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尚老夫人用完飯，尚明杰并沒有就離開，陪著她了一會(huì)兒話，告辭出來后便去了后面尚二太太的院子里。
這棟宅子只有三進(jìn)，且是一排三進(jìn)，和以前三排五進(jìn)的尚府比起來實(shí)在是差多了。
也因此，他們住得很近，尚老夫人的屋子后面就是尚二太太的住處，而尚丹竹和尚丹菊則住在東西廂里。
尚明杰過去的時(shí)候尚二太太已經(jīng)熄燈躺下了，冬天日頭短，她已經(jīng)不午睡了，所以晚上便睡得早。
尚明杰站在窗外，神色有些不定。
伺候尚二太太的下人發(fā)現(xiàn)他嚇了一跳，連忙過來請安，“二爺怎么來了，奴婢這就去叫醒太太。”
“不必了，”尚明杰道：“把金珠叫來就行，太太既歇下了就不要打攪她了。”
下人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心的進(jìn)屋去喊金珠。
金珠是尚二太太身邊唯一被贖出來的丫頭，她以前就是尚二太太的大丫頭，現(xiàn)在更是成了尚二太太的心腹，基本上有事尚二太太只用她。
而林家送來的丫頭婆子全都要聽金珠調(diào)派。
金珠也沒吵醒二太太，悄悄地出了屋，尚明杰在院外等她。
“二爺。”金珠本能的感覺到尚明杰不太高興，所以心翼翼的屈膝行禮。
尚明杰回頭看她，問道：“今日母親吃齋？”
金珠面上就有些尷尬，低聲應(yīng)了一聲“是”。
尚明杰神色不辨的道：“我記得母親逢五才吃齋，今兒是初九吧？”
金珠白著臉沒話。
尚明杰便明白了，他默了默后問，“今天母親都做了什么？”
“二太太在佛堂念經(jīng)呢，”金珠心的道：“因?yàn)槔咸^年前要供佛，所以讓二太太多抄些。”
“所以就沒去給老太太請安？”
金珠臉色慘白的低下頭。
尚明杰忍不住嘆息，道：“祖母年紀(jì)大了，我們又都不在家，你多勸勸母親，讓她去陪陪祖母，哪怕是多過問幾句也行，至于佛經(jīng)，還有三妹和四妹呢。”
其實(shí)尚老夫人叫尚二太太抄的佛經(jīng)，尚丹竹和尚丹菊早幫她抄好了，這件事不僅尚二太太知道，尚明杰知道，就是尚老夫人也知道的。
不過是兩個(gè)孩子的孝心，尚老夫人便是知道了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金珠的抄佛經(jīng)的借口他是不信的。
尚老夫人的情況不一樣，她年紀(jì)大了，這又是冬天，尚二太太卻連她沒吃飯都不過問，徑直便睡了。
要是老太太出了什么事她是不是也不知道？
尚明杰實(shí)在不太放心老太太，決定每天都要回來看一趟。
金珠等尚明杰走了，跺了跺冷冰冰的腳才回去，尚二太太已經(jīng)了燈坐起來，問道：“是明杰回來了？”
金珠就讓屋里的丫頭下去，服侍著尚二太太披了衣裳才道：“二爺已經(jīng)走了，外頭天都黑了，應(yīng)該是去林府了。”
尚二太太動(dòng)作便一頓，又靠回床上道：“好端端的回來做什么，他是去住對(duì)月的，總往家里跑算怎么回事？”
“是不放心老太太和太太吧，”金珠心瞄著二太太的神色道：“剛才二爺叮囑了許多話，讓太太也注意休息，不要總呆在佛堂里。可以去前頭找老太太多坐坐，倆人話。”
尚二太太就冷笑，“去前頭看她的臉色嗎？”
金珠就嘆息道：“太太，老太太也就嘴上不饒人，看在二爺和三姐的面上也不會(huì)過多為難您的。可老太太年紀(jì)大了，家里如今又只剩下您和她，您可不得多照顧一下她？”
尚二太太眼睛一閃，冷笑著想，她要是立時(shí)死了才好呢。
金珠見她不屑，便又忍不住一嘆，默默地給她扯了扯被子。
尚二太太就蹙眉道：“有什么話你便，何必遮遮掩掩的？”
“太太，您別怪奴婢話難聽，要我看來，老太太算對(duì)您不錯(cuò)的了，”金珠語重心長的道：“不舅老爺家的事，單先前抄家抄出來的虧空，老太太不也一個(gè)字都沒嗎？”
尚二太太面色一變。
“老太太話是得不好聽，可哪次二爺和三姐求情她不答應(yīng)的？奴婢句越矩的話，就算是為了二爺和三姐，您也不能跟老太太犟著啊，”金珠聲道：“您別忘了，老太太可不止有一個(gè)孫子孫女，她做了這么多年的老太君，手里還有多少東西誰也不知道。”
尚二太太便心中一動(dòng)，猶豫起來。
金珠見得動(dòng)她，連忙又勸，“現(xiàn)在老太太那么喜歡大房的寶兒少爺，要是我們這邊再鬧騰得她不開心，不定她更愿意把東西給那邊了。”
尚二太太臉色變了幾變，咬牙低聲道：“憑什么，兩邊已經(jīng)分家，她可是跟著我們二房過的。”
