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提了熱水回來，伺候沐清月在凈房里擦洗了身子，換上了干凈的衣褲，見沐清月的臉色不似剛才那般蒼白，便大著膽子問了句，

    “七姐，您一連幾日噩夢，今夜要不要奴婢陪著您睡？”

    如是換做以前，沐清月不會拒絕艾草的好意，艾草的靈魂純潔，又是處子，身上自帶著一股幽蘭體香，一般人聞不到，卻逃不過沐清月的鼻子。

    沐清月很喜歡親近艾草，且艾草身上那股子幽蘭體香確實有安眠驅邪的作用，但這七日她連續夢到陳秀蘭那個前世冤家，剛才還失聲喊出了陳秀蘭的名字，幸虧艾草守在碧紗櫥里沒有聽到，否則要她如何解釋？

    “不必了，艾草，今夜你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你親自去一趟瀟湘樓告訴三少爺，我身體已大好，三日后請三少爺務必守約，帶我出府賣琴。”

    “七姐，您身體才剛恢復，不用這么著急吧？”

    艾草很是不贊同地看向沐清月，她實在是不明白，七姐年紀尚幼，又是國公爺最疼愛的女兒，雖然眼盲，可也是在眾星捧月下長大的，什么都不缺，為何偏偏對學琴之事如此執著？

    “艾草，你不明白，我的時間已然不多了。”

    “呸呸呸，七姐得什么胡話，七姐剛多大，什么時間已然不多了！菩薩保佑，七姐童言無忌，您佛海無邊，菩薩心腸，可千萬別和七姐當真，奴婢寧愿折壽1年，保七姐這輩子平安順遂。”

    沐清月前世是四閣中人，四閣中人雖信奉神靈，但卻與常人不同。沐清月身為天音閣中人，自幼便信奉妙音天女，而對于其他神佛，卻是一概不信的，不似蒼茫九洲中人，對于神佛深信不疑。

    沐清月見艾草如此為自己著想，心里一陣感動，她勸慰了艾草一陣，又保證自己絕不會在口出惡言詛咒自己，艾草才暫且離開。

    待艾草走后，沐清月于床上睜開雙眼，靜靜地想著心事。

    她這幾日在碧海院的東廂房里閉關苦練，發現經過南明離火煉骨，沐滄瀾靈識幻化的泉水洗髓后，自己的功力居然大有精進，不知不覺中，已成功邁入十二階的第三階，太簇之境。

    沐清月以為她逆天而行，跨境召喚出南明離火解沐滄瀾被三尾妖狐毒殺之圍，即便南明離火是她的命之火，強行之下也會使自己元氣大傷，修煉倒退。

    不料由沐滄瀾靈識幻化而出的泉水竟然如此神奇，比云墟峰上的無根之水更顯療效，不僅令她被焚燒后的殘破靈識恢復如初，還順帶重塑了她的身體，使她近幾日的修煉速度呈幾何倍的增長。

    這幾日她連續高燒，外人看似兇險，實則是經她修煉后，用那靈泉之水將體內的濁氣循序排出，再過三日，她體內的濁氣便會排凈。

    到時候她不僅修為精進，就連這具先天不足過分嬌嫩的身體，都會變得結實許多，日后怕是想生場大病，都不是那么容易。

    三日后，沐清月一大早就起了身，也不要艾草親自伺候她梳洗穿衣，一疊聲地催促艾草去請三少爺出府。

    艾草見沐清月面色紅潤，精神甚好，暫且放下心來，笑著應了吩咐，親自去請三少爺了。

    誰知艾草剛轉過東廂房的影壁，沐滄海便大步流星地進了二門，艾草猝不及防，差點迎面撞到沐滄海身上，好在反應夠快，閃避及時。

    艾草舒了一口氣，剛抬頭，卻見沐滄海目不斜視地直進東廂房內，竟半點都不避嫌，艾草趕緊側身跪地，提高聲音給沐滄海行禮，

    “奴婢給三少爺請安。”

    “嗯”

    “三少爺，七姐還在梳妝，請您到外廳稍作等候。”

    沐滄海皺眉，有些不耐地瞧著攔著他去路的艾草。

    這些年來，他行事隨意慣了，甚少有人敢出面阻攔，如不是看在艾草在沐清月身邊貼身伺候，依照他的脾性，像這種以上犯上不懂規矩的奴婢，早就一腳踹飛了。

    沐滄海忍著沒動粗，可眼中的笑意卻散了個干凈，盯著艾草看了半響，頓住了腳步。

    艾草心里直發顫，有些后悔自己魯莽行事了。

    這些年來三少爺對她家姐分外親厚，讓她幾乎忘了，三少爺骨子里也是極清高孤傲之人，她身為奴婢膽敢攔住三少爺的去路，三少爺直接打殺了她，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三哥哥，你來了！”

