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身體抖得像篩子，仿佛多厄塔中的天雷飛出，一道接一道地劈在她身上。
渾身的力氣似被抽空，鳳火灼燒后一般匱乏，叫她連站起力氣都沒有。
“這不是真的，我不是影尊，我不是神仙，我是尊上創造的，我的命是尊上給的……”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膝，西陵瑾顏幾乎將頭埋入胸口。
愛？憎？恨？
她該愛誰？該憎誰？又該恨誰？
眼前的世界轟然倒塌，裸露出斑駁的墻面，黑暗，腥臭，丑陋不堪。
“為什么是我？為什么選中了我？”西陵瑾顏失聲痛哭，她用手抱著自己，卻發現手指很涼，手臂也很涼，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有溫度的，她就是連自己都無法給自己溫暖，給自己一個倚靠的肩膀。
沒有尊上嚴厲責備的目光，沒有付雨姐姐的殷殷關切，沒有敖拜寬厚的肩膀，她獨自一個人面對著一切，從痛苦，到迷茫，再到最后的恐懼。
“為什么偏偏選中了我？為什么？”
指甲深深嵌入肉中，隔著法衣滲出斑駁血跡，可她渾然未覺。
一個被天雷鳳火傷害了十萬年，被雷劈火烤近千次的人，這點皮肉傷又怎能算做痛？是以，她竟連傷害自己都轉移不了注意力。
蜷縮在藏書閣中，西陵瑾顏哭了整整一夜，到最后，竟是累得昏睡過去。
這是西陵瑾顏第一次品嘗到孤苦無助的滋味，當然，其實她并非獨自一人面對這些，她看的書籍，做的反應，情緒的變化，無一例外，盡數叫另一人知曉，那就是她腹內根骨上的嘴和脖子。
西陵瑾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她拼了命般追在天塵帝君的身后，可任她如何呼喚，天塵帝君都不理會，只是大步朝前走去。
穿過長長的光道，在盡頭處，她看見了天塵帝君俊逸雅致的面容，不過轉眼，他眸光一暗，露出了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冷漠神情。
被他的目光一刺，她頓在原地，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西陵瑾顏，你是帝囙的下屬，你是他派來欺騙神君的！”天塵帝君的聲音中有控訴，更多是不可遏制的怒氣。
“不，我不是，我是被騙的，帝君你要相信我，我是被騙的。”她驚慌地喚道，可眼前男子的神情沒有一絲松動。
“被騙？證據呢？”天塵帝君冷笑，眸中陰寒的光與帝囙魔尊像極，那是他在剜去帝囙魔尊雙目時曾露出過的神情。
“我……”她朱唇開開合合，卻發不出一點聲來，是了，禁制，她在古籍上瞧見的，帝囙魔尊刻在她身上的符文是禁言咒，她不得真相。
“不出來對吧？”天塵帝君步步逼近，最后一把掐住她的喉嚨，將她高高提起，大掌不斷收緊：“帝囙該死，他的下屬亦該死。”
“唔唔……”強烈的求生**使她不斷掙扎，拳頭反復捶打在那堅硬如石的胳膊上。
也不知是被她打疼了還是如何，他大手一松，她狼狽不堪地跌落在地。
和光道盡頭處平整光滑的玉石不同，她摔在老舊的樓板上。
疼，錐心的疼，不是因為被傷害，而是因為她看見了天塵帝君失望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和那個神仙之間已豎起一道高墻，再無法翻。
“西陵瑾顏，你竟敢背叛尊。”陰鷙狠厲的聲音響起，她猛然抬頭，就見帝囙魔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不屑的神情像在看一只螻蟻。
“你欺騙了我，憑什么要我為你做事？”她高高揚起頭顱，不愿屈服于淫威之下。
“你可知道，背叛尊只有兩種下場，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聲落，周遭濃霧大起。
黑色的霧氣像是有生命般粘結在她的皮膚上，一點一點侵蝕著她的肌骨，不過須臾，大片皮膚脫落。
“你于尊尚有用處，所以，你是后者！”陰冷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笑意，她只覺頭皮發麻。
可她微弱的法力在男子面前根不夠看，就連動彈一下都顯得那么困難，所以，她竟是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像是刀俎上的魚肉，只待屠刀落下。
帝囙魔尊一腳踏在她的背上，有什么斷裂開，背上像是壓著一座不周山，就連呼吸都覺出疼來。
恍惚間，天地在搖晃，身下的樓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烈火燒灼般炙熱的石板。
黑霧從鳳火燒灼的石板下鉆出，十指的指甲蓋被濃霧生生撬開。
她緊咬著唇，悶聲哼著，汗水從傷口上流過，身子不受控地痙攣。
“妹妹，妹妹？”溫柔的聲音在耳畔輕喃，她艱難地掀開眼皮，可以瞧見一抹好看的桃粉。
身著羅裳的付雨站在她面前，臉不知何時變得與她一樣，她看著眼前女子，只覺像在照鏡子。
當然，她清楚地知曉眼前不是鏡子中的景象，而是活生生的魔，因為狼狽如她，怎能照出如此光鮮的模樣。
“妹妹對不起，是尊上扒了你的皮，不是我，扮成你的模樣非我所愿。”付雨的語氣帶著很誠懇的歉意，可她分明看到她眼底的陰冷。
透過她的眼睛，她看到了她的心底深處——只要西陵瑾顏死了，我就是獨一無二的，我假扮的事情再也不會被人發現，我再也不用提心吊膽。
“妹妹，你痛嗎？累嗎？姐姐可以幫你。”付雨笑得絢爛。
她從不知自己的臉可以露出如此溫柔的神情，只不過，這溫柔的神情是那個平素里溫柔的姐姐露出來的，這也就不顯得奇怪了。
“我累……我好累……姐姐救救我……”她聽見自己低聲喃喃，她伸出手想抓住付雨，卻在將要觸及的一瞬猛然收回，眼中溢出恐懼。
“既然如此，姐姐幫你解脫！”付雨抬手，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柄伏魔刀，直直向她坎來。
“啊！”西陵瑾顏猛然驚起，汗水打濕衣裳，流水般朝下淌，在錦被上暈出一圈圈汗漬。
她眼睛被什么東西蒙著，冰冰涼涼的，周遭一切看得不是很真確，只是隱隱覺出自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臥房，又好像不是，因為身下軟綿綿的，伸手去碰會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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