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漆黑的天幕下,一束煙花猶如天女散花般徐徐盛開。
夜空仿似姹紫嫣紅的百花園,時而金菊怒放,時而彩蝶紛飛,時而巨龍騰空,時而火樹銀花,美的絢爛多姿,如火如荼。
美麗總是轉瞬即逝,點點星火猶如流星墜落,天空重新恢復黑暗,唯余無盡的回味和寂寥。
新一輪的煙花盛放,那璀璨的星火映亮了云涯的瞳孔,漆黑如幽暗無垠的深海,卷攜著神秘的浪花,把人卷入無邊的深涯。
她看著圍過來的一群人,云深薄唇緊抿,面色冷沉,然而那眼底一閃而逝的薄涼,被云涯捕捉了個分明。
如果她死在這個少年的手中,她的親生父親恐怕會第一個拍手叫好。
云姝掩在人群里,望過來的眼神帶著嘲諷的笑意,仿佛已經看到了她悲慘的下場。
姜錦弦依舊是那般柔弱堪憐,偎依在云姝身畔,仿佛攀附藤蔓的莬絲花,那雙望過來的眼睛里,閃爍著怨毒的笑意——
他們都想她死,一個五歲的女孩,究竟惹了什么天怒人怨?
幸而還有那一點溫暖的安慰,莊曦月擔憂的眼神毫不掩飾,總是優雅端莊的貴婦人,此刻也忍不住急紅了眼眶。
站在她身邊精致冷酷的男孩,握緊雙拳,隨時準備沖過來解救她于水火……
她唇邊勾起一絲淺淡柔和的微笑,沒有深陷囹圄的處境,沒有架在脖子上隨時取她性命的刀,沒有那些蠢蠢欲動潛藏在黑暗中隨時給她致命一擊的危險……
那微笑如同初晨破開黑暗的第一縷晨光,又如撕開烏云的皎白明月,如此的云淡風輕,安之若素,仿似盛開在時光深處的白玉蘭,素雅馨香,柔美淡然,在倒映的瞳孔中被定格為一種永恒的姿態reads;。
晏頌緊緊的握著拳頭,胸腔里憋著一股氣,一雙眼睛死死瞪著紀云涯。
笑,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還笑,你不是很厲害嗎?咬人的那股狠勁去哪兒了?
月生目光警惕的掃視四周,一邊挾持著云涯緩緩繞過噴泉,從紅毯上一步步退到路口。
“往右邊的路口跑,一百米有個岔路口,繞進去是居民區,穿過居民區是一個大型菜市場,里邊龍蛇混雜,能先躲一陣子。”女孩低低的嗓音傳進月生耳朵里。
月生愣了愣,下意識把刀子又逼近了寸許,霎時有血絲沁出來。
云涯不慌不忙,趁著夜色掩映,嘴唇沒動,冷靜的聲音卻從微啟的齒縫里溜出來。
“警察馬上就到了,警察什么樣窮兇極惡的罪犯沒見過,你這種屁孩根不用浪費太多手段,你是刺殺寧子衿的,依那個女人的手段她是不會讓你活著的,想活命的話就聽我的,沒時間了,快……。”女孩快速而冷靜的道,話音剛落,警笛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并以極快的速度朝這個方向移動。
許是女孩太過冷靜的聲音撫平他心底的毛躁,反應快過理智,他拉起女孩的手臂轉身就朝右邊的路口跑,他的速度敏捷的猶如獵豹,然而女孩卻拖累了他的腳步,無奈之下,他蹲下身把女孩背在背上,在保安追上來的同時,消失在岔路口。
云深陰冷的聲音壓抑著憤怒:“給我追。”
一隊保安在警車停下的同時追進了巷子里。
男孩奔跑的速度太快了,云涯在他的背上一顛一顛的,中午吃的飯都要吐出來了。
黑暗被極速甩在身后,奔著一個方向毫不停歇,云涯趴在他的背上,緩緩閉上了雙眼。
沒想到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竟然是他突然出現了。
月生,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一切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早已脫離前世的軌道,云涯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么,然而她卻沒有絲毫面對未知的恐懼,因為這一次,她會擺脫命運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枷鎖。
前方是一道兩米高的鐵欄門,門上上著兩道鐵鏈鎖,從欄桿內望去,路燈散發著昏黃的暖光,照亮了靜謐的鵝卵石路,偶有一兩個散步的老人路過。
腳步聲緊隨而至,一切已不容再多思考,云涯冷聲道:“把我放上去,我自己能爬下去。”
月生依言把云涯舉高至頭頂,云涯雙手抓著鐵門頂上的長刺,身板一翻,順著欄桿就準備滑下來,然而她太高估自己了,細嫩的手被喇的刺痛,她一時沒抓穩,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下一刻,跌落在一個清涼而微暖的懷抱中,夾雜著青葉和皂角的清香,幽幽的鉆進云涯的鼻尖。
她愣了愣,這個氣息……
來自記憶深處的熟悉感讓她一時有些鼻酸,月生敏捷的翻下來,看到來人,立刻驚喜的喊道:“寒哥?”
少年只覺得懷中的身板是如此的輕若無物,像是貓兒一樣,一瞬間讓他的心柔軟下來,他側眸看了眼女孩,女孩卻已經把臉埋在他的肩頭,顯得很是柔軟乖巧。
清寒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猶如皎潔的清月,卻含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兵分兩路,你走右邊,我把后邊的人甩開,老地方見reads;。”
月生看了眼他懷中顯得很是安靜的女孩:“她怎么辦?要不就把她丟在這里算了?保安找到她可能就不會追我們了。”
少年蹙了蹙眉,一時竟不舍得撒手:“你太天真了,就算保安不追,警察也不會放過我們,剩下的事你別管了,趕緊先走。”
月生羞愧的垂下腦袋,“寒哥,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現在不是這些的時候,那些人馬上就追上來了,你趕緊先走。”
月生抬眸看了少年一眼,眼底跳躍著堅決的火焰,最終什么都沒,轉身朝右邊的路口跑去,敏捷的身影極快消失在夜色中。
少年掃了眼緊隨而至的追兵,將搭在腋窩里的外套蒙在云涯身上,抱著她快速朝左邊路口跑去。
云涯內心并不平靜,裴輕寒……
她在內心默念這個名字,沒想到這一世我們提早相遇了。
前世欠了他太多,這一世她不想再欠他什么。
“你放我下來吧。”女孩悶悶的聲音傳來。
少年腳下步子未停,淡淡道:“你別話,我不會傷害你的。”
“是我不想傷害你。”
緊隨而至的一句話,讓少年腳步慢了下來,跨過草叢,他閃身進墻角,背靠在墻上,昏黃的路燈在腳下的地面上投注而來。
“你什么意思?”
