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時辰后，猴子帶著姐弟倆來到了一座破廟面前。

    這座廟位于山坡之上，破破爛爛的，但，白石香爐里，東倒西歪的殘留有一簇簇香棍兒，足以證明，廟里并未斷絕香火。

    走進破廟里，沈九妹飛快的掃了一圈，沒有看到其他人，好奇的問道：“廟里就住了你一個人？”她去過鎮里的城隍廟。那廟也破，并且還沒有這一座大，卻是有廟公的。

    “想得美。”猴子沖正位上的城隍爺像做了個揖，哼哼，“大白天的，大伙兒不出去找吃的，難道要餓死在這里嗎？等太陽快落山時，都會回來。天黑以后，這里睡滿了人，連插腳的地方都沒有。”

    聞言，姐弟倆一片頭皮發麻。

    “不要怕。我猴子在這廟里住了十來年，也是這里排得上名號的老人。”猴子笑嘻嘻的又道，“有我在，包你們姐弟兩個今晚住得舒舒服服的。”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探出了姐弟倆的來頭和身份。當然，經過了這么多事，沈九妹也不是吃素的。她的是和沈秋寶編好的那一套辭。

    “謝謝你啊。”沈九妹硬著頭皮道。

    猴子擺擺手，正要再點廟里的土規矩。就在這時，他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叫喚起來。

    “呃……”他訕笑著撓頭，“光顧著跟你們倆話，誤了找吃食。”從早上睜眼到現在，他滴米未進，光喝了幾口水。

    沈九妹看了一眼沈秋寶。

    后者意會，從懷里掏出一個野菜餅子，大方送上：“猴子哥哥，給你吃。”

    猴子顯然餓壞了。他一把接過野菜餅子，雙手捧著，狼吞虎咽起來。

    三下五去二，比秋寶的巴掌不了多少的野菜餅子便沒了。

    他意猶未盡的舔了舔手指頭：“還有嗎？”

    沈秋寶搖搖頭：“還有兩個，那是我和九姐今天的口糧。”

    猴子用渴望的眼神看向沈九妹。

    可惜，后者一點表示也沒有。

    “真氣。虧我還帶你們來廟里住……”猴子不滿的嘟囔。他真的很餓。象這樣大的野菜餅子，他一氣吃五個絕對沒問題。如果不是打不過臭丫頭，他早就動手搶了。

    沈九妹視而不見，再次環視廟里，淡聲問道：“今晚，我和云娃睡哪里？”廟里空蕩蕩的，除了一張光溜溜的舊青石長案，以及城隍爺、判官和兩鬼的泥像，再無別物。看來，所有人都是直接睡地上的。

    猴子將目光從沈秋寶的懷里挪開，摸著鼻子嘿嘿笑道：“忘了跟你們了。廟里也是有規矩的。”

    廟里的頭一樁規矩就是：不白住。

    在廟里借宿，每人每晚都要交給廟公大人兩個大錢。

    “如果你們沒有現錢，等其他人回來了，我可以幫忙給你們拉線，用東西和有現錢的人換。”猴子一臉仗義的道，“大家都是朋友。我今天就不收你們的中人錢。”

    也就是，過了明天，他們倆若是還要他做中人拉線的話，便要收錢了。

    沈九妹很是意外——在牛頭坳村，大家雖然都過得不寬裕，可是鄰里之間搭個話，幫一下忙，卻是不計報酬的。象這種討錢、要好處的話，除了三癩子沒臉沒皮慣了，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張口。

    偏偏猴子還自我感覺義氣得很。

    沈九妹想都沒有想：“我們沒錢。”

    突逢巨變，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一直高度戒備著呢，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相信過猴子。在來的路上，她早就瞅好了落腳的地方——如果猴子帶的地方不好，那么，她就跟秋寶去山坡下的那片雜樹林里隨便湊合一晚。這么些天，他們都在荒郊野外住過來了，不差這一晚！

    哇，沒錢還這么理直氣壯！猴子挑眉：“廟公大人從不賒帳。就算我拼了命給你們倆好話，最多也只能讓廟公大人免了秋寶的錢。”

    “不用了。”沈九妹也不含糊，牽著沈秋寶的手，轉身就往外走。

    猴子微怔，連忙喊道：“哎，你們要去哪兒？”

    沈九妹打住，回頭道：“我們去下面的那片雜樹林里，隨便對付一晚。你明早去樹林邊等我們，可好？”能的，她很不喜歡猴子。可是，去青云武館，還要勞煩這家伙帶路。

    “那可不行！”猴子急急的竄上來，伸手將他們倆攔住。

    “為什么？”沈九妹不解。

    “自然是仙府的規定嘍。”猴子翻了個白眼，“要是能住在林子里，誰還會花兩個大錢住廟里？晚上，仙府的差老爺們會出來巡查。住在林子里，和睡大街上是一樣的，都是犯了宵禁，要被抓去做一世的苦工。”

    “這是什么破規矩！”沈秋寶憤恨了。

    猴子甚是無奈的笑了笑：“我要出去找錢。要不你們跟我一起？”

    “怎么找錢？”沈九妹好奇的問道。

    猴子自然是不會如實相告的。眼珠子一轉，他胡亂道：“你們的包裹里是衣服吧？我知道一家當鋪愿意收粗布衣服。價錢也還公道。不過，粗布衣服不值錢。我不知道你們的衣服能不能換來兩個大錢。”

    當鋪？鎮里也是有的。沈九妹雖然沒有去過，但是，趕集路過那家當鋪時，爹跟她過。故而，她知道當鋪是做什么的。

    “我們帶的不是粗布衣服！”沈秋寶氣得直跳腳，“是細棉布做的好衣服。”

    沈九妹想攔住他，根就來不及，只好作罷。

    猴子嘿嘿：“到了當鋪，就是綢緞做的新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舊粗布衣。我親眼見過有人當過的。”

    “太欺負人了。”沈秋寶氣鼓鼓的跺腳，“九姐，我們不去當鋪！”

    “那你們想怎么找錢？”猴子把話題又拉了回來，“事先聲明，我自個兒都要出去找錢，沒錢借給你們。”

    “我可以拾柴火去賣，還有，我會打獵。”見天色還早，沈九妹道。

    “嘿嘿，你很有事嘛。”猴子假笑，沖她伸出一只臟兮兮的黑手，“拿來！”

    “什么？”不等沈九妹開口，沈秋寶鼓著腮幫子先開口。

    “保條啊。賣東西也是要有保條的！”

    姐弟倆傻了眼。該死的石秀縣，還讓不讓人活了！

    “九姐，在鎮里也要保條嗎？”沈秋寶覺得猴子絕對是唬人的。

    “從來沒見爹給過保條。”沈九妹如實以對。

    “不信拉倒！”猴子從鼻子里哼道，“石秀縣又不是你們的鎮里！”

    沈秋寶沒詞了——是哦。鎮里沒有城門，去鎮里也沒見有差爺收城門稅。

    猴子見狀，軟聲嘆道：“真是怕了你們了。得，我猴子好人做到底。要不，我帶你們去市集，讓你們親眼看看要不要保條？”頓了頓，“反正，你們要去青云武館，也是要去市集里的當鋪換錢買干糧。”

    “容我再想想。”沈九妹抓著兩只包裹道。直覺告訴她，猴子并不可信。也許她應該多打聽幾個人。

    “那你要想快點。”猴子笑道，“廟公大人在太陽偏西的時候會上來收錢。到時交不上錢，他會直接用大棒子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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