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就常與士卒們一起吃飯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林沖、高寵等武將也是經(jīng)常如此。只不過因有了張克戩、折彥平、呼延武康等人在場,所以他才用了商量的語氣。張克戩諸人自然沒有異議。
完顏粘罕解衣推食,呼延庚與士卒同甘共苦。
從登上城樓開始,呼延庚就一直表現(xiàn)的意氣風發(fā)、談笑自若,看似信心百倍。但是面對完顏粘罕這樣的勁敵,誰敢掉以輕心?他難免憂慮。所以,胃口并不好。可作為一軍之主,此時此刻他卻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不僅不能表現(xiàn)出來,還得故作饑餓,一連香噴噴地吃了三大碗,直撐得肚子滿滿堂堂,往上翻涌,這才作罷。
他放下碗筷,撫腹愜意,道:“飽乎哉?飽矣!”打了幾個飽嗝。
本該高寵值夜,呼延庚看他太累,換了折彥平頂班,又細細安排、叮囑了諸項防守事宜。直到夜幕深沉,方才轉(zhuǎn)回府內(nèi)。
第二天一早,張克戩求見,呼延庚穿好衣服,匆匆洗漱,推門而出,徑去往府衙大堂。
張克戩帶來了一個消息。
見呼延庚來入堂內(nèi),一向瀟灑自如的他,顏色焦急,猛然起身,來不及行禮,跨前幾步,急聲說道:“學生今早去往衙門,半路上碰著城外來使,從汾州前來,才殺入城中。卻有一樁急報,不得不速來告之宣帥。”
呼延庚聽得“汾州前來”,心中咯噔一跳,穩(wěn)住心神,不急不躁,步上正座,緩緩坐下,問道:“何事?”
在座的除了張克戩,又有呼延武康、折彥平諸人,都是起身站定,躬身而立。排布在張克戩的身后左右兩側(cè)。張克戩說道:“數(shù)日前,完顏粘罕遣派其次子完顏斜保,帶一支偏師,攻取汾州。宣贊已經(jīng)帶兵北走。”
呼延庚按住座椅的扶手,差一點挺身躍起!他面色須臾轉(zhuǎn)變,目光往左右轉(zhuǎn)去,眨眼片刻,已把呼延武康、折彥平諸人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呼延武康額頭汗出,折彥平神情倉皇。呼延庚哈哈大笑,道:“完顏粘罕技止此爾!”
連帶張克戩在內(nèi),諸人不覺愕然。張克戩問道:“汾州失陷,則我平陽與代州聯(lián)系斷絕!援兵非旬日可至,宣帥卻何出此言?”
呼延庚用袖子掩住了雙手,緊緊攥著椅子的兩邊,腦筋急轉(zhuǎn),笑吟吟,說道:“我本以為完顏粘罕當世英雄。如今看來,卻是高估了他。完顏粘罕,完顏銀術(shù)可合兵,號稱有軍馬三十萬。我倒要請問一下諸公,你們以為,他們究竟人馬會有幾何?”
呼延武康、姬宗周等意見不一,有說十萬的,有說十五萬的。張克戩也道:“十五萬或許沒有,十萬總是有的。”
呼延庚搖了搖頭,道:“不然。一萬軍日耗糧一旦,十萬軍便日耗糧千石,百日便耗糧十萬石。以河東河西云中貧瘠之地,他焉能養(yǎng)得十萬兵。”
張克戩為經(jīng)制使,帳還是算的過來:“可粘罕,銀術(shù)可兩部,半數(shù)為簽軍,無需吃飽。”
“著啊,對粘罕而言,簽軍不過奴仆,又不給吃飽,簽軍豈會給粘罕賣命?故而完顏粘罕,完顏銀術(shù)可兩酋加起來,有五六萬可戰(zhàn)之軍就了不起了。
“以六萬人眾,鯨吞河東之地,要說起來,似乎不算少了。但是,現(xiàn)如今,代州為馬防使所守,固若金湯。他孤軍深入,又不得不留下軍馬圍攻代州我軍。是六萬人中,最少又去掉兩萬。
“是他還有四萬人。若悉數(shù)用來攻我平陽,他的確仍占軍馬人數(shù)的優(yōu)勢。然而,他卻又偏分軍襲取汾州。好似斷絕了我援軍之來路,卻實際忽略了主攻方向之所在!是為主次不分。徒然給我軍以機會,各個擊破!”呼延庚洋洋灑灑說了這么一通,最后總結(jié)道,“所以我說,完顏粘罕技止如此!”
“宣帥的意思是?”
“他若不分軍取汾州,則平陽或有苦戰(zhàn)。他既分軍,則我勝利在望!”
“敢問宣帥,計將安出?”
