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層綿綿軟軟的，像是細(xì)碎的魚鱗，下午的陽光自天際的云層中渲染開來時，鳥群飛過了湖面上的天空。西湖水bō安靜，瀛洲坐落其中，這是水中最為美麗的園林，環(huán)繞堤岸樹木蔥郁蒼翠，有涼亭曲橋坐落其中，四周堤岸人群匯聚間，水里的蓮荷正開得茂盛，朵朵粉紅。
瀛洲的最中央的是一座保寧寺，也有些人趁了還有些時間，入內(nèi)敬香禮佛。
這等格局，在后世倒是已經(jīng)看不到了。
一艘艘的畫舫樓船眼下正如月牙般的環(huán)抱在瀛洲一側(cè)，最中央的那艘大船上人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按照前幾次的程序，申時左右，大家到船上開始入席，隨后由知府大人話，幾位老人也話，接著大家議論交流，夕陽之中，由福慶樓的廚子奉上精美餐，吃吃喝喝吟詩作賦，晚上則賞夜景，放花燈水燈，基也就是一個這樣的流程。
這時距離大伙兒上船的時間還有些許空閑，實(shí)際上，申時是下午三到五，而到大家正式就位，知府等人出來，通常都要到申時兩刻也就是下午四鐘以后。在這之前，例如如今的杭州知府陸推之、大儒錢希文、穆伯長、湯修玄等人，基上也會互相拜會或是sī下里見上一些人，這其中有著怎樣的利益來往，是深是淺，便不足為外人道了。
杭州城中始于武朝景翰三年大旱時的這場立秋詩會，一度決定了許多明面暗面上的事情。當(dāng)然，對于今年才到杭州，例如寧毅夫fù之類的人來，就算有再高的天分，自然也難知其中內(nèi)容，在這之后，他們也沒什么機(jī)會了解其中的內(nèi)容到底為何了。
在景翰九年的這場詩會，并沒有開到最后。
此后在這場詩會時間里陡然發(fā)生的那件事情，以令人猝不及防的態(tài)勢地震動了整個東南大地，也令得許多的事情都沒能到達(dá)最后。當(dāng)然，在眼下的這個時間里，所有人還是一如往常地做著他們的事情，期待著接下來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录M(jìn)行。堤岸的樹蔭間，撫琴的女子滾指彈撥，輕柔低唱，讓風(fēng)聲將她的歌喉在這片州子上傳開。
錢家船上，錢希文方才見過了常家的子侄，此刻向管家了一些話，也微微帶了一兩句有關(guān)寧毅夫fù的詢問，他給了寧毅帖子，先前倒也旁敲側(cè)擊地跟樓近臨詢問了兩句有關(guān)蘇家姐和寧毅的事情。若寧毅此時來拜訪他，他是要見的，但寧毅夫fù據(jù)是已經(jīng)到了，卻并沒有直接登船求見，倒是讓他心中有幾分玩味，當(dāng)下只是笑笑，讓錢愈出去叫另外一些人進(jìn)來坐坐。
其實(shí)他好的是學(xué)問，平日里到處講學(xué)，家族利益之上，求的是中庸的大道大勢，旁人若是迫切了，他固然能理解，心中卻未必喜歡。
另一方面，從錢家這邊出去，常氏如今的家主開始過去拜訪穆伯長、湯修玄等人，路上倒是被許多人打招呼、寒暄，他也就一一應(yīng)酬，倒是令得周圍一圈都成了眾人的中心，幾乎堵塞了堤岸上的堰道。
杭州幾個真正的大家族，家主皆是學(xué)問精深之人，畢竟此時乃是文人的天下，若不能詩文傳家，也就成不了真正的氣候。今年年初常家的常余安過世，但由于底子打得好，這時的常家在杭州倒并沒有衰落，反倒由于此時的家主乃是常余安的兒子，一干老人都得以子侄待之，這次的詩會，只要是認(rèn)識的，長輩們都免不了要對他噓寒問暖，若是平輩晚輩，也都得回憶一番常公的功績，唏噓不已，待會的宴會上，知府大人口中，必然也免不了這樣的主題，只要把握得好，常家倒是會成為這場宴會的主角。
這邊各種寒暄，放在文人眼中，大抵都是些趨炎附勢之徒，那邊樹蔭之下，涼風(fēng)之中，也早有衣冠翩然的書生學(xué)子搖擺著折扇，一面聽著幾位姑娘的琴曲，一面對著周圍開始應(yīng)景賦詩了，偶有佳作，便在周圍傳揚(yáng)開來。
停泊在眾多的船舫間，樓家的畫舫之上，樓近臨送走了一位拜訪的老者，滿臉都是笑容，心中則在思考著方才的一些事情。剛才在湖上，錢家的船主動地靠了過來，錢希文親切地邀他過去敘話，這事情令得他現(xiàn)在的心情也在疑huò著。
