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一半，傳來敲門聲。
“你加菜了？”談熙咬著丸子，囫圇不清。
陸征不答她，叫了聲“進(jìn)”。
門從外面被人推開，來者大腹便便，矮矮的個子，頭上一頂廚師帽，像開了朵白色蘑菇，笑得像尊彌勒佛。
驀地，面色一正，腰板兒挺直，手一甩，正步往前踏，敬禮。
“領(lǐng)導(dǎo)好！”中氣十足。
談熙震得手抖，丸子咕嚕滾到桌上，目瞪口呆。
陸征上前，笑著拍他肩膀，“好久不見�！�
“領(lǐng)導(dǎo)……”大男人當(dāng)即紅了眼眶。
“二位不如坐下來慢慢敘舊？”談熙一開口，兩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廚師帽一驚，似才反應(yīng)過來屋里有其他人。
“這是老余，火鍋店老板。”
“這是……”他轉(zhuǎn)向談熙，話音一頓。
后者挑眉，倒要看他如何介紹。
“我外甥女。”
笑容一勾，某“外甥女”站起來，“余叔好，我叫談熙，你可以跟舅舅一樣叫我熙熙，對嗎，舅、舅？”
最后兩個字，被她咬得意味深長。
男人心尖一顫，觸電般的戰(zhàn)栗掃過尾椎，似蟲嚙。
三人落座。
談熙倒了兩杯啤酒，一杯留在手邊，一杯遞給余胖子。
“來，余叔，咱倆碰一個！祝你生意紅火，客似云來！”
余胖子受寵若驚，拿眼去瞟陸征，見他冷著臉沒反應(yīng)，和平常區(qū)別不大，長吁口氣。
接過姑娘遞來的杯子，仰頭，一口悶，喝完還倒扣下來，確實(shí)一滴未剩。
“丫頭嘴真甜！那余叔就謝謝你的吉言，先干為敬，你隨意�！�
“余叔好酒量。長輩都干了，我哪能隨意？”言罷，舉杯仰頭，一口到底。
“好！”余胖子一拍大腿，神情振奮。
這姑娘，夠上道！
一老一少，互舉空杯示意，哈哈大笑。
坐在中間的陸征反倒成了擺件，面無表情。
“丫頭，坐著，嘗嘗這個牛肉丸，保管好吃！”
“喲！還挺筋道�！�
“那當(dāng)然，正宗潮汕貨，剛從南面運(yùn)回來，鮮得很！”
啪嗒——
點(diǎn)煙的聲音。
談熙輕勾唇角，笑意盎然。
余胖子如夢初醒，他一高興居然把陸征忘了。
“瞧我，一得意就忘形兒，該罰！”言罷，猛灌一杯。
想了想，提議道：“陸營，咱走一個？”著，往他杯子里倒酒。
陸征擺擺手，吐了口煙圈，“開車來的�！�
余胖子也不再勸，只笑著招呼：“吃菜，吃菜……”
“余叔剛叫我舅什么？陸營？”談熙隨口一問。
“是啊！我以前，是你舅舅手底下的兵，可惜，是個伙頭兵�！蓖�，撓撓頭，憨笑起來。
“是嘛？我舅舅這么帥，穿上迷彩服肯定更帥�！眱叭慌撼绨菖枷竦恼Z氣。
“那必須的！想當(dāng)年，陸營可是咱軍區(qū)公認(rèn)的美男子，好多軍醫(yī)趕著往前湊……”
“咳咳！”
談熙抽掉男人手里的煙，碾滅，余胖子一愣，替姑娘捏了把汗。
“不是才叫你少抽？咳就多喝涼茶�！�
完，也不管男人什么反應(yīng)，把自己手邊的那瓶塞給他，“還剩一半，舅舅不介意替我解決吧？”
陸征眉眼一深，接過來。
談熙看著他笑，眼底掠過狡黠的光。
余胖子看看領(lǐng)導(dǎo)，又瞅瞅姑娘，心里怪怪的，可一時半會兒又不出哪里有問題，索性不想，隔著陸征繼續(xù)和談熙胡天侃地。
“……要咱們陸營，當(dāng)初在軍區(qū)是這個，”著，豎起大拇指，臉上放光，“槍法一流，拳腳厲害，干翻過特種兵，軍區(qū)聯(lián)合演習(xí)的時候，直接帶人攻上對方司令部，把人參謀長咔嚓——”
“死了？”談熙眨眼。
“嘿嘿……演習(xí)哪能真把人往死里干？”
“那參謀長咋了？”
“被咱陸營一腳踢折腿骨，在軍區(qū)醫(yī)院躺了半個月呢！”
“噗——那他沒受處罰？”
軍事演習(xí)里面故意傷人可是要背處分的。
“哪能不？當(dāng)時司令就喊話，要按違規(guī)處理，演習(xí)結(jié)果也不作數(shù)，結(jié)果陸營直接來了句——他自己踢上來，斷了腿骨，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談熙咂咂嘴，聽得津津有味：“結(jié)果？”
“結(jié)果氣得司令直跳腳，最后有人出來作證，才還陸營清白。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反正從那以后，陸營就成了下面那群兵蛋子的標(biāo)桿。什么，當(dāng)兵就要當(dāng)陸征手底下的兵！連我這個伙夫也有不少人羨慕。”
“這么厲害��？”談熙托著下巴，目光往男人身上瞟。
“那當(dāng)然！就連文工團(tuán)那群眼高于頂?shù)呐硕甲蛔�，往陸營手里捎情書呢！”
“哦？是嘛？”談熙輕飄飄看他。
男人不自然輕咳，“老余，你喝多了，少兩句�！�
“領(lǐng)導(dǎo)，我沒事！今兒見著你和大侄女我……我實(shí)在太高興了！”
談熙伸手去掐他腰桿上的嫩肉，狠狠一旋。
讓你在姑奶奶面前裝清高，裝冷漠，收人情書的時候怎么不裝？丫的，看菜下碟呢……