“帶著我你是逃不出去的,放下我吧,今天的事情我就當從未發生過。”
女孩聲音很是甜美,有種吳儂軟語般的軟糯,甜到了心里去,然而此刻那聲音里所夾雜的冷靜,讓他下意識扭頭看去。
栗色的長發流瀉了滿肩,如同繁茂生長的海藻,有著柔軟的觸感,耳側棲息著一只彩蝶,那翅膀微微搖晃,在昏暗的角落里散發著璀璨的光芒,令他產生些微的眩暈感。
然而根沒有給兩人太多思考的時間,黑暗中殺機悄然降臨,裴輕寒眸光一凜,抱著紀云涯閃身一避,迅速退出角落,那黑影撲了個空,迅速轉身,一雙猶如鷹阜般兇殘的眸光熠熠閃光。
“我只要你懷中的女孩,放下她,我可以留你一條生路。”那是一道沙啞而難聽的男聲,黑暗中,如同一匹冷殘的狼。
裴輕寒下意識抱緊了懷中的女孩,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理智告訴他應該放下女孩轉身就走,那么等待女孩的下場……
幾乎沒有猶豫,他抱著云涯轉身就跑。
黑衣人暗罵了一聲,拔腿追了上來。
云涯嘆息了一聲,她很清楚裴輕寒的性格,看著溫潤如玉,對誰都很溫柔,然而骨子里卻極為涼薄冷漠,他怎么可能對一個初次相見的陌生人伸出援助之手,更何況如今的她于他來,連陌生人也算不上……
這一世,終究要再次欠他了。
云涯手圈著他的脖子,從他的肩頭探出頭來,看著身后快速追趕上來的黑衣人,眼底劃過一抹幽冷的光。
身后的人追緊,從區跑出來,裴輕寒并未拐去菜市場,而是往右邊的建筑工地跑去,這是一片正在施工中的建筑工地,剛下過雨,晚上并沒有施工,整片工地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裴輕寒毫不猶豫的跑進工地,地上到處是水泥攪拌機和腳手架,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reads;。
裴輕寒終于停了下來,把云涯放在地上,溫柔的低聲道:“等著哥哥打跑壞人,你站在這里哪里都不要去。”
云涯垂著腦袋,輕“嗯”了一聲。
所以她沒有看到少年唇邊清漣的微笑,如此溫柔而美好。
“不自量力,找死。”黑衣人追了上來,不屑的冷笑。
裴輕寒壓低的眉眼瞬間清冷如幽月,順手抄起一截鐵棍,鐵棍是支撐架上掉下來的,有一尺來長,粗如成人大拇指,裴輕寒掂了掂,對云涯溫柔的道:“乖、閉上眼睛。”
云涯聽話的閉上雙眼。
少年薄唇勾著一抹幽涼的笑,忽而轉身,手中鐵棍攜帶著千鈞之力,劈頭朝黑衣人腦門打去,一棍下去,鐵腦袋也得開花。
黑衣人敏捷的閃身一避,鐵棍敲擊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云涯感覺腳下的土地都震了一下。
黑衣人桀桀陰笑了一聲,猶如惡鬼的嘶鳴,令人頭皮發麻。
“子,這是你自己找死,那我就成你。”話落抄起手邊的鐵楸,和裴輕寒纏斗在一起。
黑衣人身手狠辣招招致命,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很快裴輕寒身上多處受傷,而黑衣人依舊毫發無損。
云涯看的一陣緊張,這個時候的裴輕寒只有十三歲,身手稚嫩的很,又哪里是狠辣老道的黑衣人的對手。
“你走吧,別管我了。”云涯大喊道。
裴輕寒胸口又挨了一鐵楸,整個人被打飛了出去,手中的鐵棍掉在地上,他“噗”的吐出一口血來,搖了搖腦袋,掙扎著爬起來。
“妹妹……你別怕,哥哥不會讓你有事的。”他溫柔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云涯模糊了雙眼,難道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嗎?
前世今生,我都要欠你的。
“英雄救美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實力。”黑衣人嘲諷的聲音落下,直接走過來掐住裴輕寒的脖子,只需要輕輕一折,這個年輕的生命就會在他手中終結。
“不要……。”云涯眼淚終于流了下來,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
突然,黑衣人眼睛暴突,不可置信的低頭,只見他胸口插著一把匕首,而匕首的尾端,握在一只修長如玉的手中。
“你……。”他發了狠去掐裴輕寒的脖子,裴輕寒眼中幽光閃爍,匕首狠狠往前一推,黑衣人“蹬蹬”后退,手上也逐漸卸去了力道,轟然倒地。
“輕敵,是你最大的弱點。”
然而這一番打斗,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一時松懈下來,整個人就往地上栽去。
云涯趕忙跑到他身邊,“你怎么樣了?”
