
梁國的君臣表示,要擱在他們大梁,一個丞相都嫌太輕的。
好的壞的皆叫大梁了,楚帝能怎么反駁?
最要緊的是態(tài)度這種事很難用證據(jù)可以證明,他拿出證據(jù)來表明自己很尊重姬先生,人家便可以推他是作秀,何況以他一國之君的自尊,他也不可能因為一個流言便現(xiàn)身法。
最好的辦法是讓姬先生出面解釋,只要他表達對楚國的親近,和對楚帝的尊敬,這些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可要命的是,楚帝剛強迫人家收徒開書院,姬先生又一向傲氣,怎么可能主動出面?
于是,在流言發(fā)甚囂時,有幾位朝臣開始頻繁出入姬家。
姬先生將自己關在屋子里,一個都不見。
朝臣們只能坐在院子里等,等到天黑不見人出來便離開,第二天繼續(xù)來。
姬晟見他們走了,這才端了飯菜進屋給祖父,見祖父正埋頭在案上苦寫,不由上前勸道:“祖父,天黑了,您還是不要寫字看書了。”
姬元一笑,放下筆道:“好,聽你的。”
姬晟將他案上的東西收了,不心看了一眼,他微微一驚,“祖父是在寫書?”
姬元頷首,盛了一碗湯后笑道:“當了一輩子的先生,臨老不教書了,便作些書吧。”
他現(xiàn)在作的是書的注解,他從年輕時就陸續(xù)寫過一些,但從來沒想過系統(tǒng)的出書,這一次收到林清婉的信,他倒覺得關起門來作些書也不錯。
姬晟默默無言的將東西收起來,等祖父用完了飯他才問,“楚帝不是讓您收徒嗎?”
姬元不在意的道:“收徒講究的是緣分,我與他們無緣,他也不能勉強我。不過書院落成后我會時常過去講課的。”
姬晟抿了抿嘴,起身跪在他的腳下,抬頭看他,“祖父,我和姐姐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姬元伸手摸他的孫子,嘆息一聲后道:“不怕,再大的麻煩也有祖父呢。”
姬晟眼睛便一熱,靠在他的膝蓋上道,“外面的流言孫兒都聽了,您一直不出去,他會不會……”
來楚國這么久,他當然已經(jīng)察覺到了楚帝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樣仁厚和看重祖父。
“不會的,”姬元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道:“流言盛,我們安。”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似乎透過烏黑的天際看到了遠方,他含笑道:“這是她送給祖父的禮物呢,若無誤,此次過后我們可以清凈好幾年了。”
姬晟疑惑的抬頭,“是誰?”
姬元但笑不語。
姬晟便眼睛一亮道,“是您提起過的梁國林郡主嗎?”
姬元微微頷首。
姬晟想了想,蹙眉問,“可她現(xiàn)在不是把祖父推到火上烤嗎,怎么是為了您好呢?”
姬元眼神幽深,輕輕地道:“傻孩子,祖父一直在火上,只是無人得知而已。她此時不過是將黑霧打散,讓天下人都看到我在火上,看到的人多了,自有人幫我澆水滅火,就算不能把我從火上拉下來,也可以讓火一些。”
從他離開江陵的那一刻起他就被架在了火上,而楚帝的性情無疑讓火燒得更旺。
林清婉當然不是為了他,也是為了大梁,或者……
姬元想到宋精,當初在京城時他孤立無援,自然也不知道宋精私底下做的那些事。
可后來梁帝一怒之下拔了楚國不少的釘子,他聽著宋精發(fā)過幾次火兒,自然便猜到了一些。
他沒想到宋精竟會對年紀尚的五皇子和林縣主出手,而且還是那樣下作的手段。
當時他林清婉已經(jīng)離京,他隱隱覺得不對,他雖然只見過她幾次,卻知道她不是忍氣吞聲的人,她侄女受了這么大的委屈,她怎么可能就這么算了?
那時他還想,他們使團回楚會不會遇到刺客。
卻沒想到林清婉在這里等著他呢。
這則流言除了他這個當事人外,楚帝和宋精才是主角,而且楚帝只有一連串的猜測和一個實據(jù),宋精那邊,可是連路上休息時他用水來泡腳,而姬先生未飲一口茶這樣雞毛蒜皮的事都出來了。
甭管真假,因為連姬先生自己都不記得這茬了。
但他的例子最多啊,如果最后楚帝還不能請他出山,姬先生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最后是誰倒霉了。
這才是真的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女子啊。
姬先生搖頭一笑,見孫兒巴巴的看著他,他便將人扶起來道:“地上涼,坐到祖父身邊來。”
“祖父,您跟孫兒詳細吧。”
姬元猶豫,“這些事未定,出面難免落人口舌。”
“可這兒只有您和孫兒啊,”姬晟道:“您常我和姐姐不懂,可您從不跟我和姐姐這些,我們怎么會懂呢?”
