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火光漸盛。
透過草葉間的細縫,沈云看到了一副慘絕人寰的情景!
十幾名仙符兵們一手舉火把,一手提大刀,騎馬追著亂竄的人群一通橫劈豎砍。
寒光之下,血線亂飆。跑得慢的那些人,不論男女老少,皆象被割的韭菜一樣,一茬接一茬的亡于長刀下。
然而,那些仙符兵們并沒有停下來。
他們肆意的狂笑,繼續追趕著四下亂逃的人們。
一批,又一批逃難的人被他們胡亂砍倒。
空氣中,刺鼻的血腥味迅速散開。
沈云蹲在土洞里,被熏得喘不過氣來。
牛頭坳村,也是被這樣屠掉的嗎?他使勁捂住自己的口鼻,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涌。
手無寸鐵的人們在鐵蹄面前完沒有抵抗力。他們能的往沒有仙符兵的石堆這邊逃。
然而,跑得最快的那幾個壯漢也沒能逃掉。他們最終倒在了離亂石堆十來步遠的地方。
近百名逃難的人,就這樣被仙符兵屠戳殆盡。
沒有一個活口!
“你們幾個,割人頭!你們,去把尸體堆起來!币粋頭目橫樣的仙符兵大聲叫道,“你們去周邊找找,還有沒有活口!
“是!笔畮讉仙符兵紛紛跳下馬,分頭行動。
沈云看得很真切,這些人手起刀落,毫不客氣的斬落青壯年男子的頭顱,象葫蘆一樣,都掛在腰上。
另外幾個人,將無頭尸身們與老人、孩子還有女人的尸體拖到一起,堆起來。看到荷包、首飾什么的,他們大大咧咧的摘下來,收進懷里。
在這些尸體面前,這些惡魔什么顧忌也沒有。沈云看到有一個仙符兵為了摘下一具中年女尸手腕上的銀鐲子,毫不猶豫的斬下了女尸的那只手。粘血的銀鐲子滾落,他撿起來,隨意的在旁邊一具尸體的衣服上擦了擦,收進懷里。
沈云只覺得胃里先是一陣緊縮,然后胃液象沸水一樣翻滾。好難受!眼淚與鼻涕齊流。他使勁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抑制住嘔吐的沖動。
十幾名仙符兵分工合作,手法純熟,顯然不是頭一次做這種事。笑笑間,近百人的尸體便處理完畢,在井臺旁邊的空地上堆成了一坐山。
頭目走過去,從懷里掏出一張黃色的黃符紙,捏在手里揚了揚,同時嘴里念念有詞。
“哧——”,黃符紙上騰起一道藍色的火苗。
頭目將燃起來的黃符紙奮力往尸山上一扔。
詭異的藍黑色火光猛然騰起。尸山被點著了。尸體象紙片一樣紛紛卷起。
散開搜索的仙符兵紛紛回報:“沒有漏掉的。”
“報個數,這一堆,收了多少頭顱?”藍黑色的火光將頭目的臉映得發青,象極了城隍廟里青面獠牙的鬼。
被他指著的那名仙符兵飛快的答道:“二十九顆!
頭目啐道:“娘的,忙了一個晚上,就這么一點!”
另一個仙符兵諂媚的指著囂鬧的西南方:“隊長,這回三隊做事不厚道,把肥羊都趕到他們的地盤里。我們要不要過去幫個忙?”
“老古的對!”
“威武營搶了我們這邊的羊,我們搶回來!”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嚷嚷著。
就這么幾句話的工夫,尸山已經燒得精光,連灰碴都沒有剩下。
頭目看了看西南方,又啐了一口:“上馬,搶他娘的!”
“哦嗬!”十幾名仙符兵爭先恐后的飛身上馬,揚著手里的長刀,往西南方撲殺過去。
火光遠處,外面暗了下來。
土洞里,沈云已然衣背盡濕。暫且躲過一劫,他象是被抽空了身的力氣,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太兇殘了!這些仙符兵簡直不是人,比野獸還要兇殘一千倍,一萬倍!戲文里的妖魔鬼怪,也不過如此!
大約半刻鐘后,西南方向的慘叫聲也停住了。
沈云知道,那邊的人們也被屠殺殆盡。
接下來,還會發生?那些畜牲還會做什么?后背緊貼著洞壁,他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喉嚨里。
“金老財,你他娘的撈過界,搶我的羊!”有人在破口大罵。
“去你娘的,明明是你先搶!”頭目也不含糊,張口罵回去。
“都給我住口!”夜梟般的聲音再度響起,“先做活!誰也不準再吵!再吵吵,所有頭顱歸公!都別想分到一點功勛!”
于是,爭吵聲驟停。
“搜,給老子搜!一個活口也不能留!”還是那個夜梟般的聲音,“搜仔細些。漏掉一個活口,老子剝了你們的皮!”
“是!”凌亂的腳步聲四下散開。
沈云只覺得后背上的冷汗又下來了。
不要找過來!不要找過來……他在心里不住的祈禱著。
“啊——啊……”黑暗中,時不時響起慘叫聲。有男有女……
突然,外面又熱鬧了起來。
“是個女的!”
“跑那邊去了!”