裴輕寒咳嗽了一聲,吐出一口血來,唇邊勾著一抹輕柔的微笑,“我沒事。”
“你別話,我找人送你去醫院。”云涯話落就要起身去找人。
就在這時,旁邊來昏死過去的黑衣人猛然伸手抓住了云涯的腳腕,狠狠一拉,云涯整個人就往他身上栽去,云涯下意識去拉離得最近的腳手架,“嘩啦”一聲,腳手架散了下了,眼看就要劈頭蓋臉砸在云涯身上……
裴輕寒硬撐著一口氣沖過來,一把搶下云涯,把云涯緊緊抱在懷中,用背抵擋砸下來的鋼管reads;。
溫熱的血濺在云涯臉上,鼻尖是濃重的血腥味,幾乎糊住了云涯的雙眼。
裴輕寒抱著她滾落在地上,就像塔羅牌一般,所有的鋼管都隨之砸了下來,瞬間將黑衣人淹沒。
旁邊就是一個挖出來的大坑,口徑足有兩米,地勢傾斜,眼看兩人就要滾落進坑里,云涯大叫道:“停下來……快停下來。”
裴輕寒早已耗盡所有力氣,他想停下來,卻控制不住,掉落的那一刻,他把云涯的腦袋塞到自己懷中,把自己的背朝向地面……
“砰”重重的一聲響,云涯甚至聽到了骨頭斷裂的“咔嘣”聲……
良久的死寂……
云涯趕緊從他身上爬下來,耳邊聽到他一聲壓抑的痛呼,云涯立刻跪在他身邊,想要伸手去扶他,然而剛動一下,裴輕寒就輕“嘶”了一聲,云涯立刻觸電般縮回手。
“你……你還好吧。”
“死不了。”少年嘶啞的聲音悶悶的傳來。
云涯抬頭打量了一下,借助微弱的月光,能大概看清這是一個直徑兩米深約兩丈的大坑,坑壁光禿禿的,想要爬上去談何容易,坑底堆著一些石灰粉,而裴輕寒現在就躺在石灰粉上。
裴輕寒忽然開口:“我的眼……。”
原來他掉下來的時候,石灰粉不心吹進了他眼中,而云涯被他護在懷中,自然不會遭受石灰粉的荼毒,致使他一時睜不開眼睛。
云涯跪在他身邊,手落在他的眼睛上,“先不要睜眼,也不要用手去揉,否則你的眼睛會灼傷的,很快就會有人找來的,我讓人送你去醫院,你的眼睛一定不會有事的。”
那手冰涼溫軟,來發燒火燎的眼睛,一下子就清涼了許多。
裴輕寒輕“嗯”了一聲,安靜了下來。
云涯就猜到云姝會在宴會上制造動亂,然后趁機除去她,卻是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月生,挾持了她,這對云姝來簡直是意外之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請了個殺手。
呵……云姝也真看得起她。
幸虧她有先見之明,讓秦叔的人暗中跟著,相信秦叔的人很快就會找來。
“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沉默中,裴輕寒開口了。
云涯有些驚訝,因為在她的印象中,裴輕寒從來不是個輕易對不起的人,是她的記憶出錯了,還是她從來沒有看透過他?
“我還要感謝你救了我呢,如此一來,咱倆也算扯平了。”云涯笑著想要伸回手,裴輕寒一把抓住她縮回去的手。
“別……你的手放在我的眼睛上,很舒服,不要拿開。”
云涯無法,只能再次將手覆在他的眼睛上。
“那個人為什么要追殺你?”裴輕寒問道,也算是沒話找話。
云涯抿了抿唇,抬眸看著夜空,月亮被淺薄的烏云所遮擋,大地瞬間陷入黑暗中。
“這個世上的事情,沒有那么多為什么reads;。”
裴輕寒頓了頓,好奇的問道:“你多大?”
云涯沉默。
裴輕寒也沒有再追問,反而自顧自的道:“你一個姑娘,怎么會出這么蒼涼的話來,讓我感覺,你好像經歷了很多事情?”
頓了頓,他輕聲道:“讓我很心疼。”
云涯忽然笑了。
他了和前世一模一樣的話。
那時蝶姨剛死,她為了救渺渺出了車禍,被他所救,躺了一年,一年后醒來,她選擇性失憶了,可是她怎么能忘了呢?外公的仇,母親的仇,蝶姨的仇,如果連她都忘了,還有誰會記得?
在她重新選擇踏入江州的土地時,在她決定以一己之力報仇時,他輕輕抱住了她。
“這樣的你,讓我很心疼。”
那個清朗如月的少年啊,他該瀟灑自如,卻為了她,甘愿墮入地獄。
重來一生,命運卻再次將兩人綁到一起。
你該有自己的生活,別再為了我蹉跎年華,也算償還你前世的恩情。
云涯沒有再話,眼睛一直望著天空。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后,他溫雅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你人死后,靈魂去了哪里?”云涯突然問道。
裴輕寒愣了愣,遂即失笑道:“你一個孩子,怎么會思考這么深奧的問題?我真想撬開你的腦袋看看,里邊到底裝的什么東西?”
“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女孩的聲音還帶著一絲幼童的軟糯,卻出奇的冷靜,仿佛一位歷經世事的老者,讓他莫名的有些心疼。
“所以啊,一定要珍惜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當然,更不要錯過生命中那些美好。”
裴輕寒想,她這句話的時候,一定是笑著的。
想著想著,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疲憊,緩緩閉上了雙眼。
手指摸到了什么東西,輕輕的握在掌心,好像是女孩頭發上的蝴蝶發卡……
他做了一個夢,一只色彩繽紛的蝴蝶棲息在栗色的發上,忽閃著翅膀,又飛走了,他去追啊追,卻怎么也追不到。
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少女背對著他站在那里,她有著一頭如同海藻般栗色的微卷長發,微風輕揚起發梢,飄來一陣幽香,那只蝴蝶輕輕的、輕輕的停在了少女的發上,將那有些單調空洞的畫面瞬時點綴的鮮活起來……
少女緩緩轉身,他感到自己的呼吸來急促,從來沒有過的緊張感襲遍身……
——
一個高壯的男人背著云涯攀著繩子爬了上去,幾乎瞬間,她就跌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對不起,我來晚了。”
云涯靠在他懷里,有些疲憊的閉上雙眼:“阿渡哥哥……。”
秦渡將外套披在她身上,心疼的看了眼窩在他懷中的女孩,抱著她鉆進了轎車里。
云涯想起什么,忽然拽著他胸前的衣服:“還有一個人,他受了很嚴重的傷,一定要送他去醫院reads;。”
秦渡握了握她冰涼的手,柔聲安撫道:“放心吧,我會讓他平安無事的。”
“渺渺呢?”
秦渡笑道:“渺渺很安,他在等你呢。”
云涯徹底松懈下來,窩在秦渡懷中,閉上了雙眼。
秦渡趁云涯睡著的時候,簡單檢查了一下她的四肢,沒見受傷,才總算松了一口氣。
抬頭,漆黑的眼睛深沉無邊,車廂瞬間變得壓抑起來,司機連呼吸都變得心翼翼的。
“去機場。”
車子拐上高價,隱沒在車流里。
——
秦渡在候機廳找到了秦篆,云渺就坐在秦篆身邊,身板挺得筆直,雙眼一直瞅著入口方向。
看到走過來的秦渡,云渺立刻開心的跑過去。
秦渡朝他“噓”了一聲,指了指趴在他肩上睡著的云涯。
云渺立刻懂了,乖巧的點點頭,跟在秦渡屁股后邊,眼睛時不時的看一眼云涯。
“爸爸。”秦渡開口喊道。
秦篆點點頭,走過來接住云涯。
“乘坐a987次航班前往美國紐約的旅客請注意,現在開始登機……。”甜美的女聲廣播在機場大廳緩緩響起。
“走吧。”秦篆站起來,抱著睡著的云涯往登機口走去,秦渡牽著云渺跟在后邊。
臨登機前,秦篆回頭看了眼這個城市,眼底壓抑著濃重的情緒,抿了抿唇,抱緊云渺,頭也不回的離開。
——
17年6月1日晚上十點四十分,一架飛往美國紐約的班機緩緩起飛,在漆黑的夜空中漸行漸遠,向著另一個國度,緩緩接近。
——
市第一人民醫院,急診室。
寧清林抱頭蹲在地上,忽然用頭撞著墻壁,“都怪我,苒苒,都怪我……你一定要平安,否則我死也不會原諒自己。”
他想起苒苒倒在地上時,她的丈夫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便追著跑出去了。
怎么會有如此薄情寡性的男人,苒苒,我后悔了,他根配不上你。
這時急診室的燈滅了,寧清林立刻爬起來跑過去。
“誰是病人家屬?”