男人身震顫，突地一個激靈，紅著眼瞪她。
談熙愣，有這么痛嗎？
一頓火鍋吃完，余胖子的話已經(jīng)被談熙套得七七八八。
陸征在軍區(qū)的英勇事跡被她當(dāng)故事來聽，配著酒熱菜，還挺合胃口。
出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陸征掏錢結(jié)賬，順道同余胖子告辭，兩人站在一起話。
談熙嫌店里悶，火鍋味大，到店門口等他。
夜晚的風(fēng)帶著夏季獨(dú)有的燥，吹在身上，黏得身難受。
她索性把襯衣領(lǐng)扣再解開一顆，又挽起褲腳，把長褲改作七分，露出一截腿。
足踝纖細(xì)，膚色白皙。
拍拍手，大功告成，站起來的時候被一個迎面走來的女人撞上，只覺一頭長發(fā)掠過眼前，是飄柔洗發(fā)水的香味。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臺階上有人，你還好吧？”
談熙被她及時扶住，不至于屁股著地摔得太狼狽。
擺擺手，“沒事�！�
女人一身淡藍(lán)連衣裙，妝容清新，加上來底子不錯，倒是個美人兒。
只是那頭長發(fā)稍顯累贅，平添老氣，不過總的來，還行。
至少，態(tài)度夠好。
“……真的很抱歉，要不你活動一下腳，看看有沒有扭傷？”
談熙依言動了動，“沒問題�！�
“不好意思，我趕得太急。主要是，這家招牌太難認(rèn)，來回幾趟都沒注意。”
談熙笑了笑，“習(xí)慣就好�！�
余胖子這是專做回頭客生意，不怕人不來，一來就得讓人記住這兒！用這么奇怪的招牌來加深顧客印象，培養(yǎng)消費(fèi)者偏好，也算用心良苦。
可看他憨傻豪爽的樣子，不像會做這種事……
“你沒事的話，那……我先進(jìn)去了？”女人指了指里面。
談熙點(diǎn)頭，給她讓道。
岑蔚然深溪口氣，攏了攏長發(fā)，往里面走。
張璐會來嗎？
陸征出來的時候，談熙正倚在欄桿上用手機(jī)玩游戲。
“走了�！�
聽見聲音，談熙嗷了聲，撲上來掛在他手臂上，“聊完了？”
“嗯。你今天吃了不少�！�
談熙也不生氣，瞇著眼笑笑，“所以，你要負(fù)責(zé)陪我散步消食�！�
“想去哪里？”
“前面有條步行街�！�
“嗯。”
“陸營！等、等等——”
兩人都走出一截了，余胖子追上來，氣喘吁吁。
“領(lǐng)導(dǎo)，你的……打火機(jī)……忘了……”
陸征一摸口袋，伸手接過，“麻煩你跑一趟�！�
“不、不礙事�！毖劬s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談熙沒松，陸征也沒放。
余胖子腦袋懵懵然，連帶舌頭也不聽使喚，“那、我……我先回了……”
陸征頷首，輕嗯一聲。
余胖子轉(zhuǎn)身往回走，蹣跚著腳步，還抬手往自個兒腦袋上敲——
“肯定是看錯了，不會的不會的……喝多了而已……”
談熙很不厚道地笑出聲。
陸征牽著他往前走，街燈將兩人的背影拉得又斜又長，有種交纏的親昵。
風(fēng)過，無聲。
“為什么不放手？你不是怕被人知道嗎？”
“我什么時候怕了？”
“剛才還介紹我是外甥女，急得撇清關(guān)系，你，你陸征有這么大的外甥女嗎？�。俊�
“所以，你就拉著老余，孤立我？”
談熙訕訕，“什么叫我孤立你？明明是你自己不話�！�
“嗬，這還是我的錯？”
狗東西，一點(diǎn)不講理！
“就是你錯！還咳呢？你咳什么咳？怕余叔抖露你以前的好事？”
“他今晚被你灌著，沒少抖露吧？”
“那是他自愿的，我又沒拿刀架他脖子上�！�
“你想聽，為什么不直接問我？”
“你會講？”
“看情況。”
“好，那我問你，在軍區(qū)的時候你和幾個女的搞過對象？”
“這是要飯后清算？”
談熙聳聳肩，兩手一攤，“你要這么認(rèn)為，我也沒辦法。吧，到底幾個。”
“只收過情書�！�
“然后？”
“沒看�！�
“扔了？”
男人搖頭，“被同寢的人瓜分了。”
“噗——你這人蔫壞蔫壞的！也不怕被那些女的知道，圍毆你。”
“她們打不過�！�
談熙被他萌得不行，站到前面，踮腳，伸手揪他的臉，“陸征，我發(fā)現(xiàn)你還挺可愛……”
男人冷著臉，沒反應(yīng)，喉結(jié)上下滾動。
談熙發(fā)現(xiàn)，每次只要一緊張，或害羞，這人通常面無表情，不過，喉結(jié)會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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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榜上哦！謝謝大家的票子！么么噠~
所以，等會兒還有一更，大概在十點(diǎn)半左右！群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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