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兒這些官牙根不會去實地勘探土地的,方才沈成在路上過,西南面的地還算肥沃,而這些官差只是照宣科。
不過如此也好,更能往下壓價呢。
沈康拱拱手道:“學生沈康斗膽一言。”
聽他自稱學生,官牙忙點點頭,抬手道:“郎請講。”
沈康雙眸熠熠生輝,從容道:“學生家中貧寒,只是老父母這些年省吃儉用擠出錢把銀子,為的是多種些田地供養子與兄長讀書。土地貧瘠不怕,咱莊稼子弟,不怕辛苦,總能將地養肥。”
他這話,是為了告訴官牙,家里沒什么錢,而且自己是讀書人,還請高抬貴手。
官牙長久混跡官場,哪能聽不懂這話,一想著他們自愿買賣,自己也已經奉勸過,便如了他的意吧。
一旁的主簿大人緩緩的道:“近年以來,田多者為上戶,應繳糧稅漸增,市一二年,家業為之廢墜。于是人困其累,皆不肯置田,其價頓賤。往常十兩一畝者,今只不過四五兩。官牙可莫要欺農戶家不懂行情。”
官牙眼珠子溜溜一轉,滿臉堆著笑意道:“既是荒山貧地,便作價三兩銀子一畝,郎意下如何?”
沈康微微蹙眉,卻是抬頭看向沈成和楊承禮。
三兩銀子,那么如果買上三十畝地,便是要九十兩啊!
沈成遲疑的看向楊承禮,楊承禮囁嚅了一瞬,拱手道:“大人,可否照顧則個,沈家乃是村中有名的積善之家,向來是友愛鄰里,和善為人,且從未拖欠過一分糧稅。”
“啊”官牙點了點頭道:“那便每畝低五分銀子吧。”
“三,買多少?”沈成低聲問道。
沈康斬釘截鐵,笑著答:“三十畝。”
“啊?”官牙怔了怔,三十畝地,那可不是一般農戶人家能拿得出來的啊!他轉眸看向主簿,主簿卻沒有絲毫反應,只微笑著看著沈康。
官牙回過神來,看向楊承禮道:“今已裁糧長而歸職于里長,楊相公身兼重職,待到秋后納糧稅之時,可莫要與官家磨牙,讓的不好做了。”
楊承禮沉了一聲氣,心里暗諷這官牙面上笑哈哈,內里卻是個生著獠牙的肚腸。那無人就市的荒山野地,糧稅卻不幫著減免一些。
他倒不是不相信沈家人的誠信,而是真的害怕他們白白買地,種不出糧食,可不是磕死了也后悔莫及?
沈家父子不話,楊承禮回道:“我不過區區一里長,哪里敢因納稅之事煩擾官家。”
官牙笑了笑,站起身道:“來簽紅契吧。”
沈成趕緊回答:“是。”
主簿道:“請楊相公與買主去辦吧。”轉眸看向沈康道:“郎身弱,便留在此處吃些茶等等如何。”
沈康笑容微微凝滯,轉而看向父親道:“爹去吧,我正好有些口渴。”
沈成點了點頭,囑咐一聲:“莫要亂跑。”揣著沉甸甸的銀子,隨著官牙去辦理手續。
這時候,主簿道:“沈郎,縣尊大人等候多時了。”
沈康長舒一口氣,從善如流的跟著他兜兜轉轉出了廳去。
正廳之處,西平縣尊張忡身著常服,正等在里頭。沈康走進門去,主簿倒退著出了門將廳門關合。
“子沈康,見過縣尊父母。”沈康長施以禮,從容不迫的抬起身子。
張忡年紀約五十上下,一張長瘦臉又留著花白的長須,如此便顯得臉更長了。他站起身來,緩緩的露出笑臉,泯然道:“你便是智斗謝敬的沈康?”
沈康心下暗道,這事還能不能翻篇了,朗然拱手:“子正是。”
張忡上下打量他,笑的合不攏嘴,連聲道:“好啊,好啊,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有勇有謀,有勇有謀。”
沈康抬了抬眉毛,微微蹙眉,這是什么情況?這位縣尊大人,怎么會知道那件事是自己的安排?
張忡又連笑數聲,道:“你先出去吧,待縣理過公務,你再隨楊相公同來吃茶。”
“是。”沈康有種媳婦見公婆的感覺,可是他還能什么只默默的退出門外,和一臉和善卻不多言的主簿,又回到方才的廳去。
這時候,自側面的屏風后面,劉源緩緩走了出來,輕哼著道:“張式仁,人你是見到了,往后他若在西平縣有什么閃失,哼!”
張忡翻了個白眼,道:“方才不知哪位君子言之鑿鑿,言自家學生乃是鳳毛麟角。這般天之驕子哪會有閃失呢?多年不見,你怎地還多了護短的毛病,真是貽笑大方,貽笑大方。”
劉源淡淡的呷了口茶,笑容來深:“你,替我照顧他些許。”
張忡與熟知劉源的所有人一樣,知道劉源這是笑是氣的毛病,連忙道:“罷了罷了,我知道了。”
劉源長舒了一口氣,道:“我還要去拜訪浩然先生,時辰不早了,這便告辭。”
“這便走了?”張忡起身道:“你我多年不見,若非今日你上門來,我竟不知你藏身在下南村中。恰巧盧聲遠丁父憂回到汝寧來,我派人去尋他,你我三人好友重聚,怎地也得飲上一杯啊!”
劉源略想了想,道:“明日還需講學,不能耽擱太晚。”
張忡道:“絕不耽擱你,關城門前,一定送你出城!”
“如此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好!”張忡露出舒心的笑容,遙想當年劉源、張忡、盧鏜于太行山相識。
盧鏜少年英雄,單槍匹馬在綠林手中救下劉張二人。劉源氣度高遠,落筆生花,讓人折服,張忡志向高遠,為人誠懇,三人結伴同行游覽名山。
一別數載,老友重逢,如何讓人不欣喜!
這邊劉源暫且揮別張忡,去拜訪名士,一騎快馬出了縣衙,趕往臨縣尋人。而沈家買的三十畝地也已經交割紅契,算是合法了。
楊承禮等人又見過縣尊大人,算是打了個招呼,便回轉到縣西街同沈昌匯合。
沈成不時的拍拍胸前的契書,久久難以平靜,置辦了些香火,趕車出城去。一路上沈昌扯著變聲期的嗓子,唱著古樸歡快的調,一行人歡歡喜喜。
“我去你娘的,逃!你逃得掉嗎!告訴你,今日你若不將銀子交出來,老子就讓你后悔打娘胎里爬出來!”
一陣謾罵聲驟然從街邊傳來,沈康抬眼看去,正瞧見一群短衣打扮的漢子圍在一起,不時間拳腳擊打在肉身上,女人的哭求聲和男人的哀嚎聲交織在一起,讓人好生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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