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一躬到地,回道:“陛下有心了,臣將此樓取名花信樓,正是這個用意。”朱四笑問柳如是道:“河東君喜歡在這里賞花飲酒,可否愿意在這里野炊呀?”‘什么,野炊,怎么個炊法?’高必正大概是早已經餓了,一聽要開飯了,趕緊問能上什么菜,怎么個吃法兒。朱四道:“既然這里是他二位山盟海誓的地方,咱們便只看看罷了,不必進去。可河東君要在這里設宴,那么朕以為,倒不如就在這樓外點燃篝火,吃些烤肉,飲些烈酒,何如?”
皇上的要求,誰敢不何如啊?哪里用等到錢謙益柳如是的答復,早有張福祿為國等人出去張羅食材。鄧凱又命人四處弄來劈柴,三五成群,七手八腳的便搭起了烤肉架。錢謙益頭皮發麻,心想我這園子里的樹怕是都得重新栽了,是烤肉也不至于把俺家的樹一連砍了幾十棵吧。
柳如是更是覺得揪心,因為她發現大家要吃的東西跟她在自家園子里養的那兩頭鹿咋就那么像呢?嗨,應該就是吧。這特娘的不是折騰嗎?一幫子錦衣衛在湖邊殺鹿,一池碧水已是血紅;一幫子太監在花信樓前煽風點火,堆起來的那些已經變成劈柴的樹木都夠造一艘畫舸游船了,才發現木柴居然太濕,根燃不起來。又吆五喝六的都跑了出去,估計實在找不著木頭的話就會去拆房子了吧。
鹿是現殺的,酒也是宮內帶來的,皇帝在大臣家里吃飯,要防備的和講究的禮數多了去了,可也沒見過有這么胡折騰的呀!這根不是講禮,而是完不講理呀。可誰又敢什么,只好認著這群人折騰,好不容易把火點起來了,柳如是又得硬著頭皮吃自己養的鹿了,再一看那邊,高必正把整架的鹿茸都端起來沖著嘴往里倒血喝呢。
“今日朕與眾卿在一起吃鹿肉、飲烈酒,來來來,飲勝,為得就是一個痛快。”朱四就差出來和人家大秤分金銀了,可柳如是卻心里著實堵的慌,心想:你烤我的鹿、砍我的樹、拆我的房,我怎么沒看出來心里哪兒能痛快。
再看高必正又用兩只蒲扇般的大手抓著一整只鹿腿,腮幫子鼓著,后槽牙嚼著,嚼了兩口覺著太慢,干脆一整塊兒肉一整塊兒肉的往肚子里吞。馬進忠的吃相也沒比高必正文明到哪兒里去,一邊胡吃一邊還沒忘了向朱四以及眾人敬酒,只是沒看他自己怎么喝。別人喝一杯,他只喝一口。柳如是心話:到底是一肚子的壞水兒,喝點兒酒也沒忘了耍滑,真是酒品見人品。
朱慈煥默默不語,一口一口的吃著,顯露出皇家氣質和高貴的教養。朱四舉杯,他便以袍袖遮面,側身一飲而盡,別人舉杯他便只喝一口。貴為皇帝的朱四,更像是和馬進忠、高必正這群泥腿子出身的行武一般。雖然不似馬進忠、高必正那樣餓死鬼投胎,卻也沒什么帝王威儀,反倒是朱慈煥更像是帝國的君王。
鄧凱和寇湄二人也還算斯文,鄧凱拿著一把殺人用的牛耳尖刀將肉切成一條兒、一片兒的,再送到寇湄口中,寇湄也不時的將肉遞到鄧凱嘴邊兒,還不住的為鄧凱斟酒。刀雖然大得離譜了些,用來割肉顯得很不合適,那二位卻依舊郎情妾意,幸福滿滿。
再看錢謙益,因為滿心等著朱四許官給他,甭朱四砍了他的樹,殺了他的鹿,就算要燒了他的房子,他也會笑吟吟的舉著火把幫朱四點燃冬天里的一把火,殷勤之意更是不必了。而且還若有若無的把不久前午朝門外鬧事學生的幕后主使人推到了一個人的身上,那個人便是魯王朱以海。