錢家與樓家，之前并沒有太多的來往，對方是詩書傳家，盤踞一方的大地主，而樓家多是因?yàn)樵诠賵鲇胁簧訇P(guān)系，因此才得以往上走的大家族。在旁人眼中，兩家的地位或許只差一線，但他卻知道，這一線的距離，若沒有一兩代人的奮發(fā)和運(yùn)氣，恐怕都是追趕不上的。錢希文的年紀(jì)比他大不了太多，但若是遇上了，樓近臨還是得稱呼對方一聲錢公。
來是沒有太多來往的兩家，對方忽然靠過來，雜七雜八地閑聊一通，他雖然也是久經(jīng)風(fēng)浪之人，一時間卻也難以清楚對方的想法是什么，到底算不算是什么親近的暗示。或者是因?yàn)槌Ｓ喟策^世，那幾個老人因?yàn)槟承┰驕?zhǔn)備對常家動手？若到了某個時候那些人真的發(fā)飆，樓家見機(jī)而行，這種模棱兩可的暗示，其實(shí)倒也是夠的。只是怎么想也覺得不太可能。
錢希文的閑聊之間，倒也提到了寧毅、蘇檀兒這對夫fù，只是在樓近臨心中，自然不會認(rèn)為是這樣的理由。樓家與蘇家的距離，其實(shí)跟錢家與樓家的狀況也是類似，當(dāng)年過讓蘇檀兒嫁給樓書恒，那純粹是覺得蘇檀兒可以成為次子的賢內(nèi)助。盡管如此，當(dāng)時抱的也是屈就的心情，后來雙方打個哈哈作罷，也是常事。
這次蘇檀兒與寧毅過來，盡管也曾熱情地招待一次，但其實(shí)沒什么特殊的心情，當(dāng)初的婚約只是玩笑。樓近臨這邊，并不認(rèn)為這對夫fù有什么奇特的，當(dāng)然蘇檀兒有些能力，但自家女兒也有，她們是閨，那也是她們的事情。寧毅是什么江寧第一才子，但就算是自家女婿宋知謙，若到了江寧，想必也能自稱杭州第一才子，誰知道呢，到了他這個地位，才子也不算是什么非常驚人的身份了。
以第一才子之名，接近錢希文那個大儒，這沒什么，但哪怕他是第一才子，也是不可能勞動錢希文親自過來詢問他們的關(guān)系的，因此樓近臨倒也并沒有將這些列入思考。
而在會場主船的側(cè)廳里，一干官員、學(xué)子正聚集于此，為首的自是此時的杭州知府陸推之。這陸知府ìng子隨和，至少他最喜歡表面上不羈之人，此時又不是多么正式的相處場合，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便也得開心。一大群男人聚在一起，的不是足球，基也就是政治了。
“……北地烽煙一起，我ù投筆從戎，從軍北上，隨我王師驅(qū)逐韃虜，收復(fù)燕云……”
“……梁兄高義，只是如今金遼已開戰(zhàn)許久，京城卻尚未傳來確切用兵之消息，會不會……”
“……子然多慮了，其實(shí)近日北地已經(jīng)在整頓六軍，如今又有秦相復(fù)起的消息，足見我皇當(dāng)年深謀遠(yuǎn)慮，為此事已準(zhǔn)備八年之久，絕不致虎頭蛇尾。依我看，只需月余時日，便見分曉……”
“……看起來，我朝動兵，該是故意選在了秋收之前，動兵之后，便有新糧，不致令存糧供應(yīng)不濟(jì)……”
“……我蘇杭一帶向來是魚米之鄉(xiāng)，想必負(fù)擔(dān)的入倉、轉(zhuǎn)運(yùn)之責(zé)也是極重，到時候，知府大人便要辛苦了。”
“……可惜西南尚有匪患，而且近日似有愈演愈烈之像……”
“……哎！陳兄此言差矣，方匪不過纖介之禍，依我看……”
一處一處的熱鬧，一處一處的思考與想法，這些只是插曲，詩會前夕一個一個并不出奇的插曲，匯成了瀛洲上眾人聚集的盛景。
同樣的時刻，樓書恒正站在船舷平臺上往下看，這艘花船二樓的平臺比較高，從這里看下去，瀛洲的圍堰上皆是郁郁蔥蔥的樹木，遠(yuǎn)遠(yuǎn)的可以看見坐落在那邊的保寧寺，太陽從天空中照下來，灑在他的身上，有些熱。也是因此，大部分人這時還是比較愿意在下方道路的蔭涼中走一走。
樓書恒方才從一群人的恭維中脫身出來，這時候身邊沒人，忽然便有了一份格外繾綣的心情，覺得眼下的事情tǐng無聊的。
其實(shí)他常有這樣的心情——或許每個人都會有，不過他方才的心情主要大概是因?yàn)橐患拢核麆偛庞錾狭颂K檀兒。
附帶的經(jīng)過如下：
