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里,沈云上午去借書間整理書冊,中午,趕去雜貨鋪子幫忙。
和頭一天一樣,永安副教使依然每天給他提供早膳。但是,沈云覺得很奇怪,明明看著一樣的饅頭、白米粥和咸菜絲,然而,吃進肚里,再也沒有那種熱氣蒸騰、四體舒泰之感。
難道是我的適應能力如此之強,好東西僅吃一次,身體便習慣了——他跟師父學過醫,知道在醫理里,有一個法叫做藥物耐受性。即,反復使用一種藥材時,病人對該藥材的反應便要減弱,具體表現在,藥效來差。一般來,人的適應能力強,則表現得也強烈。
這是由個人體質決定的。誰也無可奈何。而要想抵消耐受性,唯有不斷的加大藥材劑量……沈云滿頭黑線——他不可能象餓死投胎一樣,每天翻倍的用早膳吧!
好吧,只要能凝結出真氣,出丑什么的,都是浮云。可是,他的胃就那么點大,真的一頓吃不下五六個大饅頭,或者是更多的白米粥。
也罷,師父,凝結真氣之事,講究水到渠成,急不得。
如此一想,沈云很快便又釋然了。
第三天上午,他如期完成了永安副教使布置的任務。后者很是滿意,獎勵他在借書間,免費借閱一年的書。
鋪子那邊,正如余頭事先預料的差不多,從第二天起,生意明顯差了一些。不過,還是有不少人過來采買。尤其是沈云根據第一天的貨物售出情況,有針對性的進了一大批熱銷貨物。所以,鋪子里出貨依然很快。
到了第三天晚上一盤賬,余頭他們驚喜的發現,不但撈回了錢,而且賺了一筆!
鴻云武館里,象他們這樣的雜貨鋪子總共有六家。余頭消息靈通。他很自豪的告訴大家,他們的鋪子是生意最紅火的,也是到目前為止,唯一的回贏利的一家。
“蘇老三他們幾個,明天上午,要一起來我們鋪子看看。”他紅光滿面的道,“看我們是怎么做買賣的,還要跟我們學呢。先生,你,我們要不要告訴他們?我們都聽你的。”
沈云沒有猶豫,笑道:“好啊。有財大家一起發,是好事。”
六院六個雜貨鋪子,大家各有各的客源,井水不犯河水。平時多來往,沒壞處;
再,他看過省城的藥商會做事。所有藥鋪聯成一氣,統一藥價,能避免很多麻煩和內耗。他很認同這種同行聯合起來的做法。同理,他從心底里認為六個雜貨鋪子也有必要聯合起來;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他們以前都是生死與共的弟兄。他若反對的話,只怕余頭他們幾個心里會難受。他很欣賞和羨慕他們之間的這種“弟兄”義氣,不忍破壞之。
果然,余頭他們幾個都明顯松了一口氣。
三天招考過后,藥院里的人陡然多了起來。沈云所在的那排屋子也住進了兩個弟子。不過,這些天,他清早出門,晚上回屋,不是在借書間,便是在鋪子里。整個人忙得團團轉。是以,一直沒能和這兩位鄰居打照面。
次日,是藥院正式開講的頭一天。沈云按照院里的通知,早早的出門,去大禮堂集合。
不想,兩位鄰居也差不多同時出了屋子。
他們倆衣著光鮮,腰間掛的玉環、荷包皆非凡品,一高一矮。高的那個,大約十四五歲的樣子。矮的則要一些,個頭和沈云差不多,不過,年歲明顯要大一些,應該有十二三歲了。
兩人顯然是熟識的。瞥了一眼沈云身上的棉布短衫,他們有有笑的打沈云面前走過,視之無物。
想著以后天天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沈云來想跟他們倆打個招呼。見狀,他有點兒尷尬。
罷了。沈云聳聳肩,回身鎖門走人。
藥谷里大概住進了兩百來個新弟子,尚有七成左右的空屋。此時,大家三三兩兩的往大禮堂方向走去。
有男有女,大多數看著是十二三歲的樣子。那些年歲大些的,也頂多有十五六歲。他們大多衣著穿戴不凡,象是富貴人家里的孩子。只有極少數是和沈云一樣,布衣布履,衣飾簡樸。
大禮堂離藥谷有一刻多鐘的路程。
是禮堂,其實是一個圓形的露天的大院子。正前方有一座精美的、很象戲臺那樣的長形亭子。
圓墻的周圍,種了一圈金桂樹。此時是秋天,金桂盛開,整座院子都是香氣怡人。
院子的正中央來是空無一物。不過,此時,整整齊齊的擺了一地的圓形草蒲團。
沈云趕到時,大禮堂里人聲鼎沸,地上坐了不下兩百來個新弟子。
他隨意的找了一個偏后的空蒲團,也坐了下來。
“咦,怎么是你!”這時,坐在左上方的那名少年轉過身來,伸手指著他,叫道,“我前天看到過你!你在雜貨鋪子里做事!”
刷刷刷!
周邊的人都望了過來。
“你是雜役?”另一個少年從蒲團上跳了起來,尖聲道,“這里只有弟子才能坐!”
