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決心的齊晨不再為被困，無法將大長老所行之事告知父親大伯而著急無力，認真地捕捉身邊每一個細節(jié)，不肯放過。

    半步霸境的神魂于這里居然也有大用，他能一心二用，除了每時每刻留意著周遭的一切事物外，還將一半的注意投入自己的體內(nèi)，觀察有無異動。

    那一天的事情已經(jīng)在整個齊家傳開，齊晨淪為天大的笑柄。弄出百般異象，最后只蹦出了一個屁，實在令人痛笑之余冷嘲，這個曾經(jīng)被整個齊家捧在手心上的奇跡神童到了最后只是一個無法突破俠境的廢人罷了。

    齊晨重溫著當(dāng)年還不太懂，來自族人們投來的冰冷，心中沒有太多的波動。若沒有大長老在盤龍大演武上的鎮(zhèn)壓審判，他憑借期間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算得上重新崛起，自然不會再對這些曾經(jīng)的嘲笑在意。他相信總會有那么一刻，自己解開這道枷鎖，再次翱翔天際，成為人中龍鳳。

    隨后發(fā)生的事情他不再模糊，不久后他們一家三口就搬離了齊家中心，住入了紫竹林。父親主要是怕他年紀(jì)承受不了四周的冷言冷語，生怕再給他造成打擊。

    齊晨對修煉的概念從那天后便由模糊轉(zhuǎn)至清晰，知道自己無法進入俠境后一個人奪在角落中大哭。接著賭氣般偷偷地不斷嘗試沖擊突破，最終吐血虛弱暈倒。

    父親接到君上圣令，必須回君榮城授命，就算時常抽空回來，也不會停留太久。整片偌大的紫竹林只剩下他與母親和兩個侍女，再無人煙。哪怕齊揚和大伯一家經(jīng)常拜訪，他也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角。臉上失去往昔的音容笑貌，很少話，也不再頑皮，像一夜間長大了幾歲似的。

    齊晨的意識除了能看到記憶中的自己所接受的畫面聲音外，還能對其感同身受。此時年幼的自己那份失落和空虛他最清楚不過。

    “那個魔女，也快要出現(xiàn)了吧。”齊晨回想起對方在自己得寵，被眾人捧在手心時醋意大發(fā)，竟大膽地將他抱過，要將他扔進池塘中，頓覺好笑。

    “你不要再哭了哦，我以后罩著你，誰敢欺負你我就揍誰！”六歲的魔女雙手撐腰，老氣橫秋道。

    齊晨揉了揉哭紅的眼，點點頭。

    紫竹林的溪邊，兩個的人影對視著。這是齊晨和齊楚恬的第一次相遇，每當(dāng)想起這刻時，齊晨都會自然而然地涌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

    齊晨的意識注視著魔女的回去，將這個記憶再次烙下印記，成為他此后一份美好的回憶。

    “慢著！”年幼的自己突然喊道，從袋子了掏出幾顆梅子循著齊楚恬剛剛離開的方向追去，想要將自己認為最好吃的東西讓對方品嘗，拉近彼此間的距離。他卯足勁奔跑，幾乎跑出了紫竹林，始終沒有追上對方。

    “別追了，人家早就被大長老帶走了。”齊辰的聲音出現(xiàn)，齊晨被抱起。他捏了捏齊晨的臉，笑道：“年紀(jì)就學(xué)會找女生啊，那是個美人胚子哦。聽一直不愿意跟別人一起玩，現(xiàn)在卻想和你交朋友，我們家的晨可真是不同。”

    那時的父親因為擔(dān)心自己會變得孤僻，所以經(jīng)常兩頭跑。可他的話卻讓齊晨的意識一顫，他之前只記得是與齊楚恬的第一次相遇，后面的事情被其蓋過了。就在剛才大長老居然在此！？

    大長老現(xiàn)在的一舉一動都會引起他的懷疑和剖析，對方為何出現(xiàn)在紫竹林，也為何偏偏就是在他與齊楚恬第一次相遇的時刻。

    他在知道大長老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后，腦海仿佛選擇地遺忘齊楚恬是對方曾孫女，但都了這一刻他終于不能無視對方的身份。

    他的意識感受到胸口一悶，如同重歸軀殼那樣出現(xiàn)急促的呼吸，“我們的相遇，是否他一手安排，目的是在不久的將來能一直監(jiān)視我！”

    齊晨想得深，便覺得有一只大手緊握著自己的心臟，要強行遏制住心跳，讓鮮血不再于體內(nèi)循環(huán)，接近死亡般的痛苦感充斥著他的意識。齊晨的意識再無暇觀察周遭事物，也不能注視體內(nèi)的變化。

    在他不能突破俠境，淪為眾人笑柄后出現(xiàn)，被他之后都視作為繼父親大伯等至親外又一大心靈支柱的朋友乃至是愛慕的對象，竟可能是被派來監(jiān)視著他的人。這個發(fā)現(xiàn)令他覺得無法接受，更是不能相信。

    “這是我多疑了，這可能只是巧合。就算真的是大長老要想一人監(jiān)視我，也只是他自己的意思，年幼的楚恬她不知情。她可是魔女啊，只要她認定的東西，誰都無法改變，絕對是這樣，絕對是這樣！”齊晨的意識不斷地顫抖，用這個理由搪塞自己。

