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客官,今日不是朝廷恩科大試嗎?你怎么回來了?這么快就考完了?”望著鼻青臉腫,垂頭喪氣的李景澄,店二甚是奇怪。
李景澄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匆匆回到自己的客房,拉開被子,蒙頭大睡。
直至掌燈時分,他才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點上燈打開房門,一位相貌英俊的書生走了進來,施禮道:“在下寒門士子楊伯約,就住在年兄的樓上。恕在下冒昧,今日在考場外看到年兄挺身而出,深為感佩,特送來一些治療跌打損傷的藥物,聊表敬意,望年兄笑納!”。
李景澄趕忙還禮,道:“萍水相逢,承蒙年兄關照,感激不盡。只是年兄既然在場,路見不平,何不仗義執言?”。
楊伯約臉色微微一紅,笑道:“家師---家師曾在臨行前反復叮囑在下,戒急用忍。這世上有諸多不公,我等初出茅廬,無權無勢,操之過急容易反受其害。只有先逆來順受,融入其中,再徐徐圖之。如同治水,只能因勢利導,不可強堵硬塞。”
李景澄將對方讓進屋中,落座奉茶之后道:“年兄此言差矣!若人人都趨利避害,只能使禍害橫行無忌,更為猖獗,所謂融入其中,不過是同流合污而已。句不怕殺頭的話,大齊如今風雨飄搖,徐徐圖之,只怕時日無多。”
楊伯約一愣,笑容僵硬地接口道:“年兄不必過于沮喪,來年再考,一定能金榜題名!”。
李景澄搖頭道:“我意己決。今日便徹底死了報效朝廷,入仕為官的這份心了。只是深感無顏面對家鄉父老,更對不住曾經慷慨解囊資助過在下的一位佳人。”
楊伯約探頭道:“巧的很,在下也曾得到一位富家姐的傾力相助,否則也不會有今日。”
兩人頓覺彼此十分投緣,共同感嘆世上還是好人多,美人心地最善良!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李景澄就收拾了簡單的行囊,結清了客棧的費用,踏上了一條不平坦的道路,此路直通平州城。同時,無意之間,他也躲過了一場殺身之禍。
因為天光大亮之后,一隊手持刀槍的官兵包圍了客棧,聲言要捉拿一個污蔑朝廷,妄議朝政的罪犯。
張榜之后,楊伯約榜上有名,殿試之后,更是高中探花。他沒有回去娶那位以身相許,苦苦期盼的姐,而是籌集所有銀兩,敬獻太宰大人,如愿拜在了太宰大人門下。
京城大都,恭王府邸。
幾位朝中重臣正交頭接耳,恭王爺揮手止住道:“董太宰目前是圣上面前的紅人,僅憑逼反同州守軍這一條罪名,不足以扳倒他。不過可以先清除掉他的左膀右臂,兵部尚書入獄砍頭還是能做到的。爾等不可太過心急,水到自然渠成。別以為王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爬上太宰之位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諸位拭目以待吧!”。
一位大臣站起身來施禮道:“多謝王爺指點,我們明日便通過宮中太監將這些奏章偷偷送進宮去,免得太宰扣押,我等靜觀其變就是。”
恭王爺點頭道:“這次只參兵部尚書,不提太宰一個字,圣上何等精明,心中自然會有所考量。你們派人對次高中的士子嚴密監視,能拉過來最好。有投到太宰門下的,盡量外派,讓他們滾出大都。新任的禮部尚書年邁膽,無需理會。吏部這一塊必須牢牢抓在手里,不得有絲毫松懈!”
大太監鄭德才心翼翼地觀察著圣上的臉色,龍書案上攤開著十幾彈劾兵部尚書的奏折。
年輕的皇帝抬起頭來,沒有絲毫憤怒的表情,反而淡淡一笑。
他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鄭德才馬上跑著趕了過來。皇上擺了擺手,拒絕了他的攙扶,而是指了指那些奏章道:“你看看吧。”
鄭德才連忙躬身道:“老奴不敢。”
“朕讓你看你就看,想抗旨嗎?”
鄭德才一身冷汗,他可不想沒來由地丟了腦袋,連忙跪在地上認真地看起來。
皇上在堂內來回踱步,一會的功夫回頭問道:“看完了?你的想法,大膽,朕不怪你。”
鄭德才叩首道:“老奴不敢妄言。既然圣上非逼著老奴,老奴斗膽以為,他們明著是彈劾兵部,實則劍指太宰大人。”
皇上滿意地點點頭:“凡是對太宰不利的奏章朕都看不到,這些東西怎么會跑到朕的眼前,很是蹊蹺。朕三個月之前就已獲悉同州叛軍之事,現在才來上奏,真把朕當盲人了不成?”
