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嚴放才從手術室里被推出來。
冉瑤迎上去,“醫生,他怎么樣了?”
原本那么乖張狠戾的一個人,現在卻只能蒼白無力地躺在病床上。
“血止住了,還要觀察一段時間。”
冉瑤跟著去病房,宋子文稍稍一頓,抬步緊隨。
這時,蔡勇上前,目露為難。
“宋市……檢委組那邊……”
停下來,目送冉瑤一路進去病房,他才收回目光,轉而落到蔡勇臉上,“什么事?”
“那邊在催。”
“知道了。”完,還是去了病房。
冉瑤搬了張椅子做到床邊,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眼神凝滯,一片怔愣。
宋子文走到她身旁,抬手,輕輕落在女人肩上。
“瑤瑤,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等我回來再向你解釋。”
冉瑤輕嗯一聲,卻沒有回頭看他。
男人眼神稍黯,靜靜凝視,仿佛要將這道背影銘刻在記憶深處。
而后,轉身離開。
臨走前,交代蔡勇,“好好照顧她。”
“您放心。”
宋子文乘電梯到一樓,醫院大門外,已經有一輛黑色轎車在靜靜等候。
他停下來,整了整外套,復又抬步,拉開后座車門。
倏地,動作一頓。
卻也不過瞬間,很快便恢復正常,躬身坐進去。
“勞駕冉書記親自走一趟,抱歉。”
宋子文平視前方,而他身側位置坐著一個中年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冉正斌。
他會出現在這里,多多少少讓宋子文有些意外。
“今天中午蔡勇給我打電話,一直出事了,問他怎么個情況又吞吞吐吐,后來直接喊救命,要哭不哭的樣子。組里本來不打算放人,但是證據尚不充分,你還算自由身,這才破例一次。我擔保你出來,自然有義務把你帶回去。”
“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蔡勇語焉不詳,是因為不確定冉正斌是否清楚他和冉瑤、嚴放三個人之間的事,所以不敢輕易松口。
至于,那么多人為何偏偏打給冉正斌求助?
一來,是冉正斌作為這次臨時檢查組負責人,有這個權力。
二來,冉宋兩家同屬一系,且私交甚篤。
冉正斌:“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你在這種關鍵時期冒險脫查?”
那些證據雖然并不充分,但耐不住宋子文被盯上了,調查的節骨眼兒上,任何一出格的行為都會被無限放大,甚至淪為新把柄。
宋子文:“我問心無愧,隨便查。”
“不愿意講?”冉正斌沉聲反問。
宋子文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女朋友出事了,蔡勇搞不定,才會打電話求助……”
“跟這次調查有關?”冉正斌眉心驟緊。
“并無。”
“那怎么會鬧到醫院來?”著,在宋子文身上掃視一番,便見他手上有細密的刮痕。
“爭執過程中,有人受傷。”
冉正斌看他的樣子不像謊,暗道:還真是為了私事,而且看上去還像感情糾紛,也罷。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都不再開口,一路安安靜靜。
冉正斌怎么也沒料到自己的寶貝女兒此刻就在醫院里,也沒料到未來某一天宋子文口中這個“出了事的女朋友”會是冉瑤。
……
嚴放進手術室之前,意識尚還清醒,只叮囑了冉瑤一句話——
不能把他受傷的事告訴嚴家。
如此一來,能夠照顧他的人只剩冉瑤。
轉眼,一個星期過去。
嚴放已經恢復不少,精神狀況也不錯,至少,面對冉瑤的時候,不再像那日懸崖邊的癲狂。
期間,嚴家并無動靜,宋家也尚且安好。
冉瑤工作室、醫院兩頭跑,有時候也把設計稿帶到病房來畫,一日三餐,不假人手,細心周到。
嚴放能夠察覺她的改變,不再針鋒相對,甚至于面對他的時候……有些心翼翼。
心愛的姑娘就在眼前,明明是他夢寐以求,嚴放心里卻有種不出來的苦澀。
“阿瑤……”
“嗯?”她從設計稿中抬頭,筆還沒放下,另一只手把垂下來的發絲別回耳后,“怎么了?”