“站住!”
幾個仙符兵的叫喊聲亂七八糟的由遠及近。
緊接著,沈云聽到了洞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撲通!”一道黑影摔倒在洞口。
他駭然的瞪大眼睛望過去。
是洪金姑!
她滿頭大汗,披頭散發,狼狽之極。懷里還抱著甜妞。后者被緊緊的捂住嘴巴,瞪得溜圓的眼睛里是驚恐。
洪金姑沒有想到會看到洪云。
她喘著粗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甜妞塞進土洞里,壓低嗓子懇求道:“求你了,云哥兒!”罷,她猛的爬起來,拼命的往另外一個方向逃去。
“在那邊!”
“追!”
兩個仙符兵打著火把追了過去。
甜妞離開了熟悉的懷抱,咧開嘴,眼見著就要大哭。
沈云嚇得又出了一身冷汗,趕緊用手捂住她的嘴,把聲音壓在嗓子眼里勸道:“甜甜,不能哭!千萬不要哭!”
“哇——嗚嗚嗚……”哭聲還是從他的手指縫里泄了出去。
怎么辦!這哭聲肯定會把畜牲們招過來!到時,兩人都要死!
沈云急得也快要哭了!
“求你了!別哭!”
甜妞來就,又完嚇壞了,哪里聽得進?她一邊哭,一邊拼命的掙扎著往洞外撲:“娘——”
沈云只好將她死死的抱住。
慌亂之中,甜妞撞得他的胸口一通悶痛。
這時,他猛然記起懷里還有一塊糖糕。記得有一次,甜甜也是哭鬧不止。松哥兒就是用一塊糖糕哄好了她。
于是,趕緊掏了出來,將那塊糖糕送到甜妞的嘴邊,聲哄道:“甜甜,吃糖糕!
也許是因為聞到了熟悉的氣味,甜甜立馬安靜下來,輕輕含住糖糕。
謝天謝地!
沈云長吁一口氣,甩了一把冷汗。
“咦,剛剛好象聽到前面有哭聲!”井臺那邊冷不丁響起話聲。
剎那間,沈云只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
這回,死定了!這是他唯一的念頭。
還好,甜妞太,渾然不覺死亡正在靠近,嘴里含著糖糕,安安靜靜的躺在他懷里。
外面,另一個聲音質疑道:“你幻聽了罷?我怎么什么也沒聽到?”
“哦,可能是風吹葉子響!毕惹暗哪莻聲音又道。
“走吧,井邊陰氣重!
腳步聲漸漸遠去,過了一會兒,周邊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呼——”,沈云好象又撿回了一條命。不,是兩條命。多虧這塊被咬了一口的糖糕!他萬分慶幸的去看懷里的甜妞。
呃,才幾句話的工夫,這丫頭居然睡著了!
甜妞躺在他懷里,睡得好熟。臉上掛著淚珠,嘴里依然含著那塊糖糕。
沈云真羨慕她。
幾驚幾乍,他被折騰得筋疲力盡?墒牵恢澜酉聛恚笊鼈冞會不會過來。同時,也不知道甜妞會不會突然醒來,又哭鬧著找娘。所以,他不敢睡,唯有打起精神,強撐著。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外面的慘叫聲來稀。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再也沒有響起慘叫聲。
又過了許久,他聽到夜梟般的聲音厲聲發令:“撤!”
然后,馬蹄聲踢踢踏踏的漸漸遠去。
他仍然不敢亂動。
畜牲們還沒有放火燒村子!有牛頭坳村的慘案在前,他不敢妄動——土洞的后面是一面光禿禿的陡坡。前面是亂石堆。畜牲們放火燒村的話,火也燒不過來。
還是不敢睡。
冷靜下來后,沈云靠在洞壁上琢磨著今晚的事。
仙符兵為什么要屠殺逃難的人們?他們為什么要把青壯年男子的頭割下來,統統帶走?而不要老人、女人和孩子們的頭顱?還有,頭目用來燒尸體的黃符紙就是傳中的仙符嗎?的一張紙竟然比火油還厲害!
翻來覆去的回憶著畜牲們的談話。他大概心中有了一些答案:
首先,這幫畜牲似乎是要用人頭換功勛。而且只有青壯年男子的頭顱才能換到功勛。
其次,他們的頭目一而再的強調不能留活口,明他們不想今晚的事傳出去。
想清這些,沈云心里的怒火噌噌的往上噴涌:是不是牛頭坳村的村民們也是因此而遭難!爹,還有村里的叔伯們,他們也是這般被割下頭,被畜牲們拿去換了功勛!
該死的!他們不想讓人知道,我偏要活著出去,告訴世人!
畜牲們的暴行必須大白天下!
絕不能讓這么多的冤魂枉死!
如果以前沈云只恨屠殺牛頭坳村的那幫仙符兵,那么,現在,他是恨上了整個仙符兵!
在他心里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殺掉無辜百姓,換取功勛,可能是整個仙符兵的做派。
就是這幫畜牲毀了他的家!毀了牛頭坳村!毀了成千上萬無辜百姓的幸福!
他們真該死!統統都該去陰曹地府,下油鍋!
沈云從心底里恨死了整個仙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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