鄭德才從地上爬了起來,低聲道:“老奴這就去查是哪位執事的公公當差送來這些奏章。”
皇帝擺了擺手道:“不用了,朕正要借此事表明態度。那董太宰除了在朝中安插親信,濫殺無辜逼反同州軍,其他事情倒還算盡心。起碼歸順的黑旗軍現在和紅巾匪寇打的你死我活,為嚴老將軍訓練王師爭取了時間。”
他回頭微瞇雙眼笑著問鄭德才:“依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置?”
鄭德才連連搖頭道:“老奴豈敢妄測圣意?”
皇帝仰頭哈哈一笑,道:“傳旨下去,拿了兵部尚書下獄問罪,按大齊律法該殺就殺了。賞董太宰錦緞百匹,黃金百兩,傳朕口諭,太宰勤于政務,為百官楷模,朕心甚慰,予以嘉獎。”
見鄭德才站在那里發呆,皇帝笑道:“你還愣著做什么?此為馭臣之術,既平息了百官的怨氣,又敲打了太宰,同時警告朝臣們把心思用到處理政務上,速速去辦。”
鄭德才深施一禮道:“我主圣明。”正準備起身離去,卻見圣上輕輕點手,忙湊前支起了耳朵。只聽圣上道:“朕聽聞最近京郊煙柳河出了一個叫柳如煙的美人,色藝俱佳,王孫公子趨之若鶩。朕好奇也想去瞧瞧,你安排一下,找幾個年輕的陪著我,微服出宮一趟。”
鄭德才張口結舌道:“這個---這個---”
圣上勃然變色道:“后宮之中,滿朝文武若有一人得知此事,我就割了你的腦袋,拿你是問!”。
鄭德才趕忙閉上了嘴巴,低頭不語,又是一身的冷汗。
“啪”的一聲,馬茹霜蕩開了迎面劈來的木棍,抬腳將面前的士卒踹飛了出去。左右兩名士卒各舉木棒打來,她腳尖一點,身體斜斜地滑了出去,讓過了輪下來的木棒,右手揮棒如刀,將一名兵卒砍翻在地。剩下的一名兵卒眼看不妙,扔下木棒轉身想溜,馬茹霜健步如飛地追過去,舉棒似劍,直戳其后心。那名兵卒一聲慘嚎,嘴里吐出一口鮮血,摔倒在地,疼的滿地打滾。
“住手!霜兒,你又胡鬧!”遠遠地跑來一大隊騎兵,為首之人是一個紅臉膛,灰色胡須的中年漢子。
馬茹霜吐了吐舌頭,躬身施禮道:“爹爹,你回來了?”
躺在地上的三名士卒也爬了起來,跪倒施禮道:“給大帥請安。”
被稱作大帥的紅臉漢子正是“馬家軍”主帥,人稱“西北王”的馬茂勛。他揮了揮馬鞭,示意那幾名兵卒平身。又沉著臉對馬茹霜道:“每個月你不打傷我幾名兵卒就不甘心是不是?現在隊伍中都流傳寧可沙場戰死,不愿陪你馬大姐練武你知道嗎?上次你打殘的兩個到現在還不會下地呢!”。
馬茹霜嘟著嘴爭辯道:“沒有啊,爹爹,女兒都是點到為止。而且他們都是自愿陪我練著玩的,不信你問他們。”
那三名灰頭土臉的兵卒有苦難言地互相對視一眼,苦著臉咧嘴不敢發一言地使勁點了點頭。
馬茹霜得意地挺了挺胸脯,笑著:“你看,我的沒錯吧?”
馬茂勛輕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翻身下馬。
馬茹霜歡快地撲了過去,挽起他的胳膊,撒嬌著道:“哼,爹爹你一回來就和我亂發脾氣!那十一路反王都長什么樣?平州城好玩嗎?”。
馬茂勛用充滿慈愛的眼神瞪了她一眼,道:“你呀,什么時候才能長大?!還不如你弟弟讓我省心!”。
一行人前呼后擁著回到了大帳,馬茂勛簡單洗漱之后,眾將齊齊前來參拜,馬大帥揮手讓眾人落座。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放下之后道:“此次參加義軍會盟大會也算開了眼界,各路英雄輩出。紅巾軍軍容整肅,裝備齊。隊伍中藏龍臥虎,人才濟濟。只是劉謙此人看上去頗有野心,太平軍的首領高金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只怕推翻大齊之后,也難得天下太平!”
一位將領起身施禮道:“大帥,所謂天下大亂,群雄逐鹿。我軍也應厲兵秣馬,提前做好準備!”
馬茂勛伸手捋了一把灰色的長須,搖頭道:“我們這里山高皇帝遠,帥沒那么大的野心。只希望偏安一隅,與兄弟們過些有酒有肉,縱馬放歌的快活日子。今晚大伙就痛快地喝一場,算是為帥接風。至于何人奪得天下,誰坐上皇帝的龍椅,關我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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