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五烈著最讓自己難以釋懷的一段回憶,表情有些惘然:
“爺爺就你爸那么一個兒子,你爸走了,寧家算是絕了后。”寧五烈道,“當時爺爺都覺得活著沒有什么意思了,但你姑姑還在上著學,跟著我的徒弟和徒孫們也都還沒有安定下來。所以爺爺就打算把家給撐起來之后,看著你姑姑嫁人,交出家產讓他們該怎么活怎么活,然后自己下去先找你奶奶跟你爸。爺爺想他們啊。”
寧飛聽到這里,看著寧五烈那蒼老的面容,早就花白的頭發,一陣心酸。
“人家張承硯的閨女真是個好姑娘,爺爺活到現在,都沒見過那么好的姑娘。”寧五烈道,“照理,雖然是定下了親事,但你爸死了,親事自然就作廢了。張承硯找我談過這個事兒,我沒道理因為你爸那么個死人耽誤人家姑娘嫁人。按照張承硯的意思,我也在那姑娘來看我的時候勸過她很多次,但她都沒答應,就那么守著你爸,她一直都相信你爸沒死,就那么等著。”
這些事情寧飛也都知道,他沒有打斷寧五烈的話,靜等下文。
“哪知道,你爸失蹤了三年,在所有人都認為他死了的情況下,竟然又回到了S市。”寧五烈道,“那時候爺爺年輕時跟鬼子打仗時落下的毛病正好復發,感覺都沒有幾天活頭了。張承硯的閨女也在家里照顧我,比你姑姑都上心。只是,你爸回來是回來,卻還帶著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那女人就是你媽。”
到這里,寧五烈的語氣里多了點憤怒:“人家張承硯的閨女等了你爸三年,把自己給熬成了老姑娘,平時對爺爺也跟親爹似地,為了誰?不就是為了你爸?可你爸那個沒良心的玩意兒,見了張承硯他閨女之后,直接就把你媽給拉到身邊,是他的妻子,而且還有了孩子。張承硯的閨女可是張家的掌上明珠,哪受得了這個氣,直接就收拾東西哭著走了。爺爺當時都快氣瘋了,這一氣瘋了就失去了理智,想要把你爸跟你媽都給打死。”
寧五烈又是喝了口酒,苦笑道:“爺爺的修為不如你爸,但當時你爸沒還手,被爺爺打斷了四根肋骨,面骨裂了,腿也打折了。你爸打就懂事兒,爺爺這輩子就打了你爸那么一回。當時我打你爸的時候,你媽看上去挺憤怒,但一直被你爸死死抱住護著。”
寧飛默然不語,想起之前布日古德那個骨灰壇里骨灰的主人生前修為強得難以想象,推測當時自己的父親,也就是寧桐湖之所以死死抱著自己的母親,是因為怕母親出手,傷了爺爺。
“我當時是真想把你爸給打死。”寧五烈輕聲道,“但因為身體來就有老毛病,再加上當時生了太大的氣,一個沒控制住,直接就氣血逆流。飛,你應該知道,氣血逆流對咱們修煉古武的人來,就跟死沒有什么區別了。但之后爺爺沒有死,不光是沒死,連那些個抗戰時期落下的老毛病也被治好了。”
寧飛沉默了一下,問道:“救您的人,難道是我媽?”
寧五烈見寧飛瞬間就猜到了真相,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你爸回來了,對寧家來是大事兒,對人家張家來,也是大事兒。”寧五烈道,“張承硯知道女兒受了委屈,哪能干,直接就從京城到了咱們家,痛打了你爸一頓,你爸還是沒還手,幾乎都被打得面目非,就剩下半口氣。張承硯出了氣,讓你爸以后不要跟他閨女有任何的來往。這些事兒,他閨女根就不知道。”
“你爸前后挨了兩頓打,卻好得很快。爺爺雖然恨你爸沒良心,也不喜歡你媽,但到底,他們也是的親兒子和親兒媳婦,更別當時你媽肚子里還有我寧五烈的孫子。你爸不用,這輩子可能就做了那么一件錯事兒,你媽長得也漂亮,也知書達理,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人。再加上你媽還救了我一回,而且跟你爸一起跪在我面前認錯。飛啊,我也有私心,我就你爸那么一個兒子,我當然希望他好好的,希望他跟你爸恩恩愛愛的,給我生個好孫子。自那之后,我跟你爸和你媽的關系就緩和了,你姑姑也逐漸接受了你媽。這件事兒,唯一對不起的就是人家張承硯的閨女。咱們寧家,無論什么時候都欠著人家的。”
寧飛聽到這里,輕嘆了一聲,也不知道該什么。
“可能是老天爺給咱們寧家的報應。這種好日子持續了沒幾個月,你媽懷你到了月份,但生你的時候卻難產,爺爺找了這S市最好的大夫和一個有好幾十年經驗的接生婆,都是沒用。最后你媽把大夫和接生婆都給趕了出去,把你爸給叫進了房間。當時誰都不知道房間里發生了什么,只是過了沒多久,你爸就抱著你從房間里走出來了,你媽她也……”
寧五烈聲音有些哽咽,顯然是對寧飛母親的死很是痛心。看得出來,寧五烈一開始雖然是討厭寧飛的母親,但之后的幾個月,已經是把寧飛的母親當自己的孩子那樣看。
寧五烈就是這種性格,在楊欽和寧雪雯結婚的時候,他對楊欽也是橫挑鼻子豎挑眼,但之后,就對楊欽比自己兒子還要親。
寧飛沉默了好久,之后問道:“關于我媽的事情,應該就是這些了。但是,爺爺您之前為什么我媽可能不是人?”