    正當兩個人僵持不下時，一道清脆的童音從前方傳來。

    沐清月身穿鵝黃色的上衣，下面配了條淺藍色的襦裙，腰間系著寶珠玲瓏緞帶，穿著粉色的厚底繡鞋，估計是聽到了艾草在外的請安聲，她整個人如出谷黃鸝，不顧海棠在后面呼喊，歡快的奔了出來。

    沐清月跑動時，腰間佩戴的福壽菊花荷包下墜著的環佩叮咚作響，沐滄海聽到聲音，不悅的情緒瞬間煙消云散，怕沐清月跑得太快跌倒，疾步上前，接住了她軟綿綿的身子。

    “跑這么急做什么？摔了可怎么辦？”

    “三哥哥放心，這東廂房妹妹已住了不短的日子，哪些地方有門檻，哪些地方有臺階，都在妹妹我的腦子里，不用人跟著，妹妹也絕對摔不著的！”

    如今沐清月已將演技融入生命，在沐滄海面前，一秒變蘿莉。

    沐滄海果然很吃軟妹子這一套，抬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一記，故作嚴肅狀道，

    “胡！七妹才多大的人，就學會辨位之術了，為了三哥陪你出趟府，真是什么大話都敢。”

    沐清月在心底哀嘆，果然穿成孩最麻煩，她實話的時候偏偏沒有人信，裝傻賣萌鬼話連篇時卻格外讓人信服。

    好在沐滄海是個行動派，也沒有派人去凌霄院一聲，便抱著沐清月大搖大擺的出了護國公府。

    沐清月不想讓沐滄海抱著，她外表雖然**，可靈魂卻是三十歲的熟女，整日里被個大男孩抱來抱去的，好像自己沒生了腿一樣，讓她覺得分外尷尬。

    可是護國公府太大了，沐滄海又不似沐滄瀾那般做派，到哪里都前呼后擁坐轎乘攆的，在護國公府基上去哪里都是靠著兩條腿。

    如果沐滄海不抱著沐清月，依照沐清月行走的平均時速，估計等她走出護國公府，都過了半個時辰了，到時候護國公府各院的主子都差不多該起了，再出府便太過張揚顯眼了。

    算了，有時候扮演一下乖巧懂事的妹妹，窩在大哥哥懷里也蠻有安感的。

    沐清月一路上不停地給自己做著思想工作，直到走出護國公府的大門才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沐滄海是為她準備了一輛馬車的。

    依照無眠先前所述，沐滄海從八歲起就沒有再坐過馬車，到哪里都是騎馬飛馳，雖然她也蠻期待有朝一日能和沐滄海同乘一騎去野外跑馬的，但前提是她先要將紅玉琴喚醒，正事沒辦成之前，凡事還是低調些好。

    這馬車顯然是給女眷準備的，巧精致，最多只能容下四個成年女子入內，但沐清月只是個五歲多的女童，坐在此等馬車里，已覺得分外寬敞了。

    如是依照沐清月原來的意思，恨不能讓無眠在尋個巧點的馬車來，福瑞大街人山人海，的馬車易通行，且不引人注意，可謂是出行佳選。

    艾草扶著沐清月上車后，能地想要跟著上車，卻被沐滄海騎在馬上一瞪，很不高興地道，

    “不過是個身份卑賤的奴婢，也配上馬車！那馬車已經夠憋屈的了，你跟在馬車旁邊伺候即可，不要擾了七妹清凈！”

    艾草眼眶發紅，淡淡地應了一句“是”，默默地從馬車上退了下來。

    自從她去七姐身邊伺候，七姐待自己親厚信賴，凡事都平等待之，漸漸讓她有了種錯覺，雖然心底依舊敬著七姐是自己的主子，卻發將七姐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

    這次七姐病重，七姐放心不下望月筑，林嬤嬤和艾草商量后，讓艾草留下來看顧七姐，自己則回了望月筑給七姐看家。

    分別時，林嬤嬤曾不止一次的提點過她，碧海院不比望月筑，即便三少爺和七姐親近，她也不能像在望月筑那般行事，要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不可逾矩。

    艾草心底懊惱萬分，今日她一連兩次犯了錯，又次次均被三少爺看在眼底，三少爺會不會認為她奴大欺主，不再讓自己伺候七姐？或者，或者直接找人牙子將自己遠遠發賣了，這輩子都無法再見到七姐！

    艾草想害怕，雙腿一軟，便要跪在地上求情，可她情急之下，也不出個所以然來為自己辯解，心里著急，眼眶發紅得厲害，幾乎要落下淚來。

    這一幕看在沐滄海身邊近身伺候的無眠眼底，暗自為艾草捏了一把冷汗，心道，

    我的姑奶奶啊，大好的日子，你可千萬別哭啊！

    三少爺最近因蕭大姐和世子爺定親的事情已經夠心煩的了，好不容易借著七姐病愈的事情恢復了些精神，可最忌諱別人在這當口掃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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