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住處,也在這一帶。”在李府旁的一條僻靜小巷里,古老二放下沈云,邀請道,“沈兄弟如若不嫌棄,今兒與我一道守歲,如何?”
這時候,城里已經宵禁。再加上,是除夕晚上。城里的各大小客舍都早早的打了烊。沈云也沒處投宿,聞言,欣然應邀。
古老二的住處離這里有三個路口。一路上,他們接連避過了數隊巡邏的仙符兵。
“怪哉!”古老二壓低聲音說道,“大年節的,這些人也沒見消停。”
確實不是仙符兵的作風。沈云想了想,說道:“也許是因為貝大帥治軍有方。”
古老二輕哼:“但愿如此。”他高度懷疑是又出什么事了。只是,眼下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故而,不再多言。
很快,那住處到了。這是一個小四合院。古老二自后門將人帶了進去。
古老大和古老三也在,聽到動靜,雙雙提著燈籠趕了過來。
看清古老二的神色,古老大甚感意外:“沒抓到人?”
“抓到了。”古老二擺擺手,“進屋再說。”
“去東廂房。”古老三說道,“那屋燒了地龍,暖和。”
于是,一行人都進了東廂房。
沈云剛一進門,便感覺一股暖意撲面而來。
屋里的擺設很簡單,就是在窗下擺了一張大矮榻。榻上有一矮腿小方桌。桌上擺著一碟醬牛肉和一只吃了一小半的燒雞,以及一壺酒、兩只牛眼酒盅和兩雙筷子。
顯然,古老大和古老三方才就是在這屋里喝酒。
“沈兄弟,榻上去坐。”古老大笑嘻嘻的招呼道,“我再去拿些飯菜來。”
沈云連忙攔住:“不用了。這些挺好的。”
“好什么呀。”古老三說道,“你又不喝酒。”
古老二也道:“折騰了大半天,我真餓了。”
“今兒過年,廚房里備了年夜飯,一直熱在灶上呢。我去端來,很快的。”古老大說著出了屋子。
他說的沒錯,不到半刻鐘便提來了一個三層的大食盒。香酥***寶鴨、翡翠白玉湯……葷素搭配,足足有十樣菜色。外加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白米飯。
頓時,小方桌上擺得滿滿當當的。
“來來來,先吃年夜飯。”古老大熱情的招呼道,“其他事,等吃過飯再慢慢說。”
沈云如今也是見過世面的。一眼就看出,這些飯菜,還有碗碟等物,都不尋常。當下心里跟明鏡似的:古大前輩肯定是用了縮地成寸之術,光顧了哪個大戶人家的廚房。
再端起飯碗,他無意之中發現碗底還打著印記。并且這個印記,他還眼熟得很——袁峰從家里帶來的那些物什上,都有這樣的印記。
原來是取自袁府。
這時,古老大也發現了碗底的印記,訕笑道:“這些大戶人家,小氣得很。一個破碗,也都要在碗底打上印記。”
古老三正要開吃,聞言,端起碗看碗底,一臉了然:“是袁半城家的呢。”
古老二是真餓了,埋頭就要開吃。
“慢著。”沈云突然伸手攔住他。
“怎么了?”古家三兄弟齊齊問道。
沈云正色道:“吃不得,有毒!”
屋里立刻炸了鍋。
“怎么可能!”古老大驚呼。
古老三搖頭不信:“我沒看出來!”
古老二則是問道:“是什么毒?”
沈云答道:“也稱不上是真正的毒。這些菜里被人加了好幾樣花粉、汁水之類的。它們每一樣都是無毒的,且份量很少,不易察覺,但是,這些花粉混在一起,人食用之后,氣門瞬間閉合,窒息而亡。而其死狀卻與心疾發作極為相似。就算是仵作驗尸,也未必能分辨出來。”
說著,他拿起筷子,一樣一樣的指給他們看,“這一碗加的是玉蕊花粉;這一碗是鳳草汁液……唔,下毒者應該是擔心份量輕了,效力不夠,特意還在飯里加了些石巖蜜。如此一來,一旦食用了這些飯菜,恐怕只有神仙才能救得了。”
“好陰毒的法子!”古老大忍不住拍案,“被害之人肯定患有心疾!”