寧五烈想了好久,之后才望著寧飛,道:“當時,你爸在抱著你出來的時候,門雖然是開了之后就關上了,但爺爺離得最近,那一眨眼的功夫,看見了屋里的情況。”
到這里,寧五烈的聲音里多了點恐懼:“你媽雖然還是人身,也穿好了衣服,但頭頂卻冒出了一對白色的狼耳朵,那雙手,也變成了一金一銀兩只狼爪。爺爺年輕的時候打過狼,認識那就是狼身上的東西。”
寧飛渾身一震,驀然間想起了一件幾乎早就被他給忘記的事情,只是推敲了幾下,便想到了一種他根沒有意識到的可能,眼中出現了駭然。
寧五烈沒有注意到寧飛的眼神,道:“爺爺當時可能是出現了幻覺。只是后來,你媽是被你爸一個人給葬在咱們寧家祖墳的,爺爺去打掃你媽住過的房間,發現了不少雪白的狼毛。”
寧飛只是點了點頭,之后問道:“那,我爸呢?”
寧五烈以為寧飛是不想再聽關于母親去世的事情了,也就沒有再。他找寧飛要了根煙,點著了之后抽了口,似乎是因為已經很久沒抽,饒是修為已經到了先天中階,也是嗆得不輕。
沒等寧飛站起,寧五烈便笑著搖搖頭,道:“不礙事。”
他繼續道:“你媽走了之后,你爸就一直消沉,不練武,不話,不理任何事情,每天就知道喝酒,但對你還算上心。爺爺見了心疼,就琢磨著讓誰來勸勸你爸。”
寧飛只是想了想,便問道:“所以您就找了哭貓的姑姑?”
寧五烈苦笑著點了點頭:“那是爺爺這輩子做的最沒腦子的事情之一。”
“張承硯他閨女來就一直都想著你爸,知道這消息之后立刻就到了咱們家。當時你爸長時間喝酒,又不修練,頭發白了一半不,瘦得跟皮包骨頭似地,跟以前簡直就是兩個人。張承硯他閨女一點都不嫌棄你爸,只是心疼。她在咱們家住了半個月,雖然跟你爸沒上幾句話,但你爸的精神比以前好了不少,爺爺看得出。之后,張承硯他閨女就跟你爸想跟你爸結婚,人家不在乎你爸已經有了你這么個孩子,愿意把你當自己的兒子養。”
“飛啊,出來都不怕你笑話,當時爺爺是真的希望這事兒能成。張承硯他閨女那樣的姑娘,打著燈籠都沒處找去,爺爺不愿意那是瞎話。但你爸多少還有點良心,可能是因為對不住人家,就沒答應。過了沒兩年,你三歲生日剛過完沒多久,你爸三年沒出家門,那天不知道怎么就離開了家,但半路上正碰見一輛油罐車跟別的車相撞,油罐車炸了,你爸也跟著炸死了。就剩下那么一條胳膊。”
寧飛聽到這里,眼中光芒一閃。
寧五烈還是自顧自道:“后面的事兒,爺爺都跟你過了。張承硯的閨女因為你爸死之后,張承硯過來踹碎了你爸的墓碑,兩父女直接就斷了聯系,前不久才恢復。人家姑娘至今都是沒有嫁人,很明顯心里還是在惦記著你爸。”
到這里,寧五烈搖搖頭,喟然道:“你爸現在要是還活著,我非得抽他倆大嘴巴子不可。他活著的時候辜負了人家,死之后還耽誤著人家。”
可話是這么,寧五烈語氣里對兒子寧桐湖的思念,寧飛聽得出來。
寧五烈雖然沒有凌然那么命苦到誰聽了都想哭,但也是不怎么好。母親死得早,九歲的時候,家里就遭了場大變故,原在京城赫赫有名的家族一夜之間毀了不,父親也是成了殘疾并且很快去世。到了中年成家,老伴走得早,只留下一雙兒女。他一個人撐著寧家,辛辛苦苦把兒女撫養長大,到老了該享福了,兒子還沒了,白發人送了黑發人。人世間的三大不幸,少年喪父,中年喪妻,老年喪子,寧五烈占了。
活了九十一年,寧五烈吃過多少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吃的這些苦,跟誰都沒過。只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個男人,男人有苦也得受著,叫苦的,不是男子漢!
但現如今,寧五烈卻是借著酒勁兒,把自己從到大經歷過的一切事兒,都跟寧飛了一遍,原因只是因為,寧飛是他的親孫子,不是別人。
從將近中午一直到晚上,寧飛都是在靜靜地聽著。到最后,寧五烈抱著酒瓶子睡著了,嘴角卻是帶著笑,顯然是做著很開心的夢。
寧飛輕手輕腳地把老人給移到了床上,幫老人蓋好了被子之后,悄悄離開了房間。
他回到了自己跟張瑜兒的住處之后,抱著張瑜兒聊了會兒天,直到把張瑜兒給哄睡了,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坐在了自己房間的床上,寧飛抽了將近一盒的煙,之后他望著自己的雙手,心念一動,雙手在扭動間,變成了一金一銀兩只狼爪。爪鋒銳利,寒光攝人。
心念又是一動,雙手隨即恢復了正常。
“原,來,如,此。”寧飛一字一句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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