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殊臉上一紅，張了張口，終是沒有話，端木晴道：“蕭師妹沒見過江南景色，那年聽我們要回娘家，便特地跟來一同游玩，恰逢家父收到王爺邀約，他有要事抽不開身，便派我夫婦前去，蕭師妹自也一齊去了。”
葛威鼻中哼了一聲，嘟囔道：“好一個有要事在身，還不是嫌秀王爺無權無勢，不愿與我等門派為伍，堂堂七大派，呵呵，好威風么？”
周氏夫婦聽他語帶譏諷，剛要出言回斥，虞可娉把手一擺，阻攔道：“大伙莫為了這等無謂之事多閑話，衛(wèi)掌柜，便請你繼續(xù)當日情由，眾人來給王爺賀壽，又怎地同住在西華苑了？”
衛(wèi)喜道：“秀王五十大壽，到訪的賓客何止百人，不過他們大多是在臨安城內居住，晚宴過后也就紛紛散了，只有酒醉難消和出城不便的十來個客人得以留宿，因西華苑地大房多，秀王便安排留給葛掌門、周大俠等武學之人下榻居住，趙公子卻是常年住在此處的，諸位，老漢可有沒有錯？”
趙元申道：“爹爹怕下房吵鬧，的確向王爺求了一間西華苑客房，用來給我安心讀書，只是我投了書院以后，終日也都住在里頭，只每逢年節(jié)和初一、十五回來住，幾年前我屢試不第，徹底斷了考取功名的念頭，早已搬出來很久了。”
虞可娉問道：“葛掌門、安婆婆、端木姊姊等都是江湖中人，盛大人彼時是御前侍衛(wèi)，大家同屬武林一脈，住在一處自是理所當然，但董大人是文官啊，緣何也會住到西華苑去了？”
董學圖干笑道：“董某和其他同僚被安置在東首文苑，但我嫌他們呆氣太重，喝醉了酒只會胡亂對詩作賦，遠非董某所愛，是以便特地搬到西花苑相住。”
虞可娉沉吟了片刻，道：“照董大人所，衛(wèi)公子只怕是住在文苑了？他如何會跑到西花苑中，又怎生刺殺了郡主？衛(wèi)掌柜，便請你將后面的事繼續(xù)。”
衛(wèi)喜嘆道：“吾兒的確住在東首文苑，當時華燈初上，不過是戌時光景，也不知郡主為何突然跑到西花苑中，董大人、葛掌門等都曾親見，隨后吾兒亦現(xiàn)身于此，這里的諸位也有不少都看見過他，這些在卷宗上均有載錄，及后不久，便有人發(fā)現(xiàn)郡主死在花卉拐角的山石之后，據郡主的下身裙擺破爛、腰褲盡褪，胸口則插著一柄明晃晃的尖刀！而吾兒當時正在死尸身旁，剛好被人抓個正著，于是便這么收監(jiān)下獄，最終做了冤死之鬼！”
盛春林冷笑一聲，道：“衛(wèi)老漢，你講起旁人的事來頭頭是道，的事無巨細，怎地講到自己兒子時，就在緊要處含糊其辭了？令郎可不是簡簡單單地站在一旁，當時他自己腰帶半解，褲子都褪了一半，正手握尖刀，刺在郡主身上，我趕到時，這一切俱都引入眼簾，這才抓了他的現(xiàn)行，怎地到你口中，好似你兒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
虞可娉看向衛(wèi)喜，道：“此話可實？”
衛(wèi)喜微微低頭，默然道：“卷宗上確是這般記載，但事實真相如何，又有誰能知道？”
盛春林慍道：“卷宗上所錄的便是盛某的證詞，你若不信，那便是疑心盛某故意搗鬼了。好，咱們也不殃及池魚，你便把大伙放了，讓盛某一人留下給你出氣便得！”
虞可娉道：“盛大人息怒，待案子由女推演審完，是非曲直自有公斷，不過女想要問大人一句，當日果然親見衛(wèi)公子刺死了郡主？”
盛春林道：“那還有錯？當時他手握尖刀，自然是他刺死了郡主。”
虞可娉凝視著他，一字一字道：“我是問盛大人有沒有親眼看到衛(wèi)公子行兇，他是橫刺還是直刺，是劈刺還是挑刺，大人是否還曾記得？”
盛春林道：“你莫來玩這些言語把戲，我聽聞有人慘呼，這才趕去，自不會見到兇徒行兇的一瞬，但萬事皆有情理，當時衛(wèi)東來仍握著利刃刺在郡主身上，不是他殺的還會是誰？”
虞可娉道：“好，此事先擱在一旁。大伙今日能聚在一處，皆因衛(wèi)掌柜要聽諸位的證詞，既然如此，大伙便把當年各自目睹的情由俱都再一遍如何？”
董學圖道：“好啊，便由董某先罷。”
