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上的將士很安靜，臉上的笑容極為勉強，他們握著武器的手瑟瑟發(fā)抖，仿佛自己所做的事情乃是受人脅迫。終究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異常，細心觀察之下，可以看見墻垛處隱隱冒著寒光，城里的大街上空空蕩蕩。
事出反常必有妖，前軍的副將下令大軍停止前進，派遣十幾名騎兵率先進城。
大軍剛剛停下前進的腳步，城墻上突然冒出許多人頭，更準確的，許多人從半蹲著的姿勢變成站姿。他們手中的長弓已經(jīng)拉滿，隨著一聲令下，近千利箭破空而出，射向了毫無防備的大軍。
箭支的方位很明確，吊橋上人仰馬翻，亂作一團，士卒來不及舉起盾牌，便被身邊混亂的同袍擠入護城河，好在他們大多熟悉水性，并沒有因此而淹死在河中。
此時，城里空蕩的大街上，憑空出現(xiàn)無數(shù)江淮士卒，為首之人體型魁梧，滿臉橫肉，只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隨意的舉起手中的長刀，雙腿微微用力，他胯下的戰(zhàn)馬便不要命的沖向城外。在他身后，三千上募如同發(fā)瘋一樣，滿身殺氣的朝著李子通的前軍沖了過來。
“是杜伏威的副將王雄涎！”有人驚呼道：“海陵城已經(jīng)被杜伏威攻下了！”隨著這聲呼喊，城墻上書寫著“楚”字的旗幟倒下，取而代之的是杜伏威大軍的旗幟。
上募悍不畏死，威名遠揚，當初陳棱便是敗于上募手中，李子通的大軍就慌亂，聽海陵失守，從城中沖出來的又是上募，哪敢停留片刻，紛紛爭搶著渡過吊橋，意圖與大軍匯合。
結(jié)果中軍被前軍沖散，后軍不明所以。依舊朝著海陵城涌去，十多萬大軍如同烏合之眾，發(fā)揮不出絲毫戰(zhàn)力。
李子通領(lǐng)兵多年，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連忙命人吹響號角，阻止前軍后撤，但是海陵城中不斷有杜伏威的江淮軍殺出，誰敢留在前方等死？無奈之下，李子通只能親率數(shù)千手持長刀的精兵。將上百名后撤的將士砍翻，這才勉強穩(wěn)住局勢。
前軍堪堪擺好防御陣型，守在吊橋一側(cè)，他們的注意力部放在了王雄涎率領(lǐng)的大軍身上，完沒有注意到在他們兩邊，各有五千將士在輔公袥和闞陵的率領(lǐng)下，殺氣騰騰的沖殺過來。
十多萬大軍綿延數(shù)里，當李子通聽輔公袥和闞陵也出現(xiàn)時，還未來得及將命令傳出，那一萬江淮軍如同兩把利刃。生生的將大軍切為三截。
海陵失守，前軍也完了，李子通目眥欲裂，卻又毫無辦法，他惱怒的瞪了一眼正在失神的毛文深，恨不得當場將其斬殺。
但是李子通并沒有這么做，他是盜賊出生，哪怕權(quán)勢再重，也鮮有士人愿意投奔他，像毛文深這樣的謀士。李子通舍不得殺，也不敢殺。
“先生，現(xiàn)在該怎么辦？”李子通收起復雜的目光，輕撫馬鬃。將暴躁不安的坐騎穩(wěn)定下來，沉聲道：“先生的疑兵之計瞞不了李玄霸多久，如今前有強敵，后有追兵，我等該何去何從？”
毛文深還沉靜在震驚中，他實在無法想到。正在和南隋對陣的江淮大軍，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海陵城。
“楚王，我軍突遭襲擊，士氣衰弱，無法與杜伏威和南隋的大軍相抗衡，為今之計，只能繞道而行，退守東海郡。”李子通的問話，讓毛文深清醒過來，他雖然長相不堪，卻有些謀略，稍稍沉思片刻，便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張須陀畢竟是當世名將，由他鎮(zhèn)守的丹陽城不可能這么快被杜伏威攻破，那唯一的解釋只能是杜伏威與南隋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張須陀放他的大軍取道丹陽城。
“此去數(shù)百里，如何退？”李子通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一眼毛文深，氣道：“我軍的糧草都在海陵城，你卻讓王率軍退守東海，只怕行至半路，將士已經(jīng)餓死大半了。”
“楚王，此時正是稻谷成熟之際，我軍可以就地取糧，根不必擔心糧草的問題。”毛文深知道自己這次犯下的過錯，已經(jīng)讓李子通十分氣惱，他放低姿態(tài)，恭敬的道：“大軍主力未損，只要楚王到了東海，休整月余，便可重新南下，奪回海陵城。”
毛文深的計策，確實是當前最為妥善的辦法，可是李子通的親眷以及大部分將士的家人都在海陵城，他們又怎肯獨自逃命？
李子通猶豫再三，咬牙道：“王偏不相信，他杜伏威敢把部兵馬調(diào)來攻城，與其逃亡，不如與他來場決戰(zhàn)，看看究竟鹿死誰手！”
毛文深還想勸，可是看到李子通兇殘的眼神，他心知無法改變李子通的心意，只能默默的退下，任由李子通調(diào)兵遣將。
輔公袥、王雄涎、闞陵等人深知杜伏威與李子通的恩怨，巴不得李子通惱怒之下，選擇正面交戰(zhàn)。他們剛將李子通的前軍盡數(shù)消滅，便看見李子通親率大軍沖了過來，不由得面露喜色。
杜伏威確實只派了四萬大軍前來，比起人數(shù)沒有半點優(yōu)勢，相反，他們處于極大的劣勢之中，但是歷史上以少勝多的例子并不少，江淮軍正面交戰(zhàn)，又何曾怕過誰？他們唯一擔心的是南隋會不會坐山觀虎斗。
這樣的想法在他們的腦海中一閃而逝，因為李子通的大軍已經(jīng)殺到他們的面前。一方號稱無敵之師，另一方為了救援城中的親人硬著頭皮沖鋒，兩軍短兵相接，慘烈的廝殺起來。
江淮軍消滅李子通的前軍畢竟花了不少時間，這讓李子通得以等到后軍的到來，士氣恢復了不少。
戰(zhàn)場無情，兩軍共十幾萬人，但真正廝殺在一起的不過幾千人，有人倒下，后面的士兵填上，陣中的尸體堆積的來高，每個人都殺紅了眼，鮮血將他們?nèi)境裳耍瑓s沒有人顧得上抹去臉上的血水。
對于杜伏威的上募來，他們只有戰(zhàn)死一條路，面對這樣的敵人，李子通的大軍好不容易聚起的士氣，正在慢慢消散。
兩軍交戰(zhàn)正酣時，李子通聽見后方傳來一陣馬蹄聲，李玄霸、宇文成都和裴元慶帶著數(shù)千騎兵，與步兵暫時分開，率先趕到了戰(zhàn)場！(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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