姬晟就摸著他的腦袋感嘆,到底是資質(zhì)差些,他不跟他們他的事,那是因為涉及到他,不好落人耳目,不然誰知事情會起什么變故?
但他與弟子們談論天下局勢,各國政事時從未避諱過他們姐弟,他們從聽到大,但凡入到了心底,怎么就不能舉一反三?
孫子以前是只愛玩,對這些不上心,不懂倒也情有可原,孫女倒是喜歡聽這些,卻太過自負,不然也不會鬧出這樣的事來。
想到自己年紀漸長,如今又是這樣的局面,他倒少了許多的顧慮,他看向門外道:“想聽便進來一起聽一聽吧。”
姬晟連忙看向門口。
半響,門才推開了一扇,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咬著唇忐忑的進來。
“姐姐!”
姬元讓兩個孩子坐在他的身邊,輕聲道:“現(xiàn)在我姬家還算安,以后就不一定了,所以祖父能教你們的時日也很少了。”
姬念緊握成拳,抿嘴問,“祖父,您為何不能輔佐楚帝呢,您要是輔佐他,那這些事都不會發(fā)生了。”
姬元還未話,姬晟便反駁道:“姐姐,楚帝當時用你威脅祖父出仕,出仕后卻又不禮遇,反而打壓,如此做派祖父要是還輔佐他,那將三顧茅廬卻不得的孟帝置于何處?”
“那怎么一樣,孟帝不也想著逼我嫁入皇宮,且江陵地國弱,但楚國卻有問鼎中原之力。”姬念剛才也聽到了一些,她也知道楚帝高傲,對祖父不甚尊敬,可在她看來,大丈夫能屈能伸,相比江陵,楚國已經(jīng)是很好的選擇了不是嗎?
“祖父不是一直想天下一統(tǒng)嗎?”姬念道:“楚帝有雄偉之才,楚國也有問鼎之力,您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待天下大安,我相信楚帝和祖父間的隔閡會消去的。”
楚帝為什么不敢重用祖父?
在她看來這其中也有祖父的原因,若是祖父表明了忠心,楚帝自然不會這樣試探打壓。
她與楚太子已經(jīng)定親,未來兩家人是親家,兩家做一家,這樣斗來斗去的有什么意思?
她不太能理解祖父為何固執(zhí)己見就是不肯出仕,楚國一統(tǒng)天下,這江山最后還不是交到楚太子手上,還有她未來的孩子,到時祖父有多少雄心壯志不能實現(xiàn)?
姬晟張大了嘴巴,看了看祖父,又看了看姐姐,當初離開江陵時姐姐就是這么勸他的。
當時孟帝步步緊逼,他也感覺到了滅頂?shù)奈kU。
姐姐她已經(jīng)和楚太子妥,到了那邊他們便正式定親,有楚帝做依靠,他們根不怕在楚國被人欺負。
可到了楚國后完不一樣,祖父生惱,楚帝也不如他們想象中的禮遇祖父,姬家最大的壓力反倒是來自楚皇室。
依靠不成依靠,這才弄成現(xiàn)在的局面。
此時姐姐再,他便隱隱覺得不對。
來還想教兩個孫兒的姬元卻沉默不語起來,道不同不相為謀,但道不同還有辯駁的**,他現(xiàn)在卻連話的**都沒有了。
可這是自己的孩子,也是他教出來的,再大的苦果他也得咽下去。
他看向姬晟,沉聲問他,“你覺得你姐姐的對嗎?”
孫女已經(jīng)很難再板正,他只能寄希望于孫子了。
姬晟抿了抿嘴,心翼翼的看了姐姐一眼,最后還是搖頭道:“我覺著不對。”
“哦?”姬元坐直了身體,含笑問道:“為什么不對?”
姬晟想了想后道:“祖父看不上楚帝,為什么要勉強自己去輔佐他?”
姬元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我的孫兒果然有我姬氏的傲骨。”
姬念卻臉色微白,抿嘴叫道:“祖父!”
姬元漸漸收了笑容,看著兩個孩子道:“這天下亂了百多年,不是哪一個平就能平的,便是我姬元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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