    他一直陷入混亂中，很久之后才回復(fù)如常，和之前一樣將心神一分為二，一邊觀察體內(nèi)情況，另一邊捕捉外界情況。

    待將眼前一幕與自己的記憶貼合時，他一驚，他居然在思緒混亂中渡過了三日。到了最后，他將這個問題如前幾個一樣埋藏在心底，沒有再去深究，留待接下來回溯的記憶去印證。

    可不知為何，他對接下來的記憶產(chǎn)生一種希冀和恐慌的混雜情感。他一方面期待著能找出解開大長老在他身上設(shè)下桎梏的方法，一方面害怕心靈支柱的分崩離析。

    無論如何，他都恢復(fù)了辨識力。知道父親齊辰竟然對大長老進入紫竹林卻沒有露出太大的防備后，齊晨便知道父親大伯以及第五脈與長老團因爺爺叔公的逝去而產(chǎn)生的裂縫已經(jīng)開始緩緩愈合。

    盡管不可能完放下警惕，但也不會任由這種情況放任下去。畢竟雙方都是齊家的最高層，不可能令家族走向衰落，再此之前必須將齊家重新整合。

    長老團知曉齊晨暫時無法突破后，也從沒提起要收回名字一事，甚至拿出了不少靈草妙丹贈予齊晨，嘗試幫助后者。這自然令齊辰他們松了一口氣，對長老團的態(tài)度不完消除懷疑，但至少沒有再冰冷相對。

    那天過后，齊楚恬每隔十來天或是間隔更短便偷偷跑進紫竹林與齊晨玩耍。兩人或是一起跑到人力鑿出的河流邊，撿起石子打水漂，看誰打得更遠，樂此不疲。

    或是如賊一樣潛入齊家種植藥草和圈養(yǎng)一些靈獸的地方，大搞破壞，最后在叫喊聲傳出前逃之夭夭。偶爾被發(fā)現(xiàn)，告知長輩，免不了一陣告誡或是一頓打作為懲戒。可沒有過上一段時間又恢復(fù)賊性，繼續(xù)”作惡”。

    看著在清晨的陽光灑落下躺在自己身側(cè)的魔女，齊晨的意識更不愿意相信對方真的如他最惡劣的猜測那樣。

    “你真的不來嗎，族比一年只有一次哦，到時候會有大把大把的東西可以吃，也可以看那些傻子打得你死我活，可好玩了。不定我們兩人還能干一票大的，在這族比上顯我二人威名。”齊楚恬出這話時，壓根不像是一個六歲多的漂亮女孩，眼睛透出點點兇光，揮動著拳道。

    齊晨垂頭猶豫，最后搖頭道：“不去了。”齊晨的意識感受到此刻年幼的自己腦海中閃過一對對冰冷的眼睛，令其不禁寒毛豎起。

    “沒意思，了這么久都不聽勸。你大伯也在，其他人敢對你指指點點就讓他打他們嘛。算了，你不去我自己去，族比就算不登臺比試也好玩著了。”齊楚恬老氣橫秋道，接著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一道背影給齊晨。

    齊晨落寞地跑到河邊，撿起石子自個兒打水漂，只是臉上沒有平常時的笑容。遠處，齊家的演武場中不斷有聲浪滾滾傳來，令他轉(zhuǎn)頭側(cè)望。

    他升起了跑去的沖動，但剛剛踏出一步，就立刻止住。神色落寞地將手中的石子繼續(xù)打在水面上。陪伴著他的只有屬于十年后他的意識。

    聲浪從清晨時分直到傍晚才開始收斂壓下，齊晨將手中最后一塊石子打出，居然能打到對岸。

    “楚恬，我成功了！我成功了！”齊晨高興地跳起，雀躍道。可這份喜悅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他的臉上露出落寞。

    下一刻，他的肚子咕咕作響，提醒他是時候回去吃飯了。

    齊晨走近河邊，于水面上映照出自己的面容。他開始擠弄眉頭和嘴唇，最終擺出一副他認為是最高興的樣子，接著朝家的方向奔回去。

    途中他猛地停下腳步，睜大了眼睛看著齊楚恬的手提著兩大麻袋的東西，隱隱有香氣從里面透出。

    齊楚恬立刻喊道：“累死我了，趕緊來幫忙！”

    夜幕降臨，一輪皎月代替艷陽的位置掛在高空，一顆顆米粒大的星光于夜幕中不時閃爍，勾畫出一副眾星拱月的美景。

    紫竹林中生起了一個火堆，兩個的人影盤坐火堆前開心地將食物放入口中，略微咀嚼就咽下去。

    “叫你過去了也不聽，害得我扛得這么辛苦，來這種烤肉得熱氣騰騰時才是最好吃的，現(xiàn)在都涼了。”齊楚恬一邊抱怨，一邊將一塊肉塊放入嘴中，雙手和嘴都油膩膩的，衣服上也有不少的油跡，完沒有富貴人家的公主姿態(tài)。

    齊晨也是如此，嘴塞得滿滿的，含糊道：“一樣很好吃，好吃得不得了。”吃著吃著，他的眼眶中有淚光閃爍，被齊楚恬捕捉到。

    “不是好了以后都不哭嗎？”齊楚恬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上不斷擦拭，抹去了油膩，刮去了齊晨的淚珠。后者臉色微微漲紅，立刻搖頭否認，“沒有，絕對沒有！只是進沙而已。”

    “都沒有起風(fēng)，哪會有沙子！”

    “是沙子！”

    見到此時此幕，齊晨的意識輕嘆一聲，“一定是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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