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兒,你無法想象‘它’的存在。哪怕你如今也壽元枯竭,也不要試圖深入了解它。”
“只要繼續知道‘它’,了解‘它’,那么,‘它’便會察覺到你的存在。”
“被‘它’盯上,哪怕你死后,都會像外祖公一樣無法安寧。”
“哪怕魂入冥土,身融九幽,也要被‘它’揪回來,生生世世再不得入輪回,永世不得安寧!!”
少元老淚縱橫,想起那個能把死人拘役回來,執掌世間最邪惡最黑暗的存在,他心中恐懼,心悸不止。
當初,自己真的已經死了,死得徹徹底底,兩百年前突破宗師境失敗,壽元耗盡,最后徹底坐化。
然而,兩百年前坐化后,在一百多年前卻他的意識卻重新蘇醒,驚然“復活”。復活之后,他發現自己被拘役到一個暗無天日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經歷了一場無法想象、無法理解的事。
最后,自己被“制成”試驗品,成為現在這副半死不活、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恐懼的不是自己慘絕人寰的遭遇,不是死者不等安寧、有違天常的痛苦,而是,自己在那個黑色世界之中,目睹的一些真相,一些足以從靈魂上撼動他的心靈,讓他真正恐懼的真相。
不過,這一切,少元沒有和凌宗提起,甚至對于那個黑暗世界他根不敢泄露半點。
“沖兒,你不要想太多了,更不要把這些東西告訴其他人。”
“如果踏入宗師境,或許我們也會淪為‘它’的棋子。不過,眼下我們根不足被‘它’納為棋子,我們只是不起眼的嘍啰。”
“外祖公憋了那么久,這一百多年來無時無刻不處于一種極度恐懼之中,卻根不敢跟旁人提及這些事情。眼下,也是看沖兒你到了目前這一步,才忍不住出來,奢望能減輕一下外祖公心中的恐懼和壓力。”
“若你不是走到兩百年前外祖公那一步,外祖公絕對不會把這些告訴你。”
凌宗,也就是天夏沖,壽元即將枯竭,若是不能踏入宗師境,最終就化作一杯黃土。
若是能踏入宗師境,那么,少元今日將如此巨秘告訴他,也讓他日后行事有所判決。提醒凌宗,這個世間上有一個恐怖的存在,若有可能遭遇到‘它’,那么,竭盡所能的逃離!
“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有什么打算,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是怎樣的存在。但‘它’終將會現世的,一如千年前已經被斷裂歷史的慘劇一樣。”
“當這一切浮出水面,當‘它’再次露出猙獰爪牙的時候,恐怕……咯咯咯”
少元凄慘的發出蒼老的怪笑,如哭似憤,如悲似懼。
“千年無圣之謎?”
“咯咯咯?圣人都逃不過的命運,宗師境如螻蟻,孩兒啊,你我們這些超凡九品的武者,哪怕擁有稱號,掌控一府,看似風光,實質上又算什么?”
“一息生命尚存,就永遠不要去招惹‘它’,永遠不要逼‘它’提前出現,寧為太平狗,不作亂世人,更別,陷入‘它’,便生生世世輪回不息,血肉相殘永世無休止。”
“所以,沖兒,忘了這一切吧。不要以為你壽元將盡,世間再無所畏懼,可以毫無拘束為外祖公討一個公道。”
“‘它’的存在,你永遠無法想象,無法想象。”
罷,少元緊閉雙目,閉口不再言語,心情反復激憤之下氣息微弱,斷斷續續有出沒進。
有心為少元外祖公討回一份公道的凌宗,卻從外祖公口中得到這巨大的秘密,這讓他此生難以安睡的歷史真相。
對啊,自己是威赫一府的超凡九品至強者,擁有“霸王”稱號的天夏家強者,長老級別人物。
看似身份顯赫,是旁人無法企及的高高在上的存在。
但是,在那幾乎消失在歷史中的慘劇面前,在那隱藏在殞圣大陸地底,如同這冥海般幽黑無邊的一尊“它”的面前。
連宗師境被“它”操縱如棋子螻蟻,爆發過一次萬宗廝殺慘劇。
甚至于,那尊藏在大陸陰暗角落的龐然大物,根節錯落的存在,“它”隱隱是千年前,圣人消失的根源。
連千年前那些圣人都似乎因為“它”而齊齊消失,最終成就這大陸的“殞圣”之名。
在這些遭了毒手的前輩面前,自己區區一個超凡九品,算得了什么?哪里有資格摻入千年前的真相?