呼延庚卻不先說。因為他不知道。雖然早已與折月嵐定下方略,由折月嵐持宣撫使印,組織外圍的援軍。但這個對策未曾宣于人口。而將援軍大計交予一個女子,在宋代駭人聽聞。
“且靜觀其變,窺得破綻,全軍而出,給他一個驚喜。”
張克戩短暫的失神,他沒想到傳說中聲名鵲起的青年名將,說話如此的輕浮。好在靖康年間與呼延庚麾下的普六茹伯盛在汾州合作過,對呼延庚有些莫名的信心。
張克戩定了定神,補充道:“宣帥胸有成竹,我等就謹聽調(diào)遣了。”
呼延庚簡單分派了巡城的任務,就從大堂退了回來。他安坐在房中想到:聽報告,宣贊是有序的放棄汾州,前往五臺與馬擴匯合,那折月嵐一定安全。不知她現(xiàn)在怎樣,有沒有著手調(diào)兵遣將。
折月嵐帶著路眉,兩人都做男子裝扮,策馬飛奔,直赴河間。她只帶了一支十余人的親兵小隊,倒是靈活精干,輕巧的避開了金兵的巡邏隊。
折月嵐渡過滹沱河,就是河北東路的地界了,她踏上東岸,頓覺眼前一亮。
此時已經(jīng)是二月初春,河岸旁的小樹都已經(jīng)發(fā)了葉芽,沿著官道,兩側(cè)的農(nóng)田整齊的排開,農(nóng)夫在田間勞作著。
“滹沱河不過是兩軍暫時停戰(zhàn)休整的邊界,金賊隨時可能過河打草谷,在離河岸這么近的地方開辟農(nóng)田,我許久沒有回河間來,沒想到已是這樣一番興旺景象,那……夫君,倒也有幾分本事。”
折月嵐心中暗自嘉許,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有人靠近她的馬前,親兵打馬上前,就要攔住來人。
不待親兵問話,來者已經(jīng)問道:“俺是河北保甲,來者何人?”
折月嵐喝住了親兵,細細打量了一番這個自稱保甲的人。他穿著對襟的號衣,外套一件無袖的坎肩,便讓另一個親兵頭目去答話:“河東折家軍所部,前往河間送信。”
“是朝廷信使?”這保甲不慌不忙,“且隨我來客棧休息,與我官府牒文,我送去河間,請人來接送提轄。”
“牒文自然是有,不過我等急著將消息送到河間,不知驗過牒文之后,能否放我等連夜趕路。”
“且先驗過牒文,待小可稟告邑守,由邑守定奪。”
邑守經(jīng)過一番盤問,確信折月嵐等人確實是河東來的宋軍,便請他們早些休息,次日五更天,派來一個向?qū)В瑤е墼聧怪北己娱g。
在城門,向?qū)c城門守衛(wèi)又是一番對答,進得城來,向?qū)τH兵頭目解釋說:“如是陌生人來到,城門對答稍有不慎,便有巡防軍來抓了,到時便有一番麻煩。”
親兵頭目禮節(jié)回答:“防備奸細,理當如此。”
折月嵐在一旁冷眼旁觀,心想:“郎君與我說過的主力軍,巡防軍,保甲兵三級兵制,在河東已然成型。”
正想著,折月嵐一行已經(jīng)被帶到了河北東路轉(zhuǎn)運使司衙門前,她落落大方露出身份,讓親兵解下兵器,等候張彥橘。
在大堂中,張彥橘請折月嵐落座,折月嵐也不把宣撫使印拿出來,而是簡明扼要的說明河東局勢,讓張彥橘決斷。
折月嵐以前到過河間,還擔任過鸞閣長史,與邱穆陵仲廉等人也是舊識。但她故意沒有去找邱穆陵仲廉,而是找轉(zhuǎn)運司,就是想驗證一番呼延庚所說,河北已經(jīng)自成體系,即使呼延庚不在,也能自行運轉(zhuǎn)。
張彥橘道:“軍務非是本官當管,三……姑娘……當與張憲召齊眾將商議。”
原來如此。折月嵐又去見張憲,張憲先聽折月嵐分說了一番,沉穩(wěn)的說道:“以張憲看來,當速援,只是河北當面,也有完顏撻懶,完顏蒲魯虎,完顏訛里朵三股大敵,該當如何鎮(zhèn)守,援軍又該如何行軍,還需仔細思量。”
兩人正說著,突然門口傳來騰騰騰的腳步聲,張憲一抬頭,歩鹿孤樂平已經(jīng)推門而入。
“大兄可是在平陽被圍住了?十四駙馬,我們可要去救他啊。”
邱穆陵仲廉,歩鹿孤樂平,普六茹伯盛,高寵和張憲,可說是連襟,他們分別娶了趙佶的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和十六帝姬為妻。但只有歩鹿孤樂平把駙馬這個稱呼掛在嘴邊。
張憲正要說話,歩鹿孤樂平見到折月嵐,行了個禮:“見過嫂嫂。”
折月嵐掩住心中的不快,說道:“鹿將軍可要到平陽去解圍?”
“是呀。平陽有劉銳棄城之恨,正該去廝殺一番。”
“鹿哥,平陽不是這么好去的。”張憲說話間,邱穆陵仲廉等人都到了,張憲就著話題講下去。
“我軍要往平陽,絕非拉開隊伍平趟著就過去了。在河北西路,尚有完顏撻懶這虜酋,完顏蒲魯虎已經(jīng)從大漠返回,對盧龍虎視眈眈。完顏訛里朵駐大名,完顏兀術(shù)駐洛陽,這四路金賊,三五日功夫,都能開到河北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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