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流浪漢們面面相覷安靜地想了一會兒之后，便指了指不遠處一個躲在鐵絲背后的大垃圾箱旁，瑟瑟發抖的的佝僂身影。

    “他他知道。”一個套著破了洞的男式皮夾克的女孩補充道。

    接著，這些貧民便如同一切行為都已經提前被編寫好的機器人一樣，整齊地低下頭，回歸最初抱膝而坐的姿勢。

    沈澄然看著面前這一片雕像似的再也沒有動過的人形生物，好一會兒，朝他們剛才所指的那個方向走去。

    在亂飛亂叫，嗡嗡擾人的蠅蟲之中，一個穿著軍大衣、戴著針織帽、頭發花白的老人正抱著腦袋面對墻角坐下，慌張地胡亂咕噥著什么，寒冷和恐懼使得他的身軀顫抖個不停。

    沈澄然走近，漸漸聽清了這個老流浪漢囈語的內容：

    “魔鬼……魔鬼把我帶到地獄去了……都是血，都是死人，都是死人啊啊啊啊啊……他會吃了我，吸干我的血，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不要，不要……咳咳……”

    一邊重復著這些聽起來神經兮兮的話語，老人還一邊劇烈地咳嗽著，仿佛都能把五臟六腑一齊咳出來。

    “誰是哪個惡魔？”

    沈澄然在老人背后半蹲下來，問道。

    呢喃聲戛然而止，那件被骨瘦如柴的身軀松垮撐著的油膩軍大衣也停止了抖動。老人徐徐轉過頭來，黢黑的臉上，一雙被皺紋包圍、血絲密布的眼用一種神秘兮兮的狂熱目光注視著沈澄然：

    “就算我，你也不會相信的……不會的……警察不會……記者不會……大家都不會……都不相信我……”

    “為什么不會？”盯著這張幾乎被苦難榨干了一切容貌的美麗和活力的臉龐，沈澄然語氣平和地問。

    話音未落，老人猛地伸出枯樹枝般的手，抓住沈澄然的衣襟，用盡平生余下的最后一絲力氣大喊：

    “下水道里有惡魔！滿身是血，眼睛屎黃的惡魔！他會用他的獠牙把痛苦傳遍整個世界……整個世界！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到一半，老人喉嚨里“咯”了一聲，斷了氣。

    “……”

    沈澄然無言地看著腳邊這個動作定格在伸手朝她抓來的卑微可憐蟲，看著他死也不合上的圓睜的眼，良久，然后掏出手機，朝自己的五位同伴群發了一條簡短的信息：“有線索，集合。”

    當其余超自然事件組織成員找到沈澄然的時候，她已給面前死去的老者合上眼瞼，將他的雙手交叉置于腹部，平靜躺在了冰冷恰如棺材板的水泥地上。

    不管怎么，死者為大，還是讓人家死得有點尊嚴吧。

    短暫進行商討之后，一行六人發現他們各自都多多少少收集到一些關于“瘟疫和下水道”之間有關聯的言論，內容大致上的是有某種被形容為“魔鬼”的人形怪物在不停地把流浪者拖進下水道，咬傷他們之后又把人放出來，并且此后所有的受害者無一例外都感染了瘟疫。

    這么來……傳染這種疾病的血族不大可能是獨自行動的，畢竟想要以這種方式藏身于下水道，且短時間在市各個角落的貧民區里大面積的襲擊人類，通常只有具備相當組織性的血族集體才能夠做到。

    比如，魔黨。

    沈澄然將目前他們六人獲得的情報匯總了一下，發了簡訊給緋天，很快便得到了回信：密黨成員也將前往下水道一起行動，并送去防護用具，請務必心探查。

    考慮到在地下水管道里的戰斗需求，密黨成員所派發來的防護服都是便于行動，背后有密黨黨徽的緊身衣，不似一般人類進下水道時穿著又厚又重的黑色塑料袍子和長長的筒靴。不過，在這漆黑的貧民窟巷子里要找個能臨時換衣服的地方真是麻煩，因為緊身衣得貼身穿。

    為了方便通過血腥或尸臭味來尋找這所謂的“下水道的惡魔”，哪怕知道下水道里的味道必定不會好到哪里去，沈澄然一行人也沒有立刻戴上面罩，打開最附近的陰井蓋后，直接依次躍下。

    蹲下身，艱難穿過高不過一米左右的狹窄圓形水泥管，行至主干道上，一切便豁然開朗，這里至少能允許人在其中直立行走。

    自從沈澄然開始訓練身體的應激反應，即“直覺”以后，她的夜視能力也得到了較大的提高。

    此時，這個常常成為倫敦民間靈異傳發生地的地下迷宮并不似沈澄然想象中那樣可怕。自然，下水道里是少不了淤泥、廢棄物和四處亂竄的大老鼠的，或許以前她會嚇到顏面失色，但這些日子里早就習慣和死尸打交道的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只是比較頭疼的是……倫敦市的地下排水系統這么復雜，他們該從何查起？

    那些藏身在下水道中的魔黨血族是把流浪漢擊暈帶到地下，讓他們感染之后又送上來的，所以一路不會留下多少掙扎或血液的痕跡，就算有也很容易被掩蓋掉。因此他們沒有辦法指望通過常規的偵查手段，來按圖索驥找到下一步他們應該前往的地方。

    “菲爾，”沈澄然沉吟片刻，轉頭輕喚一個超自然事件組織成員的名字，“你能探查出受害者或者魔黨血族在這里行動的痕跡嗎？”

    這個名為菲爾的巴西女子沉吟片刻，輕輕答了一句“我試試”，緊接著便瞳孔一縮，變為橄欖狀，開始使用異能觀察四周。

    在執行任務之前，緋天已經將五人的超自然力量以書面資料的形式匯總給她，所以此時沈澄然對五人的異能天賦有一個大概的了解。

    菲爾的探查天賦與沈澄然的鬼眼是不同，她的厲害之處在于能夠注意到一般人難以注意和察覺到的細節。

    因此若是連她都沒法發現什么，那么沈澄然就更沒必要去使用“鬼眼”天賦了。

    “有了！”聚精會神地凝望四周一圈之后，菲爾低聲呼喊，招手示意其余的沈澄然等人跟著她，“我能看到受害者在這里殘留的病態灰斑。”

    (章完)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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