得知世間最大的秘密,又如何敢不對“它”心懷恐懼。
凌宗苦澀沉默,不敢再提如何幫外祖公討回公道,討回“死不瞑目”“妄動尸骨”“死不安息”的怨忿。
一時間,墓室有些安靜,相隔兩百年的兩位稱號強者齊齊沉默。
少元瘦骨嶙峋、一身灰袍老邁的身影忽然微微一晃,似乎身體有了某些變化。
察覺身上的變化后,少元打破沉默,露出解脫的笑容,對化名為“凌宗”的外孫“霸王”天夏沖道:“沖兒,不提那些沒意義的事了。外祖公生不如死熬了兩百年,沒想到臨近解脫前,居然還能有機會看到你一面,呵呵呵。”
聽到外祖公的話,凌宗已經緩緩平息了先前心中的恐懼,此刻臉上又露出疑惑。
解脫?
難道外祖公找到擺脫當前困境的辦法了?
然而,少元沒有馬上解釋自己有什么辦法解脫,反而朝凌宗問道:“沖兒,你如今壽元還剩下多少?”
聽到外祖公詢問,凌宗稍微一感應,頓了頓回道:“大概還剩下不到三年,甚至也有可能不足一年……”
前來冥海不是專門來等死的,這位霸王的壽命雖然已經枯竭,陽壽將終,但也不是馬上就要坐化。
所有前來冥海叩死關作最后突破的超凡九品強者,壽元基上還有幾年,他們前來冥海,不是一路奔著自建墓陵坐化而來,更不是為了在冥海等死。
無數超凡九品前赴后繼,相繼在壽元枯竭的時候選擇前來冥海,最重要的是想借用冥海之中某些特殊的力量做最后的努力,嘗試用外力蠻力強行突破到宗師境。
叩死關,闖過去便是殞圣大陸最頂尖的階層,成為宗師境的存在。
闖不過……
便在冥海之中尋一座礁石巨島,自建墓陵,就此沉眠安息。
聽到外孫的壽元或許還有三年之多,少元點點頭,轉過身去在墓室之中取來一個盒子,動作遲緩,遞給凌宗。
凌宗從外祖公手上接過盒子,疑惑的看向外祖公。
少元微微一笑,吐出一個名字來:“一生丹。”
聽到少元的話,凌宗一怔,然后就反應過來,明白外祖公是什么意思。旋即,他下意識微微握緊手中的盒子。
握緊,放松,握緊,放松。
如此三次,凌宗對少元苦笑道:“外祖公,孫兒不需要這枚丹藥。”
有這枚丹藥在,自己叩死關恐怕心意不夠堅定,時刻想著退路。
螻蟻尚且想偷生,如果還能再活一百年,自己會不會心猿意馬?一心一意闖宗師境的信念會不會動搖?
然而,這一生丹真的能做自己的退路嗎?
自己“霸王”的稱號究竟怎么得來的?這一個“霸”之一字,背后代表得罪了多少人,打破了多少塵世間固有的世俗規則,阻礙了多少人的利益?
如果自己變成凡人,那結果……
凌宗清楚自己毫無退路,他堅定的搖搖頭,推辭之意甚堅。
然而,他的外祖公少元卻搖頭一笑,道:“就算你不需要,也先將它收下。你若是無法突破宗師境,就把這枚留在你天夏家,或者放在你的墓室之中,留給有緣人,好歹不枉外祖公曾煉制過這樣一種丹藥來。”
聽到外祖公少元的話,凌宗表示不解,按外祖公所的,那這枚丹藥就繼續留在這個墓室里面不行嗎?
頓了頓,在凌宗不解的目光中,少元緩緩開口道:“還記得外祖公剛還提到的解脫嗎?”
