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意識很模糊，沒多久就又沒了意識。所以，只聽到了兩句。”程先生輕嘆道。

    “哪兩句？”寧飛問道。

    “其中一個清朝打扮的人‘這次夠數了嗎’，然后另一個看上去像是明朝時期的人就回答‘數夠了又怎么樣，如果沒有適合用的人，也是累贅，到時候要處理掉這些人的話，還是咱們的事情’。”

    寧飛點了點頭，之后道：“還有呢？”

    “之后，我就又昏迷了。”程先生搖搖頭，“然后我再有意識的時候，身邊的人少了很多。只有七八個人，有男有女。那些人跟我一樣，都是被綁在一根大柱子上，但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是沒有醒來。”

    對程先生這種時而醒著，時而昏迷的情況，寧飛倒也知道原因。想必應該是當時以靈覺沖擊程先生讓他陷入昏迷的那個修真者修為不高，再加上程先生魂魄天生就很強大，自然可以時不時地沖破那種壓制。

    “我記得，綁著我們的那些柱子，是在一個暗紅色的石臺子周圍。那個石臺上刻著很多只要看一眼就能讓人頭昏腦脹的紋路。我只是聽見有人了一句話，之后就又一次昏過去了。”

    寧飛連忙問道：“有人了一句話？了什么？”

    程先生深吸了一口氣，道：“他，‘儀式準備完畢，把這些人活祭了之后，還差一千三百個’。”

    寧飛雙眼中頓時掠過一道寒光。

    但凡跟“活祭”二字扯上關系的，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兒。而且，從程先生所的那些話來看，他被抓去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一群修真者為了進行某種邪法，而充當的祭品。

    抓凡人當祭品，在修真界是大忌！雖然寧飛沒有正式接觸過地球的修真界，但他至少也能肯定，地球上的修真界，一定不會允許這種事兒發生！

    “我再恢復意識的時候，是被一個穿得很普通老鄉背著。我問那個老鄉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然后那個老鄉跟我，‘你就當這是做了場惡夢’。”

    程先生道：“然后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是被人發現躺在院子里了。然后我病了幾天，在病的那幾天，我聽周圍有不少人失蹤。”

    程先生停頓了一下，道：“當時我只是個很普通的知青，篤信馬克思主義，所以就很自然地認為那真的是一場惡夢。況且，在那個年代，是絕對不能不該的話的。所以我就把那些事兒都給存在了心里。”

    寧飛點了點頭，之后問道：“那么程大叔，后來呢？您的頭部是怎么中彈的？”

    “后來沒過多久，在我們那個農場里面，有個平時跟我關系很好的知青突然就像是發瘋一樣，奪過了農場里面唯一的一把槍，直接就給了我一下。之后那個知青就死了，死因據是突發心臟病。”

    程先生道：“當時對這些事兒真的沒怎么在意，況且雖然當時子彈就卡在了腦袋里取不出來，但修養了一段時間之后，我卻和正常人一樣，沒有受什么影響。所以就把這事兒給放下了。可沒想到的是，這一上了年紀，就會經常犯那種突然昏迷的毛病。再之后的事，寧飛你應該就知道了。”

    著，程先生指了指剛剛給寧飛的那一袋資料，道：“柳老跟我了那顆子彈的事情之后，我才想起了這些事情的蹊蹺之處，就讓王去找了當年那些事情的資料。從資料上看，當初那些人因為是平白無故的失蹤，國家在找了好長時間都沒有找到之后，只能定性為死于饑荒。但好在都還留著底子。”

    “除此之外，這里面還有一些這些年咱們華夏國發生的類似當年那種人口失蹤事件的相關資料。國安局的人，這類事情在現如今依然時有發生。只是，那些人失蹤得實在太過于詭異，當年鄧先生想要徹底查清楚，但因為沒有任何的頭緒，所以只能作罷。而這些資料，也一直被國安局絕密保存。”

    寧飛點了點頭，卻是輕輕嘆了口氣。

    修真者，在凡人眼中那就是無所不能的神仙。如果這群神仙讓凡人消失的話，除非是同為修真者的人去查，否則的話，以凡人的手段是根查不到任何東西的。

    之后，寧飛輕輕抽出了那些資料，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開始翻看。

    大略瀏覽了一遍之后，寧飛深吸了一口氣，將資料放回了袋子，交給了程先生。

    他望著程先生，緩緩道：“程大叔，既然這些資料是絕密保存，您給我看，是不是想從我這里知道些什么？實不相瞞，我知道的也不多。”

    程先生看了柳十七一眼，見柳十七點頭，這才道：“寧飛，我知道你很不一般。并且從柳老口中，我多少也能了解你是個什么樣的人。”

