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狐聽聞劉信的問題，頭低了下去。

    “怎么了？”劉信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想窺探你的**啊。就是怕你，怕你走上不大好的路。我們現在應該算朋友了吧，你可以理解為朋友間的關心。當然，如果你有什么難言之隱的話，也不必一定。有困難來找我就行，我會盡力幫你的，以后別走歪路了。騙人能得一時，不能得一世。”

    “我也明白這個道理。”蕭狐低著的頭，忽然開始輕輕顫動，顫動中傳來了他啜泣的聲音，“其實我也不想當神棍的。我是帝都大學研究生畢業，光彩照人，到哪兒都有好好生活的資。來我打算繼續讀博士，然后找一個高校當教員去的。可惜家里突如其來的債務，擊垮了我的一切。”

    道這兒，蕭狐抬起了頭，眼圈紅紅的：“我家來挺有錢的，在家鄉有個工場，日進斗金。我從過著富二代的生活，直到大學。然而我爸不知怎么迷上了賭博，借下高額債務，然后還不起。于是自己跳河自殺，留下了一個破房子，還有大量的銀行欠款和高利貸債務，自己像個慫包一樣離開這個世界。債務壓到了我媽和我身上。”

    “令堂她……”劉信有些不忍心問了。

    “我爸自殺后一周，我媽就一病不起，在我還在讀研的時候，就撒手人寰。我那時候正在準備考博士的事情，接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塌了。”蕭狐捏緊雙拳，臉揪在一起，痛苦不已，“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家里原來已經成這樣。在接到我媽去世的消息時，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爸的情況，以及他已經自殺的事實。如果我能早點知道，也不會任由他們落得如此結局。”

    劉信長長嘆了口氣。蕭狐確實是個苦命人，這種生活的落差，讓他從一個名牌大學研究生，一墮成為神棍騙子，確實是個合理的結果。

    “你別誤會。”蕭狐這時候，抬眼與劉信對視，眼中帶著堅決，“我并不是一個受了挫折就自暴自棄的人。在回到家之后，發現家里房子已經被放高利貸的收去，當做借款的利息。還有大額債務，等著我去還。我當然還不起，所以我跟放高利貸的老板，給他當手下幫他掙錢，等掙到的錢是我欠款的十倍后，再還我自由身。對方見我身無長物，只得答應如此。”

    “我就這樣，成為高利貸老板的助手，兼職投資顧問。大概因為我在學校時候口才就很好吧，很快就取得了老板的信任，幫他投資股票，短時間內大賺了很多錢。他發的依仗我，甚至提前減免了我的債務，但是卻偷偷設計我，跟我簽下了一段長達1年的賣身約，要我為他服務1年！”

    到這兒的時候，蕭狐眼里的紅，已經由痛苦的微紅，變成了怨憤的血紅。

    “我假意答應，然后偷偷搜集他違法借貸的證據。同時繼續幫他投資，故意碰那些危險股。他運氣不錯，一開始大賺，于是傾家蕩產，都砸了進去。然后在我的計劃中，由于泡沫過剩，國家終于出手宏觀調控。然后那家伙的股票被套牢，欠債無數。我在這個恰當的時候，把他的違法證據悄悄寄給了他的競爭對手。最后他受到了怎樣的折磨我不知道，因為我早已經悄然離開，但我知道，那家伙后來也投河了。”

    蕭狐沒有咬言砸字，也沒有露出大快人心的笑，但是光從他的描述里，就知道他對此很痛快。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比親手將仇人推下地獄還滿足的事情！

    “后來呢？”劉信待蕭狐平靜，追問道，“你不是已經解脫了嗎，怎么又走上神棍之路的。”

    蕭狐攤攤手，滿臉苦笑：“非法高利貸的可以這么對付，但國家的錢不能不還吶。我爸欠銀行貸款1萬，后來借不到銀行的錢，才借高利貸的。銀行見我家悲慘異常，給我緩了緩期限，但是無論怎么，還還是需要還的。以我的專業，一年賺1萬那是癡人夢，所以只能從別的路子下手。我裝作神棍，四處找人練手，但不騙真金白銀。直到遇到韓老太太，這個固執了老太又有錢又迷信，我成功騙住了她，就要成功了，沒想到遇見了你，最后功虧一簣。”

    “也就是，幫我完成的這個事情，是你第一單成功的神棍局？”劉信啞然失笑。

    “不算的。”蕭狐搖搖頭，“我這是以知識服人，以事推銷旅游，并沒有拿好處，也沒有哄騙人，所以完不能算的。我雖然號稱神棍，但以前成功的時候沒有獲利，真正想獲利的時候又沒有成功。所以嚴格上來，我還是一個完整的正直的人！”

    ***

    兩人都沉默了許久。

    劉信緩緩開口問道：“那你把錢還給銀行之后，打算怎么辦？”

    “我不知道。”蕭狐的回答看似是敷衍，實則是很認真的答復。

    一個抱有理想的年輕人，在被生活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擊到之后，沒有受到任何安慰就卷入保命和復仇的局面。好不容易脫身，又經歷了長時間蹉跎。這個時候問他想不想回去讀博，他心里肯定是想；但問他去不去，他一定答不去，因為心態已變，有些事情注定回不去了。

    “如果沒有去處的話，不如來我這兒，我給你提供工作。”劉信出了他在朋友立場上，最善意的話。

    “我這個樣子的，除了騙人當神棍，還能做什么？”蕭狐起身告辭，離開的時候，身影有些落寞，也有些痛苦。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又招待了一天客人，依舊在同一個亭子休息的劉信，迎來了面熟的人。

    “蕭狐……你回來了？”劉信從亭子里跳起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個成熟的家伙，只要給你時間，一定會想通的。歡迎你回來！”

    劉信走上前，跟蕭狐擊了掌，以男人的方式打了招呼。

    蕭狐瞬間愣住，憋在喉嚨處的“我其實是來再見的”這句話，怎么也沒有出來。他從劉信的身手，感受到了一份叫做朋友情誼的東西。

    這個東西，以前有錢的時候，自己沒有從身邊朋友那兒感受過；后來家道中落，朋友們成鳥獸散，更感到世態炎涼。可是劉信，這個來讓自己害怕，自己想避得遠遠的人，卻讓自己感受到了，真正朋友該有的溫暖。

    蕭狐覺得，好像留下來工作也不錯。就在一瞬間，他改變了昨天思考了一晚上之后，做出的決定。

    “沒錯，白鷺集團福利又好潛力又大，別人想來工作都求而不得，我都進來了，又怎么會輕易離去。”蕭狐對著劉信，出了心里才想出的話。“不過你可給我安排個好點的工作啊，我雖然很享受在別人面前表演，將他們耍的團團轉，但像這樣提醒吊膽的活兒，我可不能再接了。”

    “享受表演……”劉信轉動眼珠，思維活躍起來，上下打量一下蕭狐，眼中放出光芒，“我有主意了，要不你當演員吧。娛樂圈有你這個學歷的人，幾乎鳳毛麟角，你這種天生加后天養成的氣度，是別人演不出來的。你當演員，一定有前途。咱們白鷺娛樂現在只有兩個藝人，一哥胡星，一姐程文心，簽約我們，你就是公司排行第二的男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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