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暗自蹙眉,會不會是他想多了?
歷史不就是由無數個巧合連接形成的嗎?他不該以上帝視角來看待這些事,這也太腹黑了吧。
他無奈的搖搖頭,為自己的智商告急感到無力,望向江柳愖,安慰道:“江兄無須多思,伯父入仕多載,必然能渡過難關。”
江柳愖訥訥的點點頭,輕嘆口氣道:“我,當真無用。”
沈康微微蹙眉,道:“陛下圣心圣斷,二位伯父都會安然無恙的,王兄,江兄還是安心學業吧。”
“是。”王麓操道:“我等多思無益,還不如多多讀書,一朝金榜題名揚名天下,才能為親人分憂。”
“恩。”江柳愖點了點頭。
話是這么,可自己家中有事,誰又能真的做到心無旁騖呢?
四人各自若有所思的來到了藏書樓,往日,他們必然會聚在一處讀書,看到驚奇或有歧義之處,更會大聲的互相爭辯。但這一日,卻是不約而同的沉默。
沈康翻著手中的《六韜》,安下心來,默默背書。
另一邊,駱逋去到齋舍,見到了鄭東門。
見駱逋到來,鄭東門起身相迎,拱手笑道:“浩然先生,多日不見,您似乎更加精神矍鑠了。”
駱逋微微一笑,拱手回禮,然后坐到了正位上,抬手拿起茶杯,緩緩的推了推杯蓋,吹拂著熱氣,問道:“鄭山長有何事需與老夫一談?”
鄭東門雙眸微微一轉,笑著坐到了他對面,道:“自是書院中的事情,晚輩拿不定主意,這也是萬般無奈,才來勞煩先生。”
駱逋心中生疑,卻是不急不緩的抿了口茶,待放下杯子,才道:“書院中大事務,皆該由山長定奪,老夫不敢俎代庖。”
鄭東門故作為難的道:“若是平日里的雜事,晚輩萬不敢勞煩先生,只是此事事關先生弟子,晚輩這才斗膽請您過來詢問。”
駱逋斜睨著看向他:“弟子?哪一個?”
鄭東門微笑著道:“太倉,王麓操。”
沈康合上書冊,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然黃昏,將書放回原處,轉頭過來笑道:“挺利索的。”
三人一怔,紛紛放下手中的書和筆。
“三郎,你甚?”白啟常問道。
沈康轉到另一側,接著道:“我也讀過武學。”
然后轉回原處道:“你們這些錦衣衛可真有意思,老在天臺見面。”
“我不像你,我光明正大。我要的東西呢?”
“我要的你也未必帶來。”
王麓操蹙眉道:“三郎在一人演繹兩人。”又凝了凝神問:“你們二人可見過這出戲?”
白啟常與江柳愖搖頭。
沈康凝眸凜然,喊道:“對不起,我是錦衣衛。”
“誰知道?”
“明明好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快十年了大哥!”
三人漸漸看得津津有味,沈康微笑道:“這出戲怎么樣?”
江柳愖道:“的確頗具意趣,但不知,前事究竟如何,后事又如何發展呢?”
沈康道:“這出戲名叫《無間道》,主要講兩個男人身份混淆的故事。劉健明是倭寇手下,按照倭寇頭領的命令潛入錦衣衛。劉健明平步青云,升至錦衣衛千戶。陳永利是武學中的天之驕子,還未參加武舉便被朝廷派至倭寇之中,他隱瞞身份,很快便成為了倭寇的二把手。鄰邦屬國要走私一批貨物至廣州府,朝廷鎖定目標要抓捕案犯,不料此事卻被倭寇洞悉”
沈康將無間道修改成大明朝發生的事情,很容易將他們帶入其中,最后三人無不拍案叫絕。
江柳愖大贊道:“這故事,簡直設計精妙!三郎,這是你想出來的?”