他跟一些朋友從那邊過來，遇上大家在寫詩，他當(dāng)時詩ìng勃發(fā)，便當(dāng)場作了一首，詩作的風(fēng)格相對狂放不羈，作出來之后也是一氣呵成。他一貫的風(fēng)格便是被人稱贊有唐時遺風(fēng)，寫了這么些年，眼下這首也是堪稱代表作之一了。主要的倒還不是詩詞，而是作詩時的神態(tài)、心情以及一氣呵成的文采風(fēng)流，得意之余，他倒也注意到，剛才作詩的時候，蘇檀兒與另外一名女子也在旁邊看，那女子應(yīng)該是羅田的妻子文海鶯。兩人明顯是對他大為佩服的樣子。
然后打了招呼，對方就走了。
這也是常態(tài)，而對于樓書恒來，寫詩、被人仰慕也是常態(tài)，沒什么出奇的，他當(dāng)時心中沒想什么，不過隨后跑過來喝水，身邊沒人的時候，心中倒是一陣陣的想法涌了上來。
主要是關(guān)于蘇檀兒的樣貌、笑容、商場上的能力、這些天她的東奔西跑，這樣那樣。他對于蘇檀兒原倒是稱不上有多么動心，畢竟游戲花叢這么些年，蘇檀兒是個美人，但比她美的樓書恒倒也不是沒見過，但她們都不似她這樣**，沒有她這樣的……氣質(zhì)。而最重要的一是，父親月余之前開玩笑地：“這蘇姑娘當(dāng)初差成了你的妻子……”時的心情又浮動上來。
存在一種可能ìng，征服這樣一個女人，跟征服其余姑娘的感覺，是完不同的，這時候只要想想，心里就免不了一番悸動。例如妹妹有時候開他玩笑，他倒也不覺得當(dāng)初可能有婚約是什么大事，但這些心情總免不了。
現(xiàn)在她看到自己作詩了，心里是什么想法呢，剛才那認(rèn)真的眼神，自己可是看到了的，仰慕肯定是有的。可惜啊，已經(jīng)嫁人了，還是個入贅的什么第一才子，就算有些才華，大家在氣質(zhì)氣勢上然不同，如何能比。
心中浮動著這些情緒，忽然就懶得去跟那些人攪合了，方才一番表現(xiàn)，這時心中寂寥，大有“心如猛虎，細(xì)嗅薔薇，盛宴過后，淚流滿面”的感覺。隨后，信步而下。
他走在人群中，一時間，那些朋友未有過來，就算有人打個招呼，他也只是隨意微笑頭，這時候不太想話。快走到前方岔道時，他看見前方書下一名女子正在彈唱，旁邊兩名女子正在與她交流談笑，周圍圍了一群人，那些女子他倒是認(rèn)識，早捧過場，雖然還是清館人，但這時候心中倒沒什么挑戰(zhàn)或是過去獻(xiàn)殷勤的ù望，沒什么好看的。
腦袋望向另一邊，也都是行走的人，真是無聊……但隨后，他看到了荷花池邊的兩道身影。
那兩人也在聽琴，由于這邊人圍得太多太惡心，他們倒是站在了荷花池的那邊，在樹下斜斜地望過去，其中一人正是寧立恒，而另外一人，卻是蘇檀兒身邊一名乖巧的丫鬟，他倒是不知道叫什么。
這時候可以過去打個招呼，不過他在這里看了一會兒，倒是微微皺起了眉頭，那邊主仆兩人在話，丫鬟有時歡笑，有時沮喪，有時微嗔，有時jiā憨，有時還跳一跳，往水池那邊的撫琴女子望過去，而寧立恒臉上也都是笑容，跟他與蘇檀兒在一起的保守模樣卻有些不同，然后樓書恒發(fā)現(xiàn)，那寧立恒在某一刻甚至握住了丫鬟的手。
真是親切……
他搖了搖扇子，在這邊笑了笑，隨后朝周圍看，心中想著：要是蘇檀兒看到這一幕會怎么樣呢。他是不屑密告的，但蘇檀兒也沒有出現(xiàn)在視野當(dāng)中。心思復(fù)雜間，他朝那邊走過去，準(zhǔn)備嚇一嚇?biāo)麄儯U有趣的。
跟丫鬟搭上的贅婿，簡直跟以前家里那個搞大了丫鬟肚子的馬夫沒什么兩樣嘛……
他是這樣想的。而隨著走近，心中的某些想法，也忽如其來地發(fā)了芽，并且瞬間擴(kuò)大。
他一向是風(fēng)流不羈之人，想到了，于是順手也就做了……
這邊，寧毅與嬋的背影也是這個大舞臺上的插曲，并且即將變成稍微大一的中等插曲。
樓書恒走近了兩人背后，他拍了拍寧毅的肩膀。
“寧立恒！”
寧毅回頭的瞬間，他一拳就打了過去……
過坎了，這章寫了刪刪了寫，刪掉的不下萬字，完是個悲劇，但總算過了……去書評區(qū)發(fā)其中一個比較長的廢稿，有興趣的倒是可以看看……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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