    “修真界，對我們這種凡人來是一個不能想象，也不能理解的世界。真的，如果不是因為柳老跟我了我頭部那顆子彈的事，我可能直到死，都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什么修真者。”

    寧飛輕輕點頭，程先生繼續道：“我也知道，修真界的事情，我沒法插手，也沒有能力插手。但站在我的身份來看這些資料，我會因為沒有給那些失蹤的人，以及他們的家人一個交待而良心不安。”

    著，程先生站起身，深深地朝寧飛鞠了一躬，之后鄭重地道：“所以，在此我想請求寧飛你，幫我們查一下這些事情的真相，給那些人一個交待。”

    “當然，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誰都有趨吉避兇的意愿。如果寧飛你不愿意接手這件事，我也不會強求。剛剛的那些話，我們只當它沒有出現過好了。”

    寧飛卻是沒有任何猶豫地站起身，輕笑了一下，道：“程大叔，這事兒我答應您。”

    程先生顯然沒想到寧飛會答應得這么痛快，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其實就算是您不，我自己也會去查這件事的。”寧飛道，“修真者出身于凡間，他們應該保護凡人能夠安靜生存。這在我看來，也是作為一個修真者的責任。”

    “我寧飛不是什么圣人，嚴格來，我也不認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我對一些準則性的東西，還是比較看重的。對任何觸犯這些準則的人和事物，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豁出我自己，我也會把他們拖進地獄。”

    “我所恪守，并且尊重著，重視著的東西，我決不會允許任何人或事物去冒犯它。”

    出這番話的時候，寧飛自己都有些感慨。

    是有多久沒有將自己的心聲，這樣擲地有聲的出來了？

    連他自己都忘了。

    程先生盯著寧飛看了好久好久，之后繞過書桌，緊緊握住了寧飛的雙手，沉聲道：

    “拜托了！”

    從玉泉山出來之后已經是后半夜，楊雪喬是肯定不能回京城醫大了，所以就跟寧飛和柳十七一起坐車回了酒店。

    給楊雪喬安排了房間之后，楊雪喬似乎看出了寧飛和柳十七有話，于是便強壓著一肚子想問寧飛的問題，回房間睡覺了。

    跟楊雪喬了晚安，在楊雪喬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寧飛立刻就將目光轉向了柳十七。

    柳十七被寧飛瞅得渾身不自在，有些心虛地道：“這是什么眼神，難道你子口味重，看上我這個老頭子了？”

    寧飛習慣了柳十七的沒溜兒，所以倒也沒有被這句話給雷著，只是示意柳十七跟自己回房間。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寧飛給柳十七倒了杯水，之后打了個哈欠，笑著問道：“柳爺，今天這事兒都是您安排的對吧？”

    柳十七喝了口水，頭都沒抬，道：“我聽不懂你在啥。”

    見老頭兒還在裝糊涂，寧飛臉上笑意更濃，道：“之前我跟程大叔談話的過程，您連個屁都沒放，而且從您老那淡定的神態我就能看出，程大叔對我提的那個請求，是您攛掇的。程大叔當然不了解我是個什么樣的人，但您了解啊。您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會答應這件事兒，對不對？”

    柳十七輕輕放下了水杯，低下頭，低聲道：“我也是沒辦法。”

    寧飛聽柳十七聲音有異，也就沒話，靜等下文。

    沉默了好久，柳十七才道：“在你之前看的那些資料中，有一個名叫柳晉隆的，是94年8月11日那天失蹤的。”

    著，柳十七摘了頭頂的帽子，抬起頭的時候，一張臉已經是老淚縱橫：

    “那是我唯一的兒子。跟他一起失蹤的，還有我老伴，兒媳婦和我的孫子和孫女。五口人，一下子就沒了……我一下子就沒有親人了，一個都沒有了……”

    年近九十的柳十七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像是把積存了二十年的孤苦都給哭了出來。

    之后寧飛把紙巾遞了過去，輕聲道：“柳爺，您應該早點跟我的。”

    柳十七這才望向了寧飛，從寧飛那雙眼睛里，他就能看出很多東西。

    他這接過紙巾，淚水又一次涌出了眼眶，卻是不斷地重復著一句話：

    “謝謝你……”

    將柳十七送回房間之后，寧飛坐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開始仔細回憶之前在程先生那里看的那些資料。

    之后，寧飛點著了一根煙，抽了一口，輕聲道：

    “記錄在資料上的，一共是461個失蹤者，如果加上那些沒有記錄的，這數量就有點……這孽做得，實在夠狠。”

    靜靜抽完了一根煙之后，寧飛將煙頭給攆滅，聲音變得有些冷：

    “最好別活著讓我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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