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兒！”謝公義費力地朝蘭渤擺了擺手。

    蘭渤把方洪名松開，此刻他無心更無力去表達對方洪名的歉意。

    方洪名自然不會計較，他抿了抿嘴，黯然說道：“先生時日不多了，閣主早做打算吧！”

    幾乎所有人都做好了面對蘭渤發火的準備，可惜他沒有。

    “你們帶上先生和謝公先走！”蘭渤沉聲道。

    “走？”秦昆疑惑道：“去哪里？”

    蘭渤默默閉起雙眼，把頭抬起，沒有言語。

    眾人彼此對望，卻無人敢開口再問，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隨我來吧！”謝公義招呼一聲，帶著眾人離去。

    因為謝公義體虛力乏，一行人前進的速度并不快。當他們快要走出風云閣總舵的大門時，忽聽身后“轟”的一聲巨響。

    眾人回頭，驚魂未定，又陸陸續續傳來一連串的轟隆聲。不見蘭渤的身影，只見偌大一個總舵里，僅剩的不多的房屋建筑接二連三地倒下，塵土在空中唱起悲憤的歌聲。

    誰也沒有往回走，誰也沒有說一句話，誰都知道，這是蘭渤在宣泄心中的情緒。

    呼延皇后，雖然與蘭渤沒有什么太深的感情，畢竟算是蘭渤的準岳母，前不久剛剛離開人世。心上人花明，現在下落不明。

    偏偏在這時候，陶元亮為了保護自己，幾近喪命，而且沒有挽回的可能！

    蘭渤當初沒有父親，從未體會過什么是父愛。穿越到陸凌的身體后，更是父母雙亡。

    后來遇到陶元亮，他對自己百般管教，反而讓蘭渤感受到了一絲父愛的滋味。

    其實，蘭渤的感受真的沒錯。陶元亮有五個兒子，卻是出了名的一個比一個懶，懶得跟陶元亮一點都不像。

    論文采，這五個兒子沒有一個喜歡讀書，有的甚至連字都認不全。要說武藝，那可就更寒磣了，連一個入門的都沒有。試想一下，每天只知道吃飯睡覺的人，他們怎么可能肯流血流汗去練武？

    有時候，陶元亮不免埋怨，老天怎么就給他安排了這么懶的兒子，而且還是五個，個個如此！

    上天給他關了五扇門，但同時為他開了一扇窗。在陶元亮心灰意冷的時候，他收了一個天資出眾卻又勤奮好學的徒弟。

    沒錯，就是陸凌。后來，陶元亮干脆不再理會自己的懶惰兒子們，一門心思地培養陸凌。

    陸凌倒也爭氣，上雖然沒有什么造詣，卻也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而在武藝方面，卻遠遠超出了陶元亮的預期。

    在十六歲那年，陸凌參見江湖風云大會，一舉奪得第六名的佳績，也算是對陶元亮耗費心血的最好回報了。

    可惜天妒英才，風云閣遭遇不測，陸長天夫婦遇害，陸凌突然失去了消息，生死未知。

    那時候，陶元亮才發覺自己對陸凌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普通師徒之間的情誼。他不惜一切代價，召集風云閣曾經的舊部，滿天下地尋找陸凌的下落。

    蒼天不負有心人，多年之后，終于得以和陸凌重逢。陶元亮當時激動壞了，他決心要將畢生所學全部傳授給陸凌。但首先，是要保護好陸凌，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再從自己身邊離開。

    于是，白氏姐弟很識趣地給了陶元亮這么一次機會。陶元亮拼盡了全力，保住了陸凌，卻把自己的命也賠了進去。

    真摯的感情是相互的，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心思，不需要言語。陶元亮對陸凌的感情，更像是父子之間的疼惜。

    如果說此前的陸凌不明了，那么在看到陶元亮為了保護自己接近死亡的瞬間，有了蘭渤思想加成的陸凌，已經徹底體會到了。

    這一刻，他還想聽陶元亮在自己耳邊不停嘮叨，他還想跟陶元亮火藥味十足地吵架，他還想讓陶元亮教自己寫詩、修煉玄術

    只可惜，這些愿望終于要落空了，蘭渤的心里一時間是無法接受的。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可這段時間，蘭渤的糟心事接二連三，一個比一個難以接受。

    除了準岳母遇害，心上人下落不明，陶元亮命不久矣，再往前一點，自己當初最親密的兄弟拓跋燾，還有剛剛成人不久的拓跋晃，相繼離開自己。

    有那么一瞬間，蘭渤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爆炸了。于是，在打發謝公義等人離開之后，蘭渤把自己心里的憤怒和不忿都發泄了出來。

    或許當初風云閣就不該把自己的老巢設在此處，這里注定是一個傷心之地。蘭渤不想再回到這里，他要把已經殘破不堪的這個傷心處徹底毀掉。

    于是，一座座尚未完全坍塌的房子，一棵棵孤單站立的樹木就這么被蘭渤徒手毀滅，一一毀滅。

    當蘭渤再次出現在謝公義等人面前的時候，眾人先是一愣，然后一個個都忍不住笑了。

    因為蘭渤當時的樣貌確實太可愛，發絲蓬松散亂，如同一個鳥窩頂在頭上，厚厚一層塵土鋪在臉龐，仿佛戴著一個面具，只留出兩只眼睛。

    往下看，衣衫襤褸，片片布條掛在身上，胸前和肚腩外露著。褲子只剩下半截，膝蓋下面小腿外露，兩條大腿也是若隱若現。

    如果給蘭渤照鏡子，他一定會也會覺得自己當時的造型酷斃了，潮爆了。

    “凌兒，你沒事吧？”謝公義打量了一眼蘭渤，沒忍住笑了一聲。

    “我好著呢！”蘭渤眼見眾人盯著自己看，便說道：“你們在這等我呢？好了，走吧！”

    “閣主，噗”秦昆膽子大，替眾人開口問道：“您這當真沒事嗎？”

    “有什么事？”蘭渤朝自己身上看了一下，抬頭朗聲說道：“怎么，看我現在這樣子好笑是吧？就像一個乞丐？”

    聽蘭渤這么一說，所有人頓時默然，這是個講究身份的年代，誰敢嘲笑自己的老大是叫花子？

    “沒關系！說起來呢，我也算是丐幫的名譽長老，本來就是乞丐，有什么不敢承認的？”蘭渤一本正經地說道：“不管是販夫走卒，還是帝王將相，都是赤條條哭著來到人世間，然后再空著手離開。面對死亡，誰都無力規避。分什么高低貴賤？”

    停了一會，蘭渤接著說道：“其實人還真的有高低貴賤之分，只不過不是身份地位，而是自身的品格。就像先生，不是高官，不是顯貴，也沒有巨額的財富。

    然而先生品行高潔，又寫得一手好文章，必然流傳千古，被后世所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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