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沐清月的祈禱真得起了作用,過了半月,沐滄海身上的傷便好得差不多了。
這段日子以來,沐清月不止一次的試探過沐滄海,她總有一種奇怪的直覺,沐滄海體內似乎藏著某種神秘的氣息,那氣息磅礴浩大、深沉如海,好似是傳中強大霸琴的琴魄。
前世在天音閣時,身為司嵐鳳千挑萬選出來的少閣主,她自是對天地間孕育的二十八霸琴的習性了如指掌,再加上她人就是二十八霸琴之一的紅玉琴琴主,對琴魂琴魄的感知能力非比尋常。
紅玉琴是天音閣歷代閣主的護身之琴,可活死人肉白骨,可謂是曠世稀寶。可即便如此,紅玉琴也沒有修煉出自身的琴魄,后期能和自己心意相通靈魂相融,已屬難能可貴。
至今為止,天下間所有的霸琴經過漫長歲月成功修煉出自身琴魄的,只有天魔琴而已。那傳中修煉出與人類無異三魂七魄的絕世霸琴,不僅擺脫琴身徹底幻化為人形,還擁有了人類的血肉之軀七情六欲,據他容顏傾城姿容無雙,是天下間獨一無二的美男子。
沐清月擰眉苦思,她身為天音閣少閣主,看守天魔琴是她不容推卸的責任,在鎮魔神廟多年,即便天魔琴陷入永世沉睡之中,那強大的琴魄依舊能辨蹤跡。
可是為什么她會在沐滄海的體內探到與天魔琴如此相似的琴魄?之前她與沐滄海接觸不深,偶爾探得一二她也未傷心,可這段日子來頻繁進出碧海院,那股氣息雖時有時無,可依舊騙不過她靈敏的感官。
以前她就覺得自己對沐滄海存在莫名的熟悉感有些匪夷所思,可如是沐滄海體內真蘊藏著天魔琴的琴魄,她那些奇怪的感覺便得通了。難道這個在前世歷史中毫無記載的蒼茫九洲,冥冥之中和前世間存在了某種聯系?只是她修行尚淺,無從探尋?
沐滄?聪蜚迩逶,有些不解地摸了摸鼻子,這段日子以來,沐清月在他身邊時常常會走神,有時候他和她著著話,她便垂首無言了,秀氣的眉頭緊緊皺著,雙眼無意識的盯著前方,似乎在思考什么棘手的事情。
沐滄海不愿意插手女兒家的心事,何況他最近心情欠佳,也沒有管閑事的興致。
可見沐清月頻頻走神,他到底還是關愛這個在護國公府里唯一肯主動親近他的妹妹,便忍不住開口問道,
“清月,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沐清月回過神來,扭頭對上沐滄海,眼睛眨了眨,慢慢地點了點頭。
沐清月這幅模樣實在惹人憐愛,沐滄海忍不住伸手在她胖嘟嘟的側臉上掐了一把,呵呵笑道,
“是什么事?出來聽聽,沒準三哥哥還能幫你!
沐清月一聽這話,心思瞬間轉了個彎,嘟嘴賣萌道,
“三哥哥真壞,幫不幫人家還不給個準話,討厭!”
“哈哈哈,你這個鬼精靈,吧,想讓三哥哥幫你做什么?”
沐滄海朗聲大笑,那笑聲清澈悅耳,就連恭候在門外伺候的無眠聽了,心里也不禁一詫。
三少爺有多少年沒有笑過了?如不是那透窗而出的笑聲那般真實,他幾乎以為自己得了幻聽之癥。
七姐這才來了半月,三少爺便如此開懷,看來七姐真是三少爺的開心果,他頂住世子爺的威壓,冒著腦袋搬家的風險把七姐帶到碧海院來,一番心意總算是沒有白費。
沐清月不知曉,自己撒嬌賣萌惹得沐滄海開懷,竟然在無意間獲得碧海院一眾仆役的好感,此時此刻她正自我唾棄的賣力裝嫩,在沐滄海面前盡可能裝成天真無暇的女孩。
“三哥哥,清月生下來就看不到東西,以前也不覺得和旁人有何不同,無非是旁人過白日黑夜,清月一直生活在黑夜中罷了。
父親疼惜清月,空閑之余去望月筑看望清月時,總是繪聲繪色地給清月講這個世界的一草一木,可是這些年清月大了,不在懵懂無知了,所以清月不愿意一味活在父親的寵溺中無所事事,清月想試著學些東西,不再做一無是處之人!
沐滄海收斂了笑容,心底涌上一抹酸楚。
其實沐清月剛進國公府的時候,他并未留意這個外室所生的妹,六歲之后,他就生活在一個人的世界里,即便現在入了軍營,整日與五大三粗的男人們混在一起,不在有人對他的容貌指指點點,他內心深處仍舊對這個世界充滿排斥,好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不能叫他動容。
父親妻妾成群,兒女眾多,沐清月既不是嫡女,又不是長女,卻最得父親的寵愛,他承認在某些時候,他對沐清月是有一絲嫉妒的。
天真爛漫的女孩,被父親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無憂無慮地長大成人,再被父親許配給一個門當戶對家世清白的良人,這一生都會過得順順當當榮華富足。
而他呢?拖著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殘破之軀活在這個世界,每每見了父親,父親都難掩愧疚對他百般躲避,而母親見了他,除了怨恨父親處事不公放過大公子沐滄瀚外,就是看著他的臉默默垂淚。
哥哥為了他,更是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在他周圍出現任何可疑的人或事,均會被哥哥不動聲色的處置掉,哥哥以為他不知曉,他也只能繼續裝傻裝糊涂,可誰又知曉他內心的折磨和煎熬?
有很多次,在寂靜無人的深夜,他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盯著窗外隨風搖曳的竹林一動不動,腦海里閃過千百個念頭,很想舉劍自刎或者干脆從房間里沖出去,跳入護國公府里那一汪碧湖之中,如是能痛快死了,便一了百了,他死了,所有人的痛苦也就結束了。
“三哥哥,你在想什么?清月想學些東西,以后在母親的壽宴上也能親手奉上賀禮,不至于被旁人笑話,”
“好,清月,你告訴三哥哥,你想學什么?”
沐滄海從痛苦的記憶力抽身,面對天生眼盲還對這個世界抱有希望的沐清月,他冰封已久的心突然燃起熊熊火焰,好似能從這個的身體里源源不斷地汲取力量,支持著他繼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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