“我,是我……。”寧清林雙眼掩飾不住急迫,“醫生,她怎么樣了?”
醫生嘆了口氣:“傷口在背部,傷住了肺葉,索性送來的及時,命是保住了,只是孩子……。”
寧清林心咯噔一跳:“孩子怎么了?”
醫生眉頭緊蹙:“動了胎氣,孕婦隨時有流產征兆,這樣吧,這幾天先送到加護病房觀察,看看情況再reads;。”
如果沒了孩子,苒苒一定會很傷心的,寧清林急切道:“醫生,請你一定要保住孩子。”
醫生以為他是孕婦的丈夫,嘆了口氣:“我們會盡力的。”
很快,昏迷的白苒被推了出來,寧清林笑了笑,走過去在她耳邊低聲道:“苒苒,你一定要挺過來,孩子需要你。”
我也需要你……
——
白苒在醫院生死攸關,云家則是一片清寧祥和。
打發走警察,云姝坐在客廳悠然的品著菊花茶,姜錦弦和姜錦瑟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接受到姐姐的眼色,姜錦弦低聲問道:“云姨,我們不去看大嫂嗎?畢竟她……。”
云姝冷哼了一聲:“你哪來的大嫂?”
姜錦弦噎了噎,垂下了腦袋。
姜錦瑟眸底劃過一抹得意。
“刀子是她自己撲上去的,死了也活該,省的整天在我眼前晃悠。”云姝聲音掩飾不住厭煩。
姜錦瑟狀似無意的道:“不過這白姐可真是熱心腸,那刀子是刺向寧姐的男朋友的吧,她倒是義無反顧的撲了上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和那位男士有什么特殊關系呢。”
者無心,聽者有意。
云姝眼眸又冷了幾分。
見達到目的,姜錦瑟聰明的選擇閉嘴,適可而止就好,再的多恐會適得其反。
幾人都對紀云涯的失蹤選擇性閉口,仿佛紀云涯這個人從來就不存在。
這時云深從門外大步走進來,姜錦瑟雙眼立刻就亮了,抬手理了理鬢角,露出自以為最美的笑容。
白苒自己作死,她要趕緊抓住機會。
云深看都沒看她一眼,對云姝道:“媽,你跟我來一趟書房。”
書房——
“什么?人都失蹤了?”云姝不可置信道。
云深眉頭深擰:“我向警方隱瞞了云涯的失蹤,只她已經找到了,請來的那個人暫時聯系不到,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云姝瞇了瞇眼:“云渺呢?”
云深眉頭擰的更深:“派去的人沒發現他的蹤影,司機是趁他睡著的時候自己下車了,后來怎么都找不到。”
“司機是誰?”
“常泓。”
云姝笑了笑:“紀家的老司機,對兄妹倆忠心耿耿,怎么可能看不住一個孩子,這種拙劣的借口你信嗎?”
云深搖了搖頭,“就在剛才,他也失蹤了。”
云姝想起紀云涯平時的表現,一個最不可能的想法浮現在腦海中,遂即被她否定,其實是她下意識不愿去相信。
“他出手從無敗績,不要杞人憂天了,紀云涯絕不可能還活著,有可能是怕警察查到他身上,所以藏了起來,至于紀云渺,呵……一個聾啞又癡傻的孩子,你指望他能翻出什么浪花來?”
雖然如此安慰云深,云姝心底卻不太踏實,所有的巧合湊在一起,那就絕對不是巧合,然而她又不愿去相信那個巧合之后的真相,寧愿選擇自欺欺人reads;。
“對外宣布,紀云涯受到驚嚇,生了一場大病,被送到國外療養去了,至于歸期……呵……。”
夜色茫茫,惡毒的種子埋在土壤里,生根發芽,等待有一天,長成參天大樹。
樹上棲息生長有長長獠牙的毒蛇,隱藏在黑色的樹枝間,瞅準世人,隨時準備出擊。
都邪不勝正,這是至理箴言,然而還聽過一句話嗎?