然而朱四看起來對于誰是那次事件的真正主使人似乎并不大感興趣,錢謙益原以為可以做一個污點證人的,卻只為朱四提供了烤肉原料。朱四只是和他打哈哈,夸獎他又立一功,心里卻在想:“朱以海是想躲在幕后,把你和朱慈煥推上前臺來搗亂的。他再看看有沒有便宜可占,好坐收漁利。而這件事情之所以能搞出這么大的動靜,還不是因為你在拼命煽動你的門人?這些事情老子早就查的比你知道的還要清楚,你倒還想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凈。真是該死,而且是賤死的,這就叫做樹老招風,人老召賤。”
可是既然已經和馬進忠商量好了,要先拉攏住錢謙益這個事兒精,便不能當面拆穿他的謊言了,可朱四心里有一團怒火未發呀。便想道:“老賤人,別看今兒個是為平滅一場事端而來,還要封你的官兒對你進行拉攏,可這次的虧,老子卻不能白吃。得先調戲調戲你,解解氣,日后再折騰地你死去活來,否則老子就不叫朱四,朱由榔。”
打定了主意,朱四把身子一甩,甩掉了身上的大氅,為國接過了朱四的大氅和扇子,以為朱四喝多了便低聲的問朱四:“萬歲爺,您難道是要跳舞怎么著?”朱四聽得真切,答得響亮道:“你這殺才,什么時候見過朕跳舞啦?朕這是要賦詩一首,贈予錢大人。”
錢謙益連忙一躬到地道:“不敢,不敢,臣早已卸任多年,如今只是一介山野村夫罷了。”朱四搖頭笑道:“牧齋兄太過謙虛了,你可是朕未出茅廬的臥龍啊,今日朕來到這臥龍崗上,既然已見到真佛,是必然要請臥龍先生出山的。”
錢謙益心里樂的呀,心想:我的祖宗啊,你也太能抻了,再抻一會兒就把我的心臟抻碎了,這回終于有官兒做了!于是他納頭便拜,口里稱道:“臣何德何能,怎擔得起陛下如此美譽。”朱四暗罵:要是美,那也是臭美。卻以一種非常認真的、真誠的表情看向錢謙益道:“牧齋兄如果當不起,怕是普天下便沒人可以當得起了,朕還要為你這花信樓賦詩一首。”
把錢謙益急得呀,心話你快封我個什么官兒吧,讓我好等,這節骨眼兒你做個屁詩啊?卻依舊拿出粉絲遇到大明星般的表情咬著雙手手指贊嘆朱四的詩做得好。這二人在眾人面前飆演技,把一群人看得是如癡如醉呀。朱四想要罵錢謙益的表演太過頭了,因為他的詩還沒縐出來呢。
“聽好嘍,朕這就要謅啦!”朱四擺好造型準備縐文,錢謙益對家仆振臂高呼道:“快快,拿文房四寶來,此乃陛下御賜,我一定要寫下來供到祠堂里去!”朱四暗罵:“你特娘的供到八寶山我都不管啊,反正日后你準得罵著娘再把它摘下來。”
朱四站在篝火前,還特意擺了一個彎弓射大雕的造型,幽幽道:
河東河西三十年,萬古江山百歲人。
左列鐘銘右謗書,半生功過半生問。
園外楊樹園內柳,一點梅花一片心。
草木秋風舞迷亂,但有湖月鑒真情。
“好詩!好詩啊!”眾人一起鼓掌喝彩,高必正更是連鹿腿都扔啦,沖著眾人喊道:“這才是好詩,真特娘的讓人聽不懂,我老高就萬歲爺是被窩里放屁,能哎,你干嘛踢我?”馬進忠已經高高地蹦了起來,照著高必正的屁股就是一腳,口里還罵道:“你這廝還提被窩里放屁的事兒!”掌聲還未消退,朱四的姿勢保持不變,并對馬進忠能為他出頭報以眼神上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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