凌宗臉色一動,而少元也繼續道:“你想來冥海作最后的突破,然而,這冥海,你來得不是時候,也正是時候啊。”
到這里,少元笑著問道:“你到冥海來的時候,可曾有發現冥海有些特殊的變化?”
特殊的變化?
凌宗一怔,不知道外祖公指的是什么。
“嗯?”忽然,凌宗心中一動:“難道是這個?少元島位置偏移,以及冥海隱隱有些奇怪而又不出的變化,少元外祖公指的是這個?可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宗沒有急著詢問,而是靜靜等外祖公解釋。
少元察覺到凌宗的臉色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接著繼續道:“外祖公的解脫,就在這冥海自身之中。”
“冥海……”少元遙遙一嘆:“冥海,同樣是個神秘的地方,雖然這千余年來,冥海都是我們商國幾座府域的超凡九品強者選擇叩死關的地方。但是,冥海質卻并不是因為無數超凡九品強者死后冤魂與意志凝聚而變得特殊。”
“冥海它身,就有神秘的一面。”
到冥海神秘的一面,少元搖搖頭,似乎也解釋不了冥海究竟有什么特殊。
“雖然我也不太清楚冥海究竟有什么特殊,不過,冥海即將發生一場大變。”
“這場大變,就連‘它’也需要足夠的避諱,甚至短暫收回了自己的觸角。不,是徹底斬斷了冥海中所有的‘線’。”
“一年前,那個存在派人前來‘斬線’,想將我等部毀滅。”
少元口中的“我等”,應該就是他之前所的一群被“它”捕捉的試驗品,這些“它”的試驗品,顯然有很多都“放置”在冥海之中。
“那時候,面對‘它’派來的存在,我們根無還手之力。”
“無論是被改造成半步宗師境的銅骨鬼物,或是腐爛毒氣的妖物,或者是特殊變異的九階冥獸。所有試驗品,部都無可避免的,要被‘它’派來的存在破壞。”
“然而,在那時候,就在外祖公將要被‘銷毀’的時候,天空中降落了一柄無法想象的火紅色赤焰刀。”
到那一柄火焰天刀,少元臉上露出回憶的樣子,想起一年前那一幕,眼中就是一陣向往與崇敬。
“當日那柄火焰天刀出現的時候,正座冥海都沸騰了,黑色的海水沖天而起,冥海的海水幾乎被蒸發三成。”
當日那一幕,那柄從天而降的赤焰神兵,真正威能恐怖,煮海焚天,所到之處空間如同被染上顏色,無形無知的空間都被燒得扭曲發紅發燙。
“那一柄火焰天刀背后,恐怕是一位了不得的存在,他阻止了‘它’試圖毀滅我等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那一柄火焰天刀,最終重創了‘它’派遣過來的神秘存在。”
那一戰雖然驚天動地,但是并沒有過多可以細的地方,因為無論是那尊‘它’派遣而來的存在,還是那柄赤焰天刀,都僅僅露出一刻恐怖的威勢,隨后那恐怖的戰斗,少元根連正眼旁觀的能力都沒有,只能躲在少元山腹之中,承受外界如同滅世般地動山搖的敬畏。
“那一戰結束后,隨后,外祖公從某些地方得知,冥海即將大變。正是因為這即將發生的大變,才引得‘它’出手。而那位火焰天刀的主人,恐怕也知道冥海即將有變,甚至對‘它’了解很多,所以在那時候突然出手。”
到這里,少元又將扯遠的話題拉回到自己“解脫”的辦法上面。
“如今外祖公真身早已經坐化消失,眼下這具假身是那個‘它’所制作的試驗品。然而,外祖公哪怕肉身消失,只要整座少元島還在,只要這個地方還在,那個恐怖的存在就能再次把外祖公從傳中的死者冥地拘扯回來。”
“所以,按常理來,外祖公根不可能逃脫‘它’的魔爪。”
“不過,冥海自身的特殊,足以讓‘它’忌憚。這一點,外祖公也不出個所以然。外祖公只知道,短則數日,多則半月,冥海即將有巨變。”
“屆時,一切如夢幻泡影,塵歸塵,土歸土,重整余零。那時候,所有在冥海之中的東西,都會被毀滅,包括外祖公坐化在少元山留下的烙印,乃至靈魂的氣息。”
聽到外祖公的話,凌宗終于忍不住插嘴道:“整個冥海都會被毀滅?怎么可能?冥海足有數座府域之大,哪怕是傳中的宗門老祖出手,也只能撼動冥海,做不到將冥海毀滅吧?再者,如果真有那么一個強者,他毀滅冥海是為了什么?為了對付‘它’?”