“憑老太太開心，”金珠聲道：“且以我們二爺?shù)男宰樱慌戮褪侵懒艘膊粫?huì)介意的，太太，您何必在這時(shí)跟老太太過不去呢？”
尚二太太蹙著眉頭想了半天，然后揮了揮手道：“行了，明日我就去給她請安便是了。”
金珠就松了一口氣，她還真怕尚二太太跟尚老夫人對(duì)著來。
就算她現(xiàn)在一身榮辱已不是系在二太太身上，可日子好壞卻是跟著她一起過的。
所以她還是希望二太太能過得更好些。
其實(shí)隔金珠看來，老太太對(duì)二太太真的算可以了。
出了那么大的事，老太太也就讓二太太去佛堂念經(jīng)而已，可二太太并不是真的去念經(jīng)，府里誰不知道？
不過是彼此不明罷了，看在二爺和三姐的面上，老太太也樂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dāng)不知道。
后來尚家抄家，抄出了許多虧空，還從二太太那里查抄出了許多老太太和姑太太的東西，衙門可不管這原本是誰的，既是從二太太那里抄出來的，就算是二太太的嫁妝沒收了。
那段時(shí)間人來人往，林家也常派人上門，金珠看得出老太太已經(jīng)怒極，卻硬生生的忍了下去，一句話都沒。
那時(shí)二爺可是日夜守著老太太，就怕她氣出個(gè)好歹來，搬到了林府后，尚老夫人也就借著其他由頭罵了尚二太太一頓，讓她去佛堂抄經(jīng)，吃穿用度卻并沒有虧待她。
在金珠看來這已經(jīng)很不錯(cuò)了，要在其他家，不世家，就是普通百姓家，誰家媳婦敢偷婆婆的嫁妝，姑爺送過來給表姐的東西？
鬧出來，把人休了都是輕的。
這件事雖未鬧出來，卻是尚二太太心中的一根刺，更是恥辱，所以金珠一她才臉色大變。
她是不愿意去看老太太的臉色的，但為了她那不知道還有多少的私產(chǎn)，尚二太太第二天還是去陪老太太用早飯了。
老太太雖然對(duì)她依然沒個(gè)好臉色，但也不罵人了。
家里現(xiàn)在就剩下兩個(gè)主子了，她也寂寞的很，有個(gè)人陪吃飯也不錯(cuò)。
誰知的中午尚二太太又不去，晚上也不樂意去了。
金珠怎么勸也沒用，尚二太太道：“早飯也就罷了，用的多是粥品，中午和晚上卻都是照著她的喜好來，那些肉燉的爛爛的，誰還有胃口吃得下去？”
結(jié)果昨天才回來陪老太太用過晚飯的尚明杰又回來了，這次他拎著人參噸雞。
老太太雖然一臉高興，但還是嗔怪道：“怎么又回來了？你姑姑知道要怪罪的。”
“不會(huì)的，”尚明杰笑道：“這就是姑姑叫我拿回來的，這雞燉得香爛，您要不喜歡吃雞肉，那就喝湯，姑姑就很喜歡喝這湯。”
罷親自盛了一碗湯給她。
尚老夫人笑瞇瞇的喝了一口，頭道：“不錯(cuò)，不錯(cuò)，這廚子做的東西倒是正合我的口味。”
“喜歡吧，明兒孫兒再給您帶其他的回來。”
“可別回來了，”尚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掌嘆息道：“你姑姑寬厚，但也不能這么不守規(guī)矩，你天天往家里跑，讓外人看見了還以為林家虧待你這個(gè)姑爺呢。名聲傳出去不好聽。”
本來孩子兩姓的事就很有爭議了，尚明杰這樣在住對(duì)月的時(shí)候天天回家來，外頭的人還不知道怎么猜測呢。
可尚明杰哪里放心得下老太太，他可是知道的，昨天晚上他要是不回來，老太太可能都不吃晚飯了。
他本想請大哥帶著大嫂和寶兒回來住一段時(shí)間的，可大哥正忙著出最后一批貨，連他找上門去喝口水都沒空，他便沒提。
見尚明杰只是笑笑，顯然沒聽進(jìn)去勸，老太太便忍不住嘆氣。
人老了，老了，倒成了累贅了。
第二天，尚老夫人正懶洋洋的靠在床上不愿意起來，南春便快步進(jìn)來稟道：“老太太，林郡主來了。”
尚老夫人一個(gè)激靈，第一個(gè)想法就是，林清婉興師問罪來了。
老太太連忙起身穿衣裳迎出去。
林清婉已經(jīng)笑容滿面的站在花廳里了，聽見腳步聲便回頭，笑容漸淡，眉頭微蹙道：“老太太怎么憔悴了許多？”
尚老夫人見她不是要怪罪的模樣，臉上就擠了笑道：“人老了就這樣，睡眠不好。”
林清婉不贊同，“以前也沒見老太太這樣過，前兒見面不還是紅光滿面嗎？”
她問南春，“今兒老太太用了什么菜？吃得可多？”
南春不安的低頭道：“老太太還未用早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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