衛(wèi)喜搖頭道：“不行！要供詞，便按照當年審案的先后次序來，卷宗所記的首詞出自周大俠和蕭女俠，那便得由他們先講。只是眼下天色尚早，時機未到，諸公可以先用晚飯，今日天氣晴朗，夜里頭上必有一輪明月，那時咱們齊到西花苑中，便和當年的情形很是相似了，到時再對大家的供詞一一進行印證，要找出真相當是不難！”
眾人此時人為刀俎，只得依他所言，跟著一起來到花苑外的屋，那里正存著不少清水干糧，衛(wèi)喜將肉餅饅頭遞與大伙分食，眾人接過后散在四處各懷心事慢慢吃著，一個個都味同嚼蠟，衛(wèi)喜吃罷了晚飯，向婁虞拱了拱手，對旁人毫不理會，徑直進到屋，不大一會里頭已傳來輕微鼾聲。周殊等此時早已斷了拿他泄氣的念頭，也都紛紛倚樹傍石，席地休憩。
過了約一個多時辰，眾人倦意正濃，衛(wèi)喜從屋中推門而出，撣了撣身上灰塵，道：“諸位，天時已到，咱們去里頭陳證詞、推演案情罷。”眾人雖感疲憊，但仍強打精神，跟他進了花苑，衛(wèi)喜帶著大伙來到一處假山近前，道：“便在此處先。”
眾人見這里并非當年的案發(fā)之地，都微感奇怪，盛春林道：“衛(wèi)老漢，你是不是憶錯了？案發(fā)處在北邊的山石那里啊？”
衛(wèi)喜道：“誰要先去案發(fā)之地了？卷宗上，周大俠與蕭女俠就在此處目擊到郡主和吾兒先后跑向北首，眼下的時辰也和當晚出入不大，周大俠，我來問你，如今的情形和案發(fā)之夜可有什么不同？”
周殊搖頭不語，蕭夢若有所思，抬頭看了看天，幽幽地道：“那日的月亮也和今夜一樣，彎彎墜墜，仿佛一張笑臉兒一般。”
虞可娉道：“既然如此，二位便請當時的所見罷。”
周殊道：“當年我二人如何做供，今日仍是一般的話。我們先是見到一名女子從曲徑走過月亮門洞，不大一會，又見一名年輕男子也穿過門洞，事后我們才知此二人便是王府郡主和兇嫌衛(wèi)東來。沒過不久，便聽到北邊傳來一聲女子慘呼，此后的事，這里人人都比我?guī)熜置们宄且膊幌叶嗔恕！?br />
虞可娉道：“這么來，你們并未瞧見兇手shā rén？”
周殊道：“自然沒有，當年做供之時也是這般向官府以實相告，我們八臺派門規(guī)戒打誑語，是以我和師妹也斷不會平白扯謊。”
虞可娉道：“瞧這天色，大伙吃完了酒宴，正當回房休息啊，貴兄妹二人又在這假山做甚么？”
周殊臉上一紅，道：“我二人……我?guī)熋糜幸惶庨T功夫參悟不透，特地要我來此處給她解惑。”
虞可娉問道：“那是什么功夫？”
周殊道：“我八臺派武功包羅萬象，時隔多年，我又怎能記得？”
衛(wèi)喜道：“周大俠健忘，老漢卻都記得，卷宗上，當時周大俠和蕭女俠正在切磋一套貴派絕學，叫做龍?zhí)秳Ψǎ恢蠞h有沒有錯？”
周殊含糊道：“卷宗既有記載，那想來便是了。”
虞可娉道：“我猜周大俠二人也是切磋劍法刀法，若是內功拳腳，大可在屋中探討，又何必巴巴跑到院子里來？”
周殊臉紅道：“嗯，是了，我卻記起了，當日師妹便是在龍?zhí)秳Ψㄉ舷氩煌ㄍ福也诺郊偕教幗o她喂招演練。”
虞可娉道：“是么？既然咱們重推案情，那便做戲做，就請周大俠和蕭女俠追憶當日情由，在此舞劍演練一番罷。”
周殊把嘴一撇，怒道：“此事與案情并無關聯(lián)，干嘛要我二人在大伙面前扮戲出丑？我卻不做！”
衛(wèi)喜道：“虞xiǎ jiě所言極是，咱們便要分毫不差地重演當年案情，否則老漢費這般力氣仿修這西花苑作甚？周大俠既不肯練，那也別無他法，咱們便這么耗著，等何時周大俠想通，咱們再繼續(xù)推演。”著往石凳上一座，眼睛一闔，竟閉目養(yǎng)神起來。
董學圖等見二人僵持，長此下去不是了局，便勸周殊服軟演練，周殊道：“咱們被這老兒困了一日，還要被他當做猴耍，該同仇敵愾，共同進退，怎地你們還起我來了？”
盛春林道：“咱們既然問心無愧，又何必落人話柄，你二人便按實情比試一番，也沒什么難堪。”
趙元申也道：“是啊，西花苑書房墻上，曾有刀劍掛著，只不知這仿建的王府中是否也有此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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