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六千來塊錢,騎著二八永久自行車,陳天朗沒有回家,而是再次來到棉紡廠附近,把車子扎好,抬頭看了一下天空。rg
早上十一點四十分,六月的陽光卻顯得異常刺眼,照射在坑坑洼洼的的柏油馬上,明晃晃的。
陳天朗摸出打火機和香煙,籠著手,點燃,拇指和中指捏著煙蒂深深地抽了一口,吐出!
灰色的煙霧裊裊騰起,隨即被風吹散在空氣里。
“那兩下家伙應該放學了吧!”陳天朗心中嘀咕著。
這時候,就聽郭胖子歡快的聲音:“老大!”
不遠處,郭胖子和王石頭兩人背了書包,撒歡似地朝他跑來。
“我就算準了你們這時候放學!”陳天朗笑瞇瞇地看著他們,然后從兜里摸出六百塊錢,一人三百遞過去,“不拖不欠!”
郭胖子張大嘴巴,“不會吧,老大,你也太牛逼了,我們借你一百,你還三百!”
“是啊,一下子翻三倍!我們怎么好意思呢。”王石頭諂笑地接過錢。
“不好意思就拿過來!”陳天朗假裝要搶過去。
胖子和石頭忙把錢揣進兜里,嘻嘻哈哈道:“裝進口袋就沒有啦!”
“切,早知道你們貪財!等會吃飯你們請客!”
“那當然,你想吃什么我們就請什么!”
陳天朗看了一眼旁邊的大排檔,把嘴巴努了努,:“那就來份牛雜面---要大碗!”
……
此時已經中午,棉紡廠附近的整條街都被各種大排檔和攤位占滿,吆喝聲,炒菜聲,棉紡廠的工人如同監獄放風的犯人般涌上街頭,開始享受一頓豐盛的午餐。
陳天朗喜歡這種非常平民化的街市,賣菜的老漢,買菜的老太太,騎著自行車載著泡沫雪柜,賣娃娃雪糕的大哥,大排檔前賣力翻炒的赤膊師傅,讓陳天朗感覺自己更真實的活在這個世界上,耳朵里那些嬉笑怒罵夾雜著家鄉俚語的聲音,很噪雜,卻讓人不至于生出煩悶,只是讓眼中的生活更顯生動。
陳天朗一伙人走到牛雜面的大排檔,里面一幫顧客正在邊吃飯邊看電視,電視上演著品,是陳佩斯和朱時茂的《主角與配角》,當聽到陳佩斯“沒想到啊,朱時茂你這個濃眉大眼的也背叛革命”時,大家就哈哈大笑,陳天朗也跟著笑。
三人挑了個位置坐下,陳天朗朝正撈著熱氣騰騰的粗面出鍋的老板叫道:“師傅,勞煩!三大碗牛雜面!”
牛雜面很多地方都有,做法也差不多一樣,其主料就是用牛肚,大腸和牛肺做成的臊子,偶爾還可以點個茶雞蛋,或者肉丸子,搭配著吃十分美味。牛雜面不算貴,窮人也能吃得起,畢竟主料都是牛雜碎做的,因此很受老百姓歡迎。
老板的動作很快,將煮好的淡黃色粗面盛在碗里,澆上一勺雜碎臊子,又夾幾筷頭泡制的咸豆芽,撒一把切好的綠韭菜,前后沒有三分鐘,一碗香氣撲鼻的牛雜面就被端到了陳天朗他們面前的桌子上。
陳天朗當然不會讓胖子和石頭掏錢,沒等兩人吭聲,就遞給老板十塊錢。
老板要找錢回來,陳天朗就:“不用找,再加幾個茶雞蛋和肉丸子。”扭頭又對胖子:“這是專門給你點的,知道你飯量大。”
“呵呵,老大你真好,真是疼我!”
“別拍馬屁了,快吃吧你!”
這家大排檔的老板手藝很好,面條勁道,臊子可口,甚至連煮出來的茶雞蛋也與眾不同,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棉紡廠附近開這么久。很多棉紡廠的工人,甚至遠一點的人都會拿了那種老舊的“鋁飯盒”過來,要求打包。
陳天朗就做過這樣的事兒,偶爾他老姐偷懶,不想跑出來吃飯,就讓他這個老弟跑出來拿了飯盒打包回去,獎勵就是五毛錢。
忙活了一早上,陳天朗早餓得肚皮朝天,此時食欲大開,用筷子拌了一下湯汁,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沒一會兒就把這碗面吃光。
這時胖子和石頭也差不多吃碗,于是陳天朗就和兩人嘮嗑。
……
不遠處有一家新裝修不久的游戲廳,人來人往,玩游戲的人很多。
胖子就摸著肚子,指著這游戲廳:“老大呀,你咱們要是也開一家這樣的游戲廳該多好。到時候不僅能掙錢,還能自己玩,想玩啥就玩啥,一分錢都不用掏!”
王石頭剔著牙,撲哧一笑:“你想得美!知道那家游戲廳是誰開的嗎?”
“誰?難不成還是天王老子?”
“不是也差不離。”王石頭,“想要在這種地方開游戲廳賺錢,必須要有關系才行。派出所,棉紡廠一個都不能少。這種地方容易惹事兒,要派出所做后臺,出了事兒也能撈出來;這門面是棉紡廠的,人家點頭租給你,你才能開。”
陳天朗和郭胖子聽他這么一,不禁“高山仰止”,“厲害呀,石頭,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王石頭禁不住夸,立馬原形畢露:“上次我去里面玩被我老爸抓了,他罵我的時候的。還有啊,我聽我爸這家游戲廳的老板就是棉紡廠人事處處長刁德貴的兒子刁文斌。”
“啊哈,是那子啊!”胖子反應很大。“我聽過這家伙,好像很牛逼的樣子。”
聽是刁文斌,陳天朗的眼睛就瞇了起來,原因是這個刁文斌是個天生的壞種,在棉紡廠里不知道玩大了多少女工的肚子。聽老姐陳紅,她們細紗車間和織布車間幾個女工都是吃了啞巴虧,被搞大肚子,最后不得不流產。
當時陳天朗還不以為然,那也是一個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誰知陳紅,挨個屁,那壞種要是看上你,你敢不從?給你一點甜頭,三班倒變長白班,就有多少人要上鉤,要不就仗著老爹在人事上的權勢,直接給你來最苦最累的活兒!
陳天朗后來才知道,老姐陳紅之所以這么恨刁文斌,原因是那段時間這個壞種想要打她的注意,幸虧廠里那幫單身狗不答應,連車間主任都幫她出頭,這才壓住了刁文斌的氣焰,要不然,陳紅的遭遇不堪想象。
也正因為如此,陳天朗對這個刁文斌沒什么好感,覺得這就是個喜歡玩弄婦女的人渣。
就在陳天朗暗罵的時候,就聽胖子:“咦,那家伙是不是刁文斌?他攔著那個女孩做什么?”
陳天朗扭頭看去,就看見不遠處的街道上,一個長的流里流氣,穿著花格格襯衣,留著長毛的瘦高男青年,正不懷好意地攔著一個推自行車的女孩子。
再看那女孩子的模樣,還有那輛熟悉的女式飛鴿自行車,陳天朗不禁道:“靠,怎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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