以毒攻毒。
以惡治惡。
——
歲月如梭,白駒過隙,十年光陰匆匆溜走。
三月的風夾雜著春的暖融,冬的凜寒,自由而廣闊的游走吹拂于行人的周身,卷攜起衣角裙裾,親吻著臉頰,舒服的仿佛每個毛孔都張開了。
一輪太陽高掛天邊,明媚的陽光灑照進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驅逐黑暗和陰冷,為世人帶來光明和希望。
坐落在美國加州西海岸的圣瑪麗醫院是美最好的私人醫院,它是由世界著名慈善家愛爾華·瑪麗先生建立的瑪麗慈善基金會出資建造的非盈利性私人醫院,根據美國最新的權威評審機構評選,圣瑪麗醫院以優秀的醫療服務和專科水平被評選為美最好醫院第一名,這已經是它自面世二十年以來連續蟬聯了二十年的冠軍,不得不令人驚奇。
圣瑪麗醫院從外觀看,美麗的像一座城堡,坐落在河畔,醫院里隨處可見鮮花草坪,就像一座美麗的大花園,時不時有病人在這里散步,一片悠然畫面。
然而在醫院大樓,心外科手術室前,卻是一片緊張氛圍。
護士走過,都忍不住放慢了步子,生怕打擾到里邊的人。
不久前,紐約最大的公立醫院接診了一個心臟病人,該病人為一名9歲男孩,該男孩左心室先天性發育不,且右心室運轉困難,造成心臟衰竭,左肺髓也不發達,必須進行心肺移植手術,而這種復合心臟移植手術相當復雜,手術過程中要完成復雜的靜脈重建,是心外科手術中難度系數最高的一臺手術,當時沒有醫生敢接手,有人建議家屬將病人轉來圣瑪麗醫院,由n醫生主刀。
n醫生是如今國際上最著名的心外科專家,聽聞她以雙學位博士后畢業于華盛頓大學醫學院,畢業作品便是成功完成了世界上第一例心臟介入手術,是新型診斷與治療心血管疾病的一個重大突破,在醫學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之后n醫生在美國頂尖醫院實習,期間又獨自完成了幾大影響力較大的手術,徹底打響了名氣,不到三年的時間就取得了主任醫師職稱,聽正在申請副教授職稱,如果這個手術拿下來的話,應該就差不多了。
別看n醫生履歷如此豐滿,而她人卻非常神秘低調,從未在大眾前露過面,很多醫學雜志想要對她進行采訪,卻不得其門而入,長此以來,n人就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外界好奇的眼神也就更多。
聽聞n是一風華正茂的女子,又傳是一刻板周正的老者,更有甚者n是一帥氣儒雅的年輕男子,不論外界謠傳有多少,n人從未公開出現在大眾面前,即使排隊找她做手術的人能排到北極去,可惜n人一個月只接一臺手術,無論是世界首富,還是街頭乞丐,只要是她認準的病人,從來不會因為身份而差別對待,也因此n給人的印象就更加充滿傳奇性。
不論外界猜測的眼神有多少,手術室內依舊緊張而秩序井然的進行著reads;。
手術臺前,立著一道高挑修長的身影,即使穿著寬大的綠色手術衣,那凹凸有致的身材依舊難以遮擋,她戴著一次性無菌帽子和口罩,露出一雙美麗的眼睛,那真的是一雙十分美麗的眼睛,睫毛卷翹而濃密,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手中的動作,那樣堅定而執著的眼神,仿似沒有任何力量能夠令之更改,有一種圣潔的美感。
她站的筆直,露出一截白皙而優雅的脖頸,隨著手中的動作來頻繁,額頭漸漸沁出細密的汗珠,隨著肌膚紋理滑落在睫毛上,顫巍巍猶如雨露新荷。
助手眼疾手快的拿無菌布給她擦去汗珠。
不論手術中遇到多大的難度,作為主刀醫生,她沒有退縮過分毫,以精準的判斷力和完美的技術征得在場所有醫生護士的贊嘆,來抱有輕視之心的,也不由得慚愧。
“手術結束,用時7分鐘。”
“n醫生,你真的太棒了,我真的太喜歡你了……。”護士在耳邊嘰嘰喳喳不斷。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女子一邊往外走,一邊低聲和助手交代著后續的注意事項,年輕的男助手認真聽著,走出手術室,女子透過玻璃門看到手術室外圍著的一圈媒體,無奈的看了眼助手杰克。
杰克立刻會意,拍拍胸脯,“你放心,一切交給我。”
女子回到單獨的換衣間,把門反鎖上,緩緩摘下帽子和口罩,栗色的長發瞬時流瀉滿肩,露出一張絕美的面容。
圓潤又不失尖俏的鵝蛋臉,一雙細長的柳葉眉煙籠含沙,眼珠澄澈而漆黑,幽深如一汪古井深潭,卻明澈又似山間清溪,讓人想起一句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再沒有比此更貼切的形容。
秀挺的瓊鼻,櫻桃嘴,為這張面容點綴上最美的一筆,組合在一起,多一分則嫌多,少一分則嫌少,精致完美猶如上帝最得意的杰作。
她身上散發著柔和而干凈的氣息,微笑起來溫柔的像是四月的春風,讓人由內而外的感到舒服,然而她看起來卻非常,分明還只是個少女的模樣。
換上一件黑色長風衣,戴上鴨舌帽,整個人的氣質瞬間發生了變化,仿佛剛從校園里走出來的高中生,整個人散發著青春蓬勃的朝氣。
背上雙肩包,女孩對著鏡子照了一眼,勾唇輕笑,抬步離開了換衣間。
從換衣間出來,看到手術室門口圍了一大群媒體,仿佛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猛獸,把白兔杰克包圍在中央,話筒和攝像機統一對準了他,變相的想要從他嘴里撬出n醫生哪怕一丁點消息。
女孩面色平靜的從外圍走過,仿佛只是一個剛好路過的行人而已,不經意往這邊望了一眼,恰好和杰克的目光撞在一起。
——老大,快救救我啊……杰克眼神控訴。
女孩微微一笑,落地窗外的陽光灑落在她身上,顯得格外圣潔而美好。
就在杰克一愣神的功夫,女孩便消失在原地。
“杰克先生,請問您作為n醫生的助手,對n醫生此次手術有什么樣的心得?”
“杰克先生?請問n醫生……。”
喧囂遠去,女孩乘電梯來到一樓,這時一樓大廳的大屏幕上正轉播華國電視臺經濟頻道的新聞,女主播冷靜不失端莊的聲音響起。
“日前,江洲市召開環境保護督查組暨召開江州市重點企業環境保護工作座談會……國內著名企業家云深先生在會上表示,一定要積極發揮主體責任……reads;。”
女孩緩緩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大屏幕。
屏幕里,男人成熟俊美的面容一晃而過,經歲月發酵,顯得更加有魅力了。
漆黑的眼底漾開一抹幽涼而譏諷的笑意,像是陽光灑落在冰湖上,湖面的冰塊寸寸融化,露出清澈如許又波瀾不驚的湖面。
十年了,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不遠處一個護士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病人往這個方向走來,護士正低頭和病人著什么,因此沒注意站在前方的女孩,直到……
“啊……真是不好意思,請問您哪里有受傷嗎?我可以負責的。”護士姐擔憂的道。
女孩及時后退了一步,輪子卻還是擦著她的身體而過,護士不確定她有沒有受傷。
女孩漫不經心的伸手拂了拂衣擺上不心沾上的塵土,明明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卻帶著一種不出的高貴優雅。
護士有注意到她的那只手,真是漂亮的不可思議,纖長靈巧,白皙細嫩,仿佛翩飛的蝴蝶一般,給人一種優雅而輕靈的感覺,她想,這一定是彈鋼琴的手。
“我沒事。”女孩抬頭,溫柔的微笑。
女孩明明就站在那里,一伸手就能夠到,然而她整個人卻仿佛虛幻了起來,給人一種極不真實的錯覺。
那聲音仿佛潺潺流動的溪水,又似玉珠落盤的伶仃清脆,帶著一種經時光沉淀而發香醇濃厚的悠遠韻味,絲絲縷縷沁潤心肺。
就在兩人都發愣的瞬間,女孩已過兩人,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人來人往的大廳門口。
“這位姐真是漂亮啊……。”年輕的病人感嘆道,目光還有些沉醉。
護士蹙了蹙眉:“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n醫生不會這么年輕吧?遂即搖搖頭,護士自己先否決了,那般豐滿而完美的履歷,怎么可能是一個看起來還未成年的少女呢?如果出去,這一定是世紀最大的笑話。
可是那雙眼睛、那種感覺……真的和n醫生很像啊!