對于凌宗的問題,少元無法回答。
他搖搖頭,道:“具體我也不知道,外祖公只知道那個黑暗的‘它’十分忌憚不久后的冥海,就連控制我等的‘線’都已經提前斬斷。所以,此刻外祖公已經不受‘它’控制,也不怕被拉扯回那個黑暗的……今日如果你不來,外祖公恐怕就直接坐化,解脫了。”
等外祖公少元到這里,凌宗才發現外祖公身上的皮膚不知道什么時候愈發青黑,甚至有種錯覺,外祖公的毛骨皮發似乎在悄無聲息的消融。
“這!……”
凌宗稍稍有些局促不安,無措的看向外祖公。
少元搖搖頭,道:“不要在意,孩子。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今日外祖公能逃脫魔爪的掌控,你應該開心才對。更重要的是,我們祖孫二人竟然兩百年后重逢,當真沒想到,世事難料,呵呵。”
少元樂觀爽朗的笑了笑,而凌宗卻覺得喉嚨干渴苦澀,不知道怎么回話。
外祖公少元慈祥笑了笑,道:“孩子,去吧,離開這里。把一生丹帶走,暫且先離開冥海,一個月后再回來叩死關。”
“若是不能突破宗師境,那就帶著外祖公告訴你的秘密進入九泉之下沉眠,等待命運的輪回,以圖來世。”
“若是,你真的成為我凌族與天夏家八百年來,第一尊宗師境存在,那么……好好活著,心‘它’……”
“活著……就好!”
到這里,少元臉上露出回光返照的紅白之色,眨眼間又被青黑色覆蓋過去。
“外祖公在這里祝福你,步入宗師境,化作驕龍再騰空光耀一世!”
留下最后的祝福后,少元的身體變得更加瘦,骨骼回縮,整個身體仿佛坍塌下去。
“嗤嗤嗤~”
猝不及防之下,原兩百年前便應該坐化死去的少元,他干枯如風干瘦尸一樣的身體急速坍塌。
“咔咔咔”
“嗤嗤嗤”
這具已死之人的軀體原有正常人的高度,現在卻坍塌收縮成一個十歲孩的模樣。
緊接著,這具畸形瘦的“尸骨”身上青煙滾滾,但是,沒有一縷青煙外露,部繼續往少元體內收縮,連同著少元的肉身積蓄坍塌。
“咔咔咔”
“嗤嗤嗤”
如同一個漏氣的皮球,少元的肉身快速坍塌,直到最后,整具身體化作一團拳頭大的青色煙霧。
濃郁青色的煙霧還沒停,繼續收縮,片刻后,凝聚成一枚青黑色的珠子。
這一枚青色珠子顏色詭異,光是看著便讓人有種頭昏目眩窒息感。
“……”僅僅片刻,先前還活生生跟自己談話的外祖公,便化作這枚死寂的青色珠子。
經歷眼前這離奇而來不及接受的一幕,凌宗怔住了。
他久久無法反應過來:“……”
墓室之中,除了地上這一枚青黑色的珠子,就只有他手中緊緊握著的盒子。
盒子之中,裝著那枚曾經虛無縹緲如傳的一生丹。
九重墓室盡頭,最終只剩下他這一尊黑衣少年佝僂的身影。
身影很沉,很重。
黑暗之中,如夢如幻,殘留著落寞,殘留著恍若錯覺的離奇遭遇。
殘留著,知道某些真相后,帶來的恐懼。
最后,還是那道落寞和佝僂的身影……
黑衣少年的身影徹底淹沒在墓室的黑色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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