試問哪一座高門大院里,沒有幾樁陰毒狠辣之事?顯然,他的兩位兄弟對這個話題一點興趣也沒有:古老二向沈云問清楚,只要不是每一樣都食用,那些花粉、花汁便是于人無傷無損的,于是,復又拿起筷子,挑了兩樣自己愛吃的菜,大快朵頤;古老三則是對此法中的藥理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纏著沈云追問不停。
只不過是旁門走道的小伎倆罷了,中間并沒有什么不可對人言的隱密。沈云一一詳盡的解答了。
古老三甚是滿意,末了,親熱的拍著他的肩膀,嘆道:“沈兄弟,你小小年紀,知道的比我們這種老江湖還要多得多!“
沈云笑道:“哪里。碰巧以前聽一位走南闖北的長輩說過一樁鄉野雜事,中間就提及了這個害人的法子。我覺得挺罕見的,便記住了。”
他沒有騙人。這個藥方確實是師父林焱講江湖八卦時,告訴他的。
此時,古老二已經吃飽了。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握在手里,慢條斯里的感嘆道:“江湖之大,藏龍臥虎,確實不可掉以輕心。”
“對極。”古老大接過話頭,“我年輕的時候,就曾差點兒因為一樁小事栽了大跟頭。”
“是嗎?怎么沒聽大哥以前提及過?”古老三的注意力立馬轉移了。
古老二也凝神細聽。
“那時你們倆都還小。”古老大滋溜喝了一口酒,興致勃勃的話當年。
沈云聽著聽著,心里開起了小差:這個食盒是從袁大哥家里“順”來的。也不知道食盒的主人要害的是誰。要不要給袁大哥報個信呢?
但轉念又一想:老話說,家丑不可外傳。雖說袁大哥對他家里怨恨頗深,但畢竟血濃于水,親緣是無法割斷的。所以,若是從我這個外人嘴里聽到了袁家的陰私,袁大哥定然是難堪之極。況且,此事尚未有查證,也許其中有什么誤會也說不定。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未曾聽袁峰提及其母患有心疾。故而,此事應該與袁母無關。而以他對袁峰的了解,袁家之中,袁峰真正在乎的,也唯有其母一人而已。既是如此,大過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決定暫且不提,等以后有機會再暗中提醒袁峰,讓他在家里小心飲食。
他在這里琢磨著袁家的事,殊不知,藥谷里,袁峰正在思念親人。
入夜之后,谷里起風了。屋子里的溫度急驟下降,很快變得有如寒窯一般。袁峰扛不住,連忙取出火盆生火。他一邊往盆里添炭塊,一邊忍不住在心里念叨: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娘有沒有犯心絞痛的老毛病?還有,我不在家里,娘恐怕只能獨自一個人守歲了……
袁府,長房后院。
一個麗裝婦人左顧右盼,閃身進了園子的月亮門。
門后的陰影之中,一個侍女縮頭縮腦的等在那里。她看上去有十六七歲。應該是在這里等了一會兒了,凍得一張臉臘白臘白的。
“奴婢見過梅姨娘……”看到麗裝婦人,侍女趕緊福身行禮。
那個麗裝婦人,也就是梅姨娘,壓著嗓子打斷她:“東西送過去了嗎?不是告訴了你要如何行事嗎?急急的喚我出來做什么?”
侍女哆哆嗦嗦的報告:“梅,梅姨娘,那個食,盒,它不見了!”
“什么!”梅姨娘立時嚇得花容失色,掩嘴顫聲問道,“怎么會不見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侍女深吸一口氣,答道:“奴婢依您的吩咐,去小廚房領了那個食盒,正準備給大夫人那邊送去。結果,還未出門,肚子疼了起來。今兒天冷,奴婢受了涼,有些鬧肚子。奴婢憋不住,只好先放下食盒,去茅房。奴婢怕被人弄混了食盒,特意偷偷的把食盒放在外面廚柜里。藏好了,才離開的。奴婢是跑著去,跑著回的,來回最多用了一盞茶的工夫。哪知,奴婢回來之后,廚柜里空空的,食盒不見了……”
梅姨娘耐著性子聽完,氣得連連跺腳:“你到處找過了嗎?是不是被其他人拎走了?”
“沒有。”侍女信誓旦旦的答道,“奴婢在小廚房的里里外外都找遍了……”
“你!”梅姨娘氣得險些吐血,“你怎么找的?有沒有驚動其他人?”
“奴婢記得姨娘的吩咐,不敢亂問人,只是跟小廚房的那些人說,奴婢丟了一只銀釵。借著找銀釵,奴婢把小廚房里翻了個遍。”
梅姨娘聞言,松了一口氣,撫著胸口說道:“行了,只是一個食盒,丟了就丟了。只可憐大夫人,大過年的,因你的錯,連年夜飯也吃不上。”
侍女嘿嘿笑道:“姨娘真心善。大夫人那邊有劉媽媽,怎么可能沒年夜飯吃?奴婢找不著食盒,特地的去大夫人的屋門口打探過了。天擦黑的時候,大夫人屋里就上了年夜飯。說是大夫人突然想吃扁食,劉媽媽下午的時候,親手剁肉餡,包了一大盤呢。”
“好了。沒耽擱大夫人用飯就好。”梅姨娘擺手,“你回去罷。這件事就算了,以后不要跟別人說。免得有人又亂嚼舌頭,說我是討好大夫人,別有用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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