一次n醫生主刀時,她曾有幸做巡回護士,遠遠的看過一眼。
——
走在圣瑪麗醫院碧綠蔥郁的大道上,放慢了腳步,呼吸著自由而清新的空氣。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云涯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嘴角不由自主的翹起。
“喂,阿渡哥哥。”甜美的聲音聽的人心都酥了。
“涯涯,手術做完了嗎?”一道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從手機里傳來,聲音里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寵溺。
云涯抬頭看了眼天空,手指遮擋在眼睛上,陽光被纖細的手指切割成細碎的剪影,將那張輪廓映襯的多了幾分秀美。
“嗯,做完了。”
“累嗎?”
云涯彎了彎唇角:“還好,我已經習慣了,以前實習的時候,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都熬過來了。”
“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菜,快回來吧,渺渺也想你了reads;。”
提到渺渺,她的眼睛霎時被一層溫柔的明光所覆蓋,明媚的陽光下,顯得格外柔美動人。
“好,我馬上回去。”
——
位于加州南部橙縣的爾灣市,是個只有三十年歷史的新興城市,擁有二十多萬人口,其中將近%的居民為亞裔,這個城市背山面海,西南緊鄰浩瀚的太平洋,北部背靠廣大的圣塔安娜山脈,氣候溫和,風景秀麗,擁有世界最著名的陽光,是一個非常適合人居住的理想城市。
坐落在爾灣北部的rhardhills區,是爾灣最著名的高檔住宅區,四周環繞著大片碧綠的牛油果樹林,獨特的地勢和自然風光,配合區房屋的歐式建筑風格,使人在享受現代化城市生活的同時,擁有寧靜怡然如同世外桃源般的鎮生活品質。
rhardhills區西南的一棟歐式別墅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靜謐而溫馨,刷著白漆的籬笆門內,是鋪著碧綠草坪的花園,讓人仿佛置身于童話世界中。
院子里一架白色的秋千上,坐著一個少年。
他穿著簡單的白體恤黑褲子,發顯得身材修長而清雅,尤其是一雙大長腿,從秋千上垂落下來,點在草坪上,格外逆天的修長。
稍短的碎發下,是一張精致的面容,肌膚如同女人般白皙細嫩,而那稍顯凌厲的眉峰卻又沖淡了那絲女氣,一雙狹長的眼睛讓人聯想起狡猾的狐貍,然而那清澈又干凈的眼珠,讓他看起來如同稚子般純真無垢。
他的身上,有一種矛盾的氣質,揉雜在一起,讓他看起來充滿了神秘。
少年眼睛一直望著門口,似在等待著什么,陽光穿透樹杈的間隙投射而來,漸漸的,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少年卻不管不顧,依舊固執的望著門口。
“渺渺,外面太陽太大了,來屋里等吧。”圍著圍裙的秦渡從屋內走出來,英俊溫雅的眉目夾雜著一絲擔憂。
少年搖搖頭,坐在那里沒動。
秦渡嘆了口氣,渺渺這個孩子太固執了,等不到云涯他是不會甘心的。
眼神看向門口方向,眸底劃過一抹溫柔的笑意,想起鍋里煲著的湯,又快速返回了屋里。
當太陽漸漸西斜,霞光普照,為這個靜謐的院子灑下金黃的光芒,一道黑色的窈窕身影漸漸出現。
少年雙眼一亮,從秋千上跳下來,撒腿就朝那人跑去。
云涯停下腳步,看著朝她飛奔而來的少年,眸光染上點點溫柔的笑意。
少年站在她面前,他的額頭鼻尖上沁出許多汗水,那雙清澈的眼睛卻欣喜的望著她,眼中盛開的煙花比身后絢爛的霞光還要璀璨。
云涯掏出手帕給他擦了擦汗,“看你,跑那么急做什么?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少年咧著嘴微笑,雙眼一眨不眨的落在云涯臉上,仿佛一閉眼,眼前的人兒就會消失。
他走過去拉住云涯的手,緊緊的握著,然后拉著她就跑,風揚起他額前的碎發,眼底濃烈的歡喜讓他如同孩子。
云涯什么也沒,只是跟著他跑,穿過客廳,“蹬蹬蹬”往二樓跑去。
秦渡從廚房探出頭來,看到兩人的身影,不由得搖頭失笑reads;。
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似得淘氣。
“等會下來吃飯。”他大聲道。
“好。”樓上傳來女孩清麗的聲音。
云渺拉著她進了他的房間,房間很整齊,也很干凈,在窗臺上放著一個如同碗一般的花盆,里邊光禿禿的,什么都沒長。
云涯卻知道,這是阿渡哥哥去非洲探險時,帶回來的依米花種,傳聞它生長在沙漠里,用漫長的時間等待花開,它的花朵采集了世上最美的顏色,仿佛要占盡世上所有最絢爛的色彩,然而花開的時刻便是生命的終結。
阿渡哥哥將花種送給了渺渺,希望他能如依米花一樣,在遭遇困難和阻撓的時候,依舊擁有勇往直前的堅韌意志力。
渺渺每天悉心呵護,然而卻始終沒有發芽,渺渺沒有氣餒,依舊每天澆水施肥,他堅信,總有一天會開花。
云涯不想打擊他的自信心,依米花,是根不會開花的,它只屬于沙漠……
就在云涯發愣的時候,渺渺拿出一個子遞給云涯,翻開示意給云涯看,上邊密密麻麻列滿了數學方程式,看得人眼花繚亂。
云涯一頁頁的翻看,渺渺心智受損,永遠停留在四歲那年,然而四歲的渺渺就已經很聰明了,遠遠甩開同齡人一大截,她便開始對他進行針對性的智力開發,如今看來,成效顯著,大學最難的高數題他做來也游刃有余。
云涯對他豎起了大拇指,“渺渺真棒。”