“對,你走開!”有好幾個人附和。
沈云環視眾人,不緊不慢的道:“我也是藥院弟子,怎么不能坐在這里?”
“可是,我明明看到你在雜貨鋪子里做事!”左上方的少年漲紅了臉。
“他的沒錯。我昨天也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你在雜貨鋪子里做事,你就是雜役。賤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冒充弟子……”一個頭戴珍珠冠的女弟子也站了起來。
沈云被他們吵得煩躁,學著師父生前的樣子,翻起眼皮子,反問道:“藥院有規定,弟子不能去雜貨鋪子里做事嗎?”
當然沒有。剛剛質疑他的那些新弟子立時啞了口。
“可是,你不該跟那些賤民一起做事,混在一起!”女弟子實在是太氣憤了,以至于珠冠上的大珍珠晃動不已。
沈云冷笑:“他們不是賤民,都是良民。”來,他還想質問這位大姐,她身上有哪一樣,不是出自賤民之手。賤民怎么了?吃她家的飯了,還是挖了她家的祖墳?不過,想到世人心中根深蒂固的良賤之別,他咽下了后面的那些話。
“胡,良民怎么會做伙計?”
“打死我,也不會去做那種低賤的事。”
“你騙人!”
……
周邊的新弟子們紛紛出聲。
“教使大人到!”
“副教使大人到!”
“督教大人到!”
聽到通傳聲,所有人都齊齊的閉上嘴巴,趕緊在蒲團上盤腿坐好。
沈云的耳根子終于清凈了。
不過,他看得出來,周邊的新弟子都很排斥他。他們盡量離他坐得遠一些。
沈云經歷了那么多,連死都不怕,還能怕幾個毛孩子的疏遠?
他在心里哼了一聲。
今天,教使是個面如冠玉的年青男子。他給新弟子們開講,只了幾句勉勵的話,便起身走人。
接著,永安副教使給眾人一條一條的宣布藥院規章制度,以及日常安排。
程,督教大人都是面無表情,大刀金馬的坐在一旁。
當聽到所有弟子以后每個月都要輪流在藥院做三天雜役時,眾弟子“啊”聲一片。
尤其是那個頭載珠冠的女弟子,更是花容失色,坐在蒲團上,簌簌發抖。于是,她頭上的大珍珠又左搖右擺的晃了起來。
“這位兄臺,你是早早的知道了這條規定,才去雜貨鋪子里做事的嗎?”訓誡結束后,有人急急的攔住沈云問道。如果去雜貨鋪子里做事,能頂雜役,他也寧愿選前者。
看著他一臉煞白的樣子,沈云惡心得很,懶得理睬,直接拂袖離去。
背后,新弟子們怨氣沖天:
“啊,連藥田也要親自打理!”
“以后只能天天梳道髻,不能戴頭飾。不要啊,丑死了!”
“去膳堂買飯?我不會呢,怎么辦?”
“早知道,我就不選藥院了。”
……
因為剛才永安副教使了,散課后,弟子們去庫房那邊領取兩身弟子服。從明天起,弟子們在武館里,一律只能穿弟子服。所以,沈云離開大禮堂后,徑直去了庫房那邊。
這些新弟子中,絕大多數都是呼奴喚婢慣了的。一時之間,還沒想到要去領衣服。他們依然留在大禮堂里議論規章制度。以至于沈云趕到庫房時,還沒有幾個弟子過來領取弟子服。
他輕輕松松的領到了兩身弟子服。
所謂的弟子服包括三件,即,一件青布及膝長袍、同色的長褲和一條一寸寬的青布腰帶。其中,長袍在衣襟、袖口等處都鑲了一道兩指寬的黑布邊。
不分男女。
“倒是耐臟……”沈云眼角直抽抽。就這樣的布袍子和長褲,在市面上最多能賣幾十個大錢。可是,變成弟子服后,它們身價大漲。兩身共花費了他三兩銀子。
據,這還只是秋裝。等到了冬天,還有冬裝弟子服,更貴。
捧著兩身弟子服,他突然咧嘴笑了——可以想象,那個珠冠女弟子看到這樣的弟子服,會是怎樣一副樣子?
唔,她頭上的珠子怕是都要搖落了。
沒有回藥谷,他帶著弟子服,直接去了雜貨鋪子。
此時,鋪子里沒有買賣。余頭他們幾個都空閑得很。
看到他進來,余頭笑嘻嘻的迎了上來:“先生,剛才,蘇老三他們才走。”
“哦。”沈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們都很佩服先生,也想跟我們一道,跟先生學識字和記賬算數。來,他們想留下來,拜見先生的。”余頭看著他的臉,心翼翼的道,“他們要都來的話,有十幾號人呢。我不敢替先生拿主意,叫他們先回去等信了。”
“沒事。他們想學的話,晚上過來就是。”沈云答道。他無所謂。反正,四個人是教,十幾號人也是教。
他和那些新弟子,根就是話不投機。與之相比,他更喜歡跟余頭他們在一起。后者好學、勤快,很合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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