沈康連連搖頭,笑道:“非也,非也,只是幾日前偶然翻起閑書,看到了此戲。”
“書?哪一?為兄也想看上一看。”白啟常道。
沈康面露難色,暗道自己嘴快,道:“恕弟實在想不起了。”
王麓操輕哼一聲道:“你來鹿鳴書院區區數月,這藏書樓中三萬藏書,你背下的可有百部?你不記得,愚兄還真不敢信。”
沈康“我沒有。我不是。”
“甚?”江柳愖大驚道:“三郎,你已經背了一百書?”
“沒有那么多。”
白啟常也有些驚訝,道:“那是多少?”
沈康道:“三十二,近來看的這六韜字數略多,有兩萬言,其中的處世謀略與兵法也很晦澀,已經讀了第五日,還是不能融會貫通。”
王麓操低低的笑了笑,并不出言。
一百,不過是詐一詐沈康,是他隨口的。即便是三十二,也足夠王麓操敬佩的了。很難相信,一個九歲的孩子,能擁有如此強于常人的勤勉與堅韌。
江柳愖面色略白,沈康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他道:“若再過幾年,我恐怕要對三郎望塵莫及了。”趕緊翻開書,道:“不行,我要讀書,你等別攔著我。”
白啟常不由得凝眉深思,握著手里的書冊緊了,更緊了,紙張被他的手搓成彎曲,亂的卻并非只是紙,還有他的心。
王麓操去到沈康身邊,翻開桌上的“六韜”,道:“哪一段不懂?愚兄來與你相談一二。還有,那些戲,往后再看,你這個年紀不適合。”
“恩。”沈康笑著點了點頭,然后指著書上的字:“大蓋天下,然后能容天下;信蓋天下,然后能約天下”
書上以宏大的氣量覆蓋天下,這樣做了以后,能夠容納天下。以誠信覆蓋天下,這樣做了以后,能約束天下。
王麓操點頭笑笑:“三郎以為,何以信服天下,約束天下?”
沈康捻著袖口,從容而笑,緩緩的道:“天下是什么?弟以為,是萬民。萬民”他笑著道:“若不看書冊,弟以為,只要萬民衣食無憂,便能夠信服,只要律法合度,就能夠約束。”
他輕嘆一口氣,即便是在現代社會,也仍然有人吃不飽飯,穿不暖衣,讀書更是奢求。來到大明朝一年,他看到了泥土中刨食求生的百姓,也看到所謂中上流社會人們的閑雅生活。
由古至今,所有的統治者都在實行愚民之政。它不人性,但卻有用得很。
縱觀史書,那些一呼百應的反對者,無不是在大災之年,或是趁著王國內憂外患之時,憑借一個“天生異象”,才能擁兵自重。
換言之,只要老百姓吃得飽,鬼才跟你拼命!
王麓操笑道:“我似乎知曉你為何不能融會貫通了。”
“恩?”沈康疑惑。
王麓操道:“這些書是給什么人看的?”
“讀書人。”
王麓操笑笑:“對啊。”他壓低聲音,在沈康耳邊道:“允許發行在大明的書,自是陛下認為希望讀書人看到的。你只知道愚民之政,難道讀書人不是民?天下,所有有遠見、有學識之人都被陛下的科舉籠絡其中。陛下需要你做一個迂腐之人的時候,千萬不要表現出愛民如子,民,是陛下的民,不是你的。明白了么?”
沈康微微蹙眉,王麓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繼續吧。”
“是。”沈康抬藕拱手:“多謝王兄點撥。”
王麓操道:“這些話是父親教我的,我代他傳授給你,你可不要外傳,哈哈。”
沈康自然知道這些話是不能讓旁人聽見的,泯然一笑,點了點頭。
“咦”江柳愖努著嘴道:“藏私,哼哼。”
王麓操笑道:“就是藏。”
江柳愖:“哼!”
王麓操:“哈。”
少年疏朗一笑,似乎撥開了滿布烏云一般,藏書樓中的氣氛終于好轉。
急促的腳步由遠至近傳來,門響三聲,王家家仆進門,面色焦急目光慌亂,勉強行了禮,拱手道:“公子,老爺讓的今日早些接您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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