云渺咧著嘴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云涯十年來,帶著云渺跑遍了世界上所有的耳鼻喉專科,其結果均以失望而告終,她卻始終沒有放棄,對渺渺加強語言訓練的同時,她自己也開始鉆研先天性聾啞這一世紀難題,最后在德國一個著名教授的最新課題里,發現了希望的曙光。
為此她鍥而不舍的每年都往教授家里跑,希望他能帶自己一同鉆研這一課題,老教授被她搞的煩了,其實是云涯的優秀吸引了他,便破格同意把云涯收為關門弟子,這一實驗研究性課題已經進行了三年,在世界各地選擇先天性聾啞兒童進行實驗,然后分析綜合……獲得理性知識,三年來研究有了進一步突破,那一刻,云涯簡直要喜極而泣,教授卻告訴她,不要高興的太早,接下來才是最難的一關,很多人堅持不住直接就崩潰了。
云涯渾身都是力量,這么多年奔波勞碌,不眠不休的鉆研,為的就是讓渺渺能開口話,能感受到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聽他叫一聲涯涯,聽她叫他渺渺……
所以,她怎么可能退縮,她會堅持到最后,取得勝利。
“渺渺,你的字寫的真是發漂亮了。連我都自愧不如。”云涯看著子上那逑勁又不失秀氣的字跡,由衷的道。
渺渺抿著唇有些靦腆的笑了。
他拿著筆,在子上快速寫道:
云涯“噗哧”就笑了:“渺渺,我還不知道你拍馬屁的功夫這么厲害啊。”
渺渺困惑的蹙著眉頭,似是在思考拍馬屁是什么意思,他唰唰唰的寫道:
看著那雙清澈干凈的眼睛,云涯忽然什么話都不出來了。
云涯笑了笑,抬手摸著他柔軟的發頂:“渺渺,總有一天,我會治好你的病,相信那一天,不會太遠了reads;。”
渺渺蹙了蹙眉,又寫道
“不……。”云涯深深的看著他,那眼中流動的復雜情緒讓云渺一時有些微驚,怕嚇到云渺,云涯眼中立時換上一層溫柔的波光。
“那對你不公平,他們的罪孽,為什么要你來背負,我一定會竭盡所能治好你的,渺渺,相信我好嗎?”
云渺點了點頭,主動靠過去攬著云涯的肩膀,讓她整個人靠在自己身上。
云涯不開心的時候,他就會這樣抱著她,他身上溫暖而干凈的氣息,會漸漸撫平她心底的躁動和戾氣。
云涯趴在他肩膀上,她的腦袋枕在他略顯清瘦的肩頭,雙手抱著他的腰,完美的身高差讓兩人看起來如同交纏的藤蔓一般。
不知不覺中,需要她保護的男孩已經長的比她還要高出許多,他的一方肩膀是她生命中最溫暖最堅實的避風港,仿佛只要在這里,什么樣的煩惱和憂愁都會煙消云散。
十年里,他們相依為命,雙生子的心靈感應讓彼此成為最大的慰藉,在這個冰冷傾軋的世界里,有這樣一個人,和你的生命緊密的聯系在一起,這種感覺,讓她格外貪戀。
背對著渺渺,她看著窗臺上光禿禿的盆栽,夕陽在窗柩上切割出細碎的金色剪影,一切都是那么溫馨而美好。
“我們背負罪惡而生,帶著詛咒降臨,生活在陽光下,我總有一種惶恐的感覺,生怕這一切是夢,終有一天,夢醒了……。”
“圣經上,倘若你警戒惡人,他仍不轉離罪惡,也不離開惡行,他必死在罪孽之中,你卻救自己脫離了罪……。”
“我們,該拿什么來脫離我們的罪惡……。”
她的喃喃自語,云渺自然聽不到。
“你們兩個一回來就膩膩歪歪的,我要起雞皮疙瘩了好嗎?”秦渡調笑的聲音冷不丁傳來,那種凝滯的氣氛一瞬間消散。
云涯從云渺懷中抬起頭來,看了眼秦渡:“阿渡哥哥,你嫉妒就早,哼,反正渺渺是不會讓你抱的,這個世界上他只會抱我一個人。”那語氣別提有多得意。
秦渡搖頭失笑,這丫頭,他要嫉妒也是嫉妒云渺好不。
“好了,趕緊洗洗手吃飯了,在磨蹭飯菜都涼了。”留下這句話,秦渡先下樓去了,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眼房間,亭亭玉立的少女拉著少年的手笑的很是開心,那明媚的笑容比之窗外的陽光還要絢麗。
黯然的垂下眸光,他一步步朝樓下走去。
——
看著一桌子色香味俱的中式菜,云涯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笑著朝秦渡豎起了大拇指。
“阿渡哥哥,哪個女子要是嫁給了你,肯定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想想多幸福啊。”
秦渡外形俊美,氣質溫和,就讀于美國斯坦福大學工商管理學院,門門成績都是優,每年都會獲得額獎學金,在學校積極參加各項活動,籃球社頂門柱,書法社社長,并在學校內推廣漢語,在學校也是響當當的風云人物。
誰能想到在學校大名鼎鼎的校霸級大帥哥,在家里竟然是個圍著鍋臺轉的超級暖男,如此上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又帥又多金的絕世好男人,這個時代恐怕已經絕種了吧reads;。
秦渡笑著給云涯拉開椅子,等她坐下后這才繞到對面坐下來。
“那你覺得幸福嗎?”秦渡忽然開口問道,眼角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云涯。
云涯愣了愣,遂即笑道:“當然幸福了,有個這么優秀的哥哥,做夢都會笑醒的。”
秦渡垂下睫毛,“只是……哥哥嗎?”
云涯并沒有聽到秦渡的聲音,她一邊給云渺碗里夾菜,一邊道:“阿渡哥哥,秦叔最近在忙什麼,感覺好久都沒見他了?”
秦渡這才回神,溫和的笑了笑:“爸爸在國內新開了一家工廠,他想要把產業重心轉移到國內,現在正在工商局辦理手續。”
“哦,那秦叔叔最近會回國嗎?”
秦渡看了云涯一眼,想了想道:“最近應該會回去吧。”
云涯剝了個蝦放到云渺碗里,語氣有種漫不經心的慵懶:“真巧,我最近也要回國一趟。”
秦渡握筷子的手頓了頓,抬眸看了眼云涯:“回國?”