窗戶玻璃照進來的陽光正好投映在她側臉上,仿佛鍍上一層金色光輝。
從嚴放的角度望去,恰好能將她臉上那層細的絨毛盡收眼底。
好像又回到了時候,她趴在客廳茶幾上做作業,而他坐在沙發上打游戲,一邊看屏幕,一邊偷窺她。
“又疼了?我去叫醫生……”
“沒有,”嚴放靠坐在床頭,朝她擺手,“嘶……”
動作牽扯到肋下,令他倒抽一口涼氣。
冉瑤皺眉:“你慢,醫生不能大幅度動作。”
“沒事,不疼,你過來坐,我們聊會兒。”
冉瑤放下鉛筆,從病床對面的椅子挪到病床旁邊的椅子,順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聊什么?”
“我好想從來沒有問過你,到底喜歡誰。宋子文,還是楚驍?”
冉瑤頓住。
嚴放扯出一抹笑,依然邪肆張揚,卻不帶狠戾,少了幾分攻擊性,多了些男人的魅力。
原本他就生了張俊臉。
渾身上下散發出多數女人都喜歡的“痞壞”氣質。
“雖然我也很想把自己加入到選項里,但我知道,你不會選,所以我就只問這兩個人,先替你縮范圍了。”
“為什么突然這么問?”冉瑤借著倒水的動作,順勢垂斂雙眸,遞給他,“溫的,喝。”
嚴放接過來,喝了兩口,“我想輸個明白。”
“一定要回答嗎?”
“我希望你回答。”即便黯然退場,也不會再有遺憾。
嚴放在心里默默完后半句。
冉瑤沒有考慮太久,抬眼的時候莞爾一笑,“宋子文。”
出那個名字的瞬間,如釋重負。
放下的同時,又多了其他的東西。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變得如此篤定。
或許,是那天在山,他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刻,給了她難以想象的安全感,那種感覺就像……
一顆心搖搖欲墜,卻被人卻用手托住了,然后告訴她——
不用害怕。
宋子文拉住嚴放的同時,也救贖了她的下半輩子。
原來,那種悸動一直存在,即便自欺欺人,也無法徹底摒棄。
對于這個答案,嚴放似乎一也不意外。
“那楚驍呢?他比宋子文差在哪里?”
“……感覺不一樣。”
嚴放沒有再問,只:“我想喝排骨湯了,你上次燉的那種。”
“好,我回去做,下午給你送過來。”
“嗯。”
“有事的話直接按鈴叫護工。”
嚴放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知道了,你可真啰嗦……”
冉瑤走了,男人唇畔漾開的笑容逐漸收斂,靜靜靠坐在床頭,漆黑幽邃的眼眸透出一股寂靜。
半晌,仰頭看向天花板,眼角隱約閃過細碎的光。
冉瑤先去超市,買好新鮮的食材,然后開車回到公寓。
排骨清洗干凈,過水,瀝干,然后放進紫砂鍋,調至火。
煲湯的時間,冉瑤在沙發上憩,再次睜眼,已經是三個時以后。
窗外,夕陽西下,橘紅的光亮渲染了半邊天空。
廚房傳出排骨的香味。
冉瑤看了眼掛鐘,進廚房準備,大約一刻鐘后,便提著保溫桶出門。
趕在五半之前去到病房,“阿放,你要的排骨湯……”來了。
后面兩個字尚未出口,女人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因為——
病床空了。
冉瑤倒退一步,看門牌,是之前那間,她沒走錯。
正好一個護士走過來,她提著保溫桶腳步慌亂地迎上去,另一只手抓住對方衣袖:“你好,請問這個房間的病人呢?是去做檢查了嗎?”
“5—7病房?”
“對!只有他一個人,叫嚴放。”
“嚴放啊,他辦了轉院手續,兩個時以前就被人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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