“是啊,研究課題到了瓶頸,伯德教授建議我回國找一批研究素材,而且,國內有家醫院向我拋出了橄欖枝,想要高薪聘請我為主任醫師。”
“那你怎么想的?”秦渡問道。
云涯挑了挑眉:“等副教授職稱下來,我準備回國看看,畢竟我的親人還在那里呢,十年過去了,總得回去看看不是嗎?”她語氣里夾雜的一絲譏諷讓秦渡下意識心痛。
十年了,以為她早已適應了現在的生活,沒想到,她還是忘不了……
“涯涯,我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為什么一定要回去?國內環境不如國外自由,你會吃虧的。”
云涯笑了笑,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秦渡,那自信的神采令人炫目。
“阿渡哥哥,我如果那么容易就吃虧的話,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位。”
頓了頓,她接著道:“你是我最敬愛的兄長,很多事情我并不想瞞你,而你也很了解我的個性,眥睚必報,所以,我沒有不回國的理由。”
秦渡嘆了口氣:“那好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那你的學業怎么辦?”
秦渡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眸光染滿了寵溺:“什么事情也沒有你來的重要,國內你多年沒回去,什么都不了解,我不跟著實在無法放心。”
云涯吸了吸鼻子,笑道:“阿渡哥哥,還是你最好了。”
“你呀,怪不得爸爸你嘴跟抹了蜜似得,就是甜。”秦渡伸手點了點她的鼻頭。
云涯嘻嘻一笑,十分自然的從他手下脫離。
秦渡眸光黯了黯,遂即垂眸苦笑了一聲,飯菜到了嘴中也沒有了味道。
最敬愛的兄長……原來這就是她對自己的定位。
可是怎么辦,我從來沒有拿你當妹妹。
十年的陪伴,看著你從總角稚齡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少女,看著你憑借天才的頭腦和頑強的意志一步步走上醫界巔峰,看著你,一日日出落的更加美麗而優秀,就像精心澆灌的花兒,終于開出了最絢爛的花朵,由衷的欣慰而歡喜reads;。
不知何時,你已生長在我的心底,那是最盛大的歡喜,和最無法言的心事,夜夜輾轉反側,日日寐不成思。
我最心愛的姑娘,究竟何時,你才能看到我眼底只為你而跳動的火焰。
——
晚上,云涯等云渺睡著之后,在他的床邊坐了一會兒,起身回了自己房間。
淡藍的色調,柔美而夢幻,這是秦渡著手為她裝修的房間,其實云涯并不是太喜歡,太公主風了,她喜歡黑白這種簡單的冷色調,不過阿渡哥哥喜歡也就隨他去了。
先處理了一下郵箱里發來的各種文件,和伯德教授視頻通話了幾分鐘,又和一個友聊了一會。
這個友是云涯在一個醫學論壇上認識的,對方問了一個專業性很強的問題,沒有一個人回復他,只有云涯非常耐心完善的給出了答案,對方后來私聊了云涯,云涯平時學業工作很忙,根沒有太多時間消耗在上,偏生這個人一天二十四時在上蹲守,跟云涯耗上了,云涯把對方拉黑,這個人總有辦法再次加上。
漸漸的一來二去熟識了,云涯了解到這個人的基資料,名叫云棧,是國內某醫科大學的學生,南,1歲,聰明活潑,求知欲旺盛,并且有點神經,家境據推測應該很不錯。
后來云棧發現自己被套話了,而他竟然對對方一無所知,便刨根問底的非要問個究竟,云涯只了個自己在國外留學,其他的一概不。
根據對方話的態度和對話語的精準提煉,以及對醫學問題獨到而老辣的見解,他推測對方應該是三十多歲的留學博士,男,戴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沉悶無趣的老學究。
嚷嚷著非要拜師,還那天歸國的話他一定要去接機,反正就是非要見對方一面不可。
雖然這子逗趣不靠譜,不過云涯還是在他身上挖出了許多有用信息,比如國內如今的醫學環境和某些先進的課題研究,這子知無不言,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都往外。
云涯敲字發送過去。
對方立刻發送過來笑臉,速度快的就跟在電腦前蹲守似的。
云涯洗完澡出來,看著對話框幾乎要被他刷屏了,不由得失笑。
在對方再次刷屏前,云涯合上了電腦。
云涯一看桌上的鬧鐘,十一點四十了。
這時房門被人敲響,“叩叩叩”在這深靜的夜晚,猶如鐘鼓擊在心上。
這個時間點,幾乎不用猜reads;。
云涯走過去打開門,穿著家居服的秦渡站在昏黃的燈光下,那暖光為他披上了一層柔光,高大的身體幾乎遮蔽了所有的光芒,濃重的男性荷爾蒙氣息撲鼻而來,夜色深重,令人有些迷醉。
云涯看著他那俊美而溫和的面容,微笑:“阿渡哥哥,怎么了?”
面前的少女穿著簡單的白色直筒睡衣,寬大的衣擺發襯的她骨骼纖細,四肢修長,胸前屬于少女的花蕾若隱若現,散發著處子的幽香……
呼吸陡然一亂,他竭力平息著體內的躁動,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芙蓉如面柳如眉,大抵指的如此吧,那雙美麗的眼睛匯集了世間最璀璨的光芒,繁星閃爍,波光嶙峋,卻又瞬間被一層平寂的湖水所覆蓋,靜水深流,神秘而浩渺。
微濕的長發披散在單薄的肩頭,那發梢還在滴水,為那清稚的眉目平添了幾分女子的嫵媚,一顰一笑皆是無法言的動人風情。
秦渡聽到自己的心跳猛然漏跳了幾拍,他慌忙垂眸掩飾自己的失態,干咳了一聲。
“我出來喝水,看到你房間的燈還亮著,就過來看看,這么晚了,該休息了,有什么工作都留到明天,這么年輕可不能熬壞了身體。”秦渡關懷的聲音在這無垠的夜晚,如同一杯暖茶,暖到了心窩里去。
云涯勾了勾唇:“我知道了,阿渡哥哥,你也早點休息吧。”
“晚安。”
“晚安。”
直到面前的門緩緩合上,隔絕了少女曼妙的身影,走廊的窗臺吹來一陣涼風,吹散了心頭的旖旎,他不禁垂頭苦笑了一聲。
又一個漫漫長夜,注定無眠。
——
華國京都國際機場,一架民航飛機緩緩自藍天下降落。
下午三點的陽光穿透機場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投注而來,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切割下細碎的剪影,行人旅客行色匆匆踩踏而過。
接機口人頭涌動,人人面色期待抑或焦灼的頻頻張望,有的手中甚至高舉牌子。
一道穿著黑色大衣,戴著鴨舌帽的高挑身影,緩緩從人流中走出,她微垂著腦袋,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匆匆走出了機場。
站在機場大廳外的廣場上,云涯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
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微笑,溫柔而薄涼。
我回來了。
秦